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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點頭道:“我們正是從峰安而來。”

  “哦?”慧清顯得有些意外,隨即她又問道,“那孩子現在過得可好?”

  “這個……”我沉吟了一會,說:“她得了奇怪的病,我這次來就是想找找她的病根。”

  慧清顯出關切的神色:“什麼病?”

  “這病叫做‘精神分裂症’,具體說來,就是她經常會覺得自己是另外一個人……”

  我剛剛說到這裡,慧清便打斷我道:“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

  “對,而且你今天算來對了——我知道她這病的病根在哪兒。”

  “是嗎?”我忙湊過身去,“煩請師太指點。”

  慧清道:“那孩子是被拍洋片的攝了魂兒。”

  這拍洋片是老年間人們對照相的俗稱,以前人們迷信,的確有照相會攝魂這樣的說法。不過楚雲的怪病怎麼又和照相扯上了關係?我帶著困惑追問:“拍洋片的?這是怎麼回事?”

  慧清便回憶著說道:“有一年快過春節的當兒,我師父帶著小楚雲去縣城裡趕集。也不知道她怎麼想的,竟然在縣城裡給楚雲拍了張洋片帶回來。這小孩的魂魄本來就弱,哪能拍洋片呢?小楚雲從那之後就慢慢地失了魂兒,她先是一整天一整天地捧著那洋片看,後來有天便像你說的那樣:她覺得自己是另外一個人了。”

  “她具體是怎樣的表現,你能講講麼?”

  慧清點點頭:“這事我記得深著呢。那是一個傍晚,那天小楚雲又捧著洋片在院子裡看。我把晚齋做好了,便去叫她。當時我喊了她的小名:云云。那孩子抬起頭來看了我一會,突然說:我不是云云。我還以為她在跟我鬧著玩呢,便笑著問她:你不是云云,那你是誰?結果她真的說了一個名字,那名字我從來沒聽說過……”

  我插口問道:“她說的名字是不是叫葉夢詩?”

  “沒錯!”經我這一提醒,慧清立刻確定答道,“就是葉夢詩——當時可把我給嚇壞了。”

  “你害怕這個名字?”

  “不是,是那孩子的表情太嚇人了。她臉上一點笑容都沒有;兩個眼睛漆亮漆亮的,像是兩個深不見底的黑洞。那模樣完全就是中了邪,叫人不敢多看第二眼。”

  一個漂亮的小女孩出現如此詭異的表情,的確令人心悸。我默然片刻,又問:“後來呢?”

  慧清說:“後來我師父也趕到了院子裡,她把那張洋片從小楚雲手裡搶走,然後又抱起孩子哄了一陣,小楚雲這才回過魂來。”

  莫非問題真的出在那張照片上?我忍不住要問:“那是張什麼樣的洋片?”

  “就是小楚雲一個人的相兒。拍的倒是挺好看的,比那孩子真人還好看。”

  “那此後楚雲還有過類似的情況嗎?”

  “我看到的就這一次。自打出了這事之後,我師父就把那張洋片藏了起來。後來小楚雲也經常一個人發呆,但沒有再說自己是另一個人了。”

  這樣看來,楚雲的病根確實是在翠林庵里落下的,不過那時還不算嚴重。後來楚雲在峰安鎮上再次發病,只是這次事件的某種延續。我這般揣摩了一會,又問道:“那次出事的時候楚雲有多大了?”

  “八九歲吧。”慧清想了想,補充說,“第二年我師父就患病仙逝了。她的病多半和楚雲的變化有關。一個好端端的孩子中了邪,這事誰不著急?我師父又特別疼愛楚雲,必定是悔恨交加,所以才生了那場大病。”

  我暗自點頭。楚雲的怪病或許真和那張照片有關,但我絕不認同所謂攝魂的迷信說法。其中必然另有隱情,而明辛師太便是知情者之一。所以她能在初期對症下藥,控制住了小楚雲的病情。後來楚雲在峰安鎮上發病,孟婆子也能夠成功“喊魂”,這其中必定有相通的地方。

  我相信一切的本源便是那個“怪物”的秘密。探尋這個秘密才是我此行的真正目的。

  不過這事不太容易開口,我斟酌了一會,這才拐了個彎問道:“師太,你是十五年前出的家。那你來到翠林庵的時候,楚雲已經六歲了吧?”

  慧清點頭道:“不錯。”

  “那在你來之前,這翠林庵里除了明辛師太和小楚雲之外,還有其他人嗎?”

  “沒有其他人,只有一條大黃狗。”慧清一邊笑眯眯地說著,一邊歪頭往腳下看了看。那條黃狗趴在她腳邊,兩眼黑閃閃地盯著我。當年的很多事情,這狗應該也是見證者吧,只可惜它什麼也說不出來。

  我輕咳兩聲,清了清喉嚨,開始切入最關鍵的話題。

  “你最初見到小楚雲的時候,有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慧清一愣,問:“什麼不對勁?”

  “就是……你有沒有覺得楚雲和普通的小孩不太一樣……”我看對方的神色還是不太理解,乾脆便把話徹底說透,“你有沒有覺得那孩子像個怪物?”

  “怪物?”慧清啞然失笑,“你說什麼呢?楚雲的確和普通的小孩不太一樣,那是她太可愛,太漂亮了。她怎麼會像怪物?”

