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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容有些絕望了,面前這個人的心已死,死了心的人是不會被打動的。

  但可憐的瑤瑤!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傷心至死!

  她苦苦的回憶著,忽然想起了一件往事,這也許是她最後的機會,然後她就會報警,或者,被這個瘋狂的人殺死。

  “誰說小若沒有後悔過,沒有愧疚過?我記得,大概在……在瑤瑤三歲的時候,小若曾帶著瑤瑤去過武夷山,她並沒和我說起過,但因為我們都在江京,所以她的舉動我都知道。你說,她去武夷山,幹什麼?總不會去遊山玩水吧?我想,她一定想見到你,向你道歉,因為她曾問過我,你失蹤後,有沒有和我聯繫過。”

  竇煥之第一次轉過了身,和杜容四目相對:“你……你說的是真的?你不是為了讓我救那女孩子,在撒謊?”

  “我有沒有撒謊的習慣,你應該清楚。”杜容感覺,竇煥之似乎被打動了。但她還是沒有把握,這個人還有沒有被打動的能力。

  “難道真是這樣……”竇煥之如砂紙般粗啞的聲音里微微有些打抖,“我知道你還是在努力說服我救她。其實,就算我真想救她,也愛莫能助……一旦染上這種病毒,是沒有救的。”

  46.生死相依(1)

  “你真的打算再做一下?”游書亮望著病床上的孟思瑤。她氣色看上去還不錯。但五分鐘前,謝遜剛告訴過他,她的病情並沒有起色。

  “游大夫,您不知道,我這些天可有多悶,躺在床上想啊想啊,覺得那天經過您催眠,我已經隱約能記起一些東西,我想起來,我小時候,一定去過新裳谷。所以對新裳谷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哦……”游書亮心想,如果竇煥之確是孟母杜若的前夫,那麼杜若很可能知道新裳谷,難道,杜若曾帶著小瑤瑤去過新裳谷?她已經和竇煥之離婚,瑤瑤和竇煥之又沒有任何親緣關係,杜若新裳谷之行,目的何在?

  “游大夫,如果您為難,就算了,本來就不是什麼特別要緊的。就是我這個幽閉恐懼症,我想和它說白白。”

  游書亮忙說:“哪裡,我很願意幫你,和它說白白,讓我準備一下,我們這就開始。”

  美麗的山谷,飛流而下的瀑布,深幽的懸棺洞。

  曲折蜿蜒的山道,通往未知。

  麻癢、劇痛,許許多多的小蟲子,在咬我嬌嫩的皮膚。

  哭泣,哭叫,媽媽,媽媽!

  媽媽也在經受同樣的荼毒。

  封閉的小屋,媽媽不在身邊,媽媽,我怕,你在哪裡?我怎麼出去?我能不能出去?出不去,小屋子鐵牆鐵壁。

  我好熱,熱得喘不過氣。火,我能看見窗上鐵欄外的火光。

  游書亮走後,孟思瑤還良久地浸在回憶之中。為什麼,我會出現在新裳谷?為什麼,我會經歷和顧真一樣的水深火熱?她當時太小,顯然沒有解答。母親呢?她有沒有解答,為什麼在我長大成人後,卻一直沒有向我提起?

  一個她時時想念著的身影出現在病房門口。

  鍾霖潤走到孟思瑤床前,輕輕撫著她的臉:“怎麼看上去像剛跑過步,汗津津的,不是說要注意休息嗎?”

  “游大夫剛來過,他為我做了催眠,是我主動要求的。我終於想起來,我媽媽曾帶我去過新裳谷,在我很小的時候,所以我會對那裡的景色那麼熟悉。我還想起來,我經歷過類似顧真的‘折磨’,被吸血的蟲子咬,被關在鐵房子裡好幾天,然後大火燒起來,大雨降下來。我媽媽一定被關在了另一個鐵房子裡。”

  “這是幽閉恐懼症的根源嗎?”

  “沒有比這更好的解釋了,好像是那次受的打擊太大,我下意識地將這段過去忘卻,但因此得了幽閉恐懼症。”

  “這些怪村的人究竟是在做什麼?”

  “我和顧真也商量過,他認為,這一定是他們防止更多的人‘傷心至死’的辦法。”

  “但我感覺這毫無科學依據。他們的行為有悖常理,萬一火燒得不可控制了,豈不是要出人命?”

  “記得那個穿雨衣的老頭可以預測天氣,他既然和怪村有淵源,說不定村民們也都能預測出哪天會降大雨,所以等到那天再放火,這樣可以確保能控制住火勢。”

  鍾霖潤關切地說:“這些天你還真沒閒著,想了這麼多事。你應該好好休息,思考也是很累人的。”

  “累不累好像都沒有太多關係,反正我是要死的,早晚的事兒。”孟思瑤淡淡地說,仿佛毫不掛心。

  “你要我找塊紅布堵你的嘴嗎?真會胡說。”

  “你們可以合著伙瞞我,瞞我的病情,但我不能自欺欺人。”

  “沒有人瞞你什麼,一切都還沒有定論。”

  “定論?還要死多少人能得到一個定論?”

  “你和他們不一樣,你早早地就得到了精心護理,心肌炎就是靠休養自愈的,以前去世的人,都沒有及時治療和護理。”

  “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但你有沒有想過,那穿雨衣的老頭想做的事,哪一樣沒有得手,他想殺我,折磨我,會不成功嗎?”

  “你又在胡說嗎?他怎麼會是針對你?”

  “他引誘我們去新裳谷、拾夕洞,為什麼偏偏就是我小時候去過那裡?他為什麼孜孜不倦地跟蹤我,對我欲擒故縱?我相信我沒有得罪過他,他一定是我父母的什麼仇人,我現在才有了疑問,我父母為什麼才五十幾歲,卻會在去年先後死於心臟病?”