  看來她對那事並不知情。我斟酌了一會,進一步問道:“那你知不知道,在楚雲的屁股上有一塊奇怪的胎記?”

  慧清搖搖頭說:“不知道。小楚雲都是跟著我師父起居生活,和我並不算親近。那麼私密的部位我確實沒有看過。”

  話到此處,我心知再多問下去也不會有更多收穫,於是便起身準備告辭。

  “今天多有打擾,師太不要見怪。”我一邊說一邊摸出塊銀元放在茶几上,“——這是我供奉給佛祖的香火錢。”

  慧清雙手合十,深深一揖:“施主果然是個善人。我佛一定會保佑施主一生安康。”在她說話的同時,那條黃狗也從地上站起身來。它耷拉著眼睛看著我,尾巴歡快地搖動不停,似乎也在答謝我的好意。

  第十四章生死之諾

  回到峰安鎮已是下午時分。經過一天的攀登跋涉,我早就疲憊不堪,飢腸轆轆了。所以回到鎮上的第一件事便是扎進一家飯館,要了熱騰騰的大碗麵條,先把肚子填飽再說。

  正吃到酣暢處,忽覺眼前人影一閃。抬頭看時,卻見吳警長已經坐在了我的對面。我嘴裡塞滿了麵條,只能點點頭以示招呼。

  “你回來了?”老頭問了句廢話。他看著我的眼神有些猶豫。我猜測他應該既想知道我此行的結果,心中卻又為此惴惴不安。我也不急著開口,只管繼續吃麵。這樣僵持了十來秒鐘之後,老頭終於忍不住又問:“怎麼樣?”

  我這才把碗筷放下,搖頭道:“沒什麼有價值的線索。那尼姑庵里有個叫慧清師太的,是以前明辛師太的徒弟。她出家的時候楚雲已經六歲了,所以對楚雲出生時的秘密她毫不知情。”

  老頭“哦”了一聲,像是鬆了口氣似的。他對那個秘密是如此的畏懼,根本不希望我能將其破解。接下來他也不再多問,直接換了話題說道:“我今天又去了孟婆子家,把現場重新勘查了一遍。”

  這倒是我挺關心的事,我立刻挑起了眉頭:“有什麼發現嗎?”

  “現場找不到任何外人侵入的痕跡。這事當真奇怪的很——”吳警長沉吟說道,“我想來想去,如果不是魂靈所為,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了……”

  “什麼?”

  老頭吐出兩個字:“自殺。”

  “自殺?”我不屑地“哧”了一聲,“你見過自殺的人能把自己給勒死?再說了,孟婆子有什麼理由自殺?就算她想死,又何必把我和阿錘拖下水?”

  吳警長無奈搖了搖頭,自己也覺得這樣的猜測有些站不住腳。

  我再次提醒對方:“一定是凌沐風乾的。你就盯著他查,保管沒錯!”

  吳警長說:“這事你就別操心了,我自有分寸。”說話間,他把一張火車票扔到我的面前:“按照我們昨天的約定,你該走了。”

  我看著那張火車票,躊躇不語。我們確實有個約定:如果在尼姑庵找不到什麼線索,那我今天就要離開峰安鎮。

  “你今天必須走,這是為了你的安全。”老頭加重語氣堅定地說道,“而且你留下來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只會拖我的後腿。”

  我很不服氣地向對方宣告:“我也是個偵探!”

  老頭斜眼看著我,那目光既無奈,又帶著點嘲笑的意味。然後他壓低了聲音問我:“在你的左前方,靠牆的第四張桌子,有個帶帽子的男人坐在那裡。你看到沒有?”

  我按對方所說尋去,果然看到有那麼個男人。他側身坐著,面前擺著一壺茶,卻未點酒菜。

  我納悶問道:“那人是誰?”

  “那是凌沐風的人!”吳警長冷笑著低語,“也不知道被人盯了多久了——你還敢說自己是個偵探?”

  “我……我行得正,做得端,不怕他這種卑鄙的小人伎倆!”我尷尬地漲紅了臉,憤然說道。說話間,我還狠狠向那男子瞪了幾眼,可那人卻像沒看到我似的,只顧悠然喝茶。

  “行了行了,也不嫌丟人。”老頭拉拉我的胳膊,把我的目光拽回來。我很鬱悶地“哼”了一聲。

  吳警長又對我說:“我已經關照了警所的人,不准他們再把你關進號房。凌沐風家裡也不能去了——他已經有了準備,你再去就是自投羅網。”

  我無奈咧嘴:“你這是要斷了我的後路?”

  “沒錯。”老頭略帶得意地看著我,“你今天晚上已經沒處可去了。你要是繼續留在峰安,就等著被凌沐風收拾吧。”

  我沉默良久,最後長嘆一聲,揀起那火車票說道:“好吧——我走。”

  老頭滿意地笑了,他掏出塊懷表看了看:“離發車還有兩個鐘頭。我再陪你聊會,然後送你上車。”

  我苦笑著說:“你對我這麼不放心?非得親自把我押送出這個鎮子?”

  “哎!”老頭擠著眼睛抱怨道,“你可別不識好歹,我這是為了你的安全。我堂堂一個警長,別人想讓我送我還不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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