  “你告訴過我的,你母親從年輕時起就有心臟病。”

  “我父親呢?他一直熱愛體育運動……”

  “瑤瑤,這些事,讓警方來處理吧。據說他們已經開始通緝穿雨衣的那個老頭,就用在李伯瑞家影集裡發現的那張照片,如果他還在江京,就有找到他的希望。”

  46.生死相依(2)

  “找到他又怎麼樣?他想做的事,哪件沒有做到?他真會交出什麼靈丹妙藥嗎?我這樣的病毒感染是沒有任何直接治療的辦法的。”

  “瑤瑤啊瑤瑤,你什麼時候變得那麼悲觀!”鍾霖潤雙目炯炯,那暖暖的眼神,熨著孟思瑤的心,“你記不記得,我曾經告訴過你,當初被你深深的吸引,就是因為你在惡夢和鬼魅纏身下、在好友逐一死亡的恐懼下,仍然保持著一份達觀,你強烈的求生欲望,你的堅強——你知道的,骨子裡,我其實是個軟弱的人。我可以想像,換作別人,換作一個像我這樣軟弱的人,在一次次的恐嚇中,早就徹底崩潰,早就向命運投降,早就‘傷心至死’。只有你,執著地解著一個個謎團,永遠相信著明天……”

  “別說了……”孟思瑤忽然動情地攏住了鍾霖潤,歡喜和悲哀的淚水交流,“你又開始像團支書那樣慷慨陳詞了……哪裡有那麼多的堅強,我其實是個敏感愛哭的女孩,沒有你……沒有你們,我根本活不到今天。”

  “又胡說了,是你自己為自己做的主……雖然你的確愛哭。”鍾霖潤開始為她擦拭眼淚。

  “那你為什麼還瞞著我……”孟思瑤的淚水越來越多。

  “我哪裡瞞你了……”

  “你已經開始有心律失常的症狀了,對不對?你的血里已經分離出了同樣的病毒,對不對?”

  “你……你怎麼知道?”

  “你沒有一刻不在關心著我,我也沒有一刻不在想著你。我溜出醫院過,問了經常給你看病的樊醫生,他告訴我的。別忘了,我還是你的官方女朋友。”

  “你應該成為我的官方新娘。”鍾霖潤吻著孟思瑤。

  “是我連累了你……”孟思瑤抽泣得很厲害,如果她真的會傷心至死,一定是這個原因。

  “紅布呢?我又要堵你的嘴了,”鍾霖潤用的是唇,“腿是長在我的腳上,和你又有什麼關係?我曾經想過,那天在拾夕洞外聽到你的掙扎,如果再給我一萬次機會,我會做一萬次同樣的選擇。”

  “我能看出來,他們都可憐我,但哪裡知道,我其實多麼幸運。”

  “我總有種感覺,上天成人之美,我們互相扶持,一定能度過這關。我們只需要保持堅強,樂觀的情緒可以幫助疾病的康復。”

  “好的,你也不要反悔。”但孟思瑤知道,談何容易。起死回生,不是沒有,但是在童話里,在神話里,在民間傳說里。也許,這一切,只是個民間傳說,有這麼一對真心相愛的男女,他們最終能永遠地在一起,因為他們在同一剎那死去。

  鍾霖潤走出孟思瑤的病房,直接走進了同一樓層的另一間病房。鍾家的司機已經將日用品放在了床頭柜上和壁櫥里——鍾霖潤主動要求轉到市七醫院,正式開始接受治療和護理。

  47.DeathfromaBrokenHeart(1)

  “晨倫生物製品開發公司”地處鬧市,其實只是一小間店面,櫥窗和櫃檯里擺著一些徒有其表和徒有其名的保健品。竇煥之開了店門,快步走進,又立刻關緊了門。櫃檯後還有一扇門,竇煥之開鎖進入,一樣回手關緊。

  打開燈,這裡是一間寬敞而一塵不染的實驗室,擺置著各類國際頂尖的儀器,高速離心機、高效液相色譜儀、多功能酶標儀、DNA合成儀,都是近兩年的最新產品。

  他從保險箱裡取出一個筆記本電腦,看了一下前幾天的記錄,覺得陣陣發寒。

  一種多年來沒有過的感覺。

  他顫抖著手,從冰箱裡取出一個小小的試管。

  試管里是血。

  不久前,他化裝成醫院裡的護工,趁孟思瑤昏迷之際,抽了她一管血。

  孟思瑤是他的一個試驗品,這是他整個計劃的一部分,一直到今天,開展得都一帆風順。

  當年,這個世界沒能容下我;今天,是我來主宰這個世界。

  他自己也記不清,從什麼時候開始,有了這種捨我其誰的感覺,這種感覺不斷加強著他的信念:自己的所作所為,雖然瘋狂,卻是那麼合乎情理。

  姐姐的死,杜若的移情,讓他深刻地體會了村里長者們掛在嘴邊的話:你不屬於外邊那個世界,到那裡你只會“傷心死”。如果傷心的程度真的可以衡量,“至死”並不為過。在姐姐去世的那一瞬間,他意識到自己是何其失敗——天地間,他是如此渺小、無力,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唯一的親人去世,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心愛的人從身邊離開。在他哭到胸口陣陣發痛的時候,身邊只有自己的影子。他甚至不願看到周圍人們同情的目光,那是對弱者的憐憫,就像對一個迷了路的小貓小狗,或者一個斷了翅膀的小鳥,同情,但愛莫能助。這種感覺像把刀,一點點切割著本來就將要破碎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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