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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省廳法醫有很多附加的工作,就是在出勘命案現場的時候,當地公安機關會利用空餘時間,邀請省廳法醫對轄區內疑難傷情鑑定進行會診。

  在青州市這個傷情鑑定大市更不可能例外,我們“買一送十”地幫青州市法醫會診了整整十起疑難傷情鑑定。

  夜幕降臨的時候,就是好運來臨的時候,我們幾乎同時得到了四個好消息:第一,蓋住於婷婷面部的毛巾上,果真發現了潛血痕跡,並且檢出了一個男子的DNA基因型,和陽台消毒櫃裡帶血毛巾的DNA一致。第二,通過吳老大那邊的訊息,會同旅館之前的住宿信息,偵查員很快排查出一個名叫黃旗亞的男子,連身份證號都清清楚楚。第三,黃旗亞在青州市一個網吧上網時,被登記系統識別,很快落網。第四,黃旗亞就是兩條毛巾上血跡的主人。

  黃旗亞是青州市人,按理說,他不應該住旅館,他住旅館的唯一理由就是嫖娼。2012年6月1日,黃旗亞中午就來到熟悉的旅館開好了房間,把他事先為嫖娼準備好的一些性感內衣、性愛用具等物件放在房間內,下午在火車站附近尋找賣yín窩點。下午時分,他找到了一個賣yín小姐,談好價錢後,小姐以最近治安不好,怕被綁票搶劫為由,拒絕跟黃旗亞到他開的房間交易。

  無奈之下,黃旗亞只有跟著賣yín小姐到她的住處進行了交易。6月2日中午,自認為和賣yín小姐相談甚歡、性格相投的黃旗亞請賣yín小姐上了一下午的網,晚上繼續留宿在賣yín小姐家裡。

  6月3日上午,黃旗亞想起自己還有好些物件留在旅館,於是返回旅館,要求老闆娘開門取物件。老闆娘說他1日開房,3日才退房,要付兩天房費,但是之前他只付了一天的,要求補付一天的房費。黃旗亞則認為雖然開了房,但是他沒有在這裡住,不讓老闆娘退錢就好了,怎麼可能還補付一天的房費?

  既然沒有談攏,老闆娘就拒絕為黃旗亞開房。黃旗亞一氣之下,把手伸進了小窗戶,想通過拽窗簾的方式泄憤,沒想到窗簾質量不佳,僅輕輕一拽,窗簾杆就斷裂了,窗簾立即垂下了半邊。

  不僅不補付房費,而且還損壞了窗簾,老闆娘一氣之下什麼話都罵了出來。黃旗亞見自己理虧,決定一走了之,那些物件也不要了。但老闆娘不依不饒,打開房間門,高聲喊叫抓賊。

  這一舉動也激怒了黃旗亞,他衝上前去,掐住老闆娘的脖子,把她推進屋裡,按在床上直到老闆娘一動不動。殺人殺紅眼的黃旗亞此時也感覺到了於婷婷對他的抓打和哭喊,於是反手把於婷婷按在床上掐死。

  殺完人後的黃旗亞看到了鑰匙板上的鑰匙,因為不知道取下鑰匙的技巧,所以在取鑰匙的時候帶倒了鑰匙板。好在沒有把213房間的鑰匙和其他鑰匙混淆,他費勁兒地取下鑰匙,打開房門,拿出了自己的東西。

  走出房間,冷靜下來的黃旗亞感覺到了自己胳膊上火辣辣的疼痛,一眼看去,才發現自己的胳膊在流血。為了走出旅館時不引起別人的注意,他走到陽台拿了條毛巾擦拭後,扔進了消毒櫃。

  胳膊上的血止住了,但還是很疼,他下意識地又取了條毛巾,一邊逃離現場,一邊準備包紮。可是走到房門大開的收銀房間門口時,他看到了躺在床外側的於婷婷的屍體,兩條耷拉下來的小腿觸目驚心。這一刻,黃旗亞動了惻隱之心。於是,他把毛巾從胳膊上解了下來,蓋在了於婷婷的臉上。這個動作讓他看到了辦公桌上的登記本,於是,他撕下了寫有他名字的那一頁,虛掩了收銀房的大門,逃離了現場。

  黃旗亞一直在安慰著自己,自己和老闆娘非親非故,自己又沒有劫財,自己是青州人,看起來和住旅館沒有絲毫關係,所以警察絕對不可能懷疑到自己。可他萬萬沒有想到,那把被他下意識揣進兜里的鑰匙出賣了他。

  “別想做到完美犯罪。”林濤說,“即便擺出的嘴臉是那麼的無辜,也依舊逃脫不了法網。”

  “今天四號了吧?”大寶痴痴地說,“再過四天,歐洲杯咧。”

  “別想著足球了,趕緊想著怎麼求婚吧!”我笑著說。

  “早求好了,你們都不知道吧?”大寶依舊保持著一副痴痴的嘴臉,說,“歐洲杯那天,我們去拍婚紗照!”

  第九案死不瞑目

  第一章

  這只會在恐怖片中出現的情景,真實地出現在了我們的面前。死者的眼瞼翻開後,整個眼囊都是黑色的,看不到白色的結膜。

  很多人羨慕的公務員年休假,在公安機關卻很稀罕。在過去,民警幾乎不知道自己每年都應該擁有這種按照工作年限不等而日期不等的年休假。

  近年來,公務員系統尤其是警察隊伍中經常會出現過勞死的案例,雖然領導不會像法醫那樣直觀地感受到自己的戰友挺屍面前的痛苦,但是領導們還是體會到保障民警合法年休的重要性。然而,即便是上級領導三令五申,基層領導依然無法解決極端的人少事多的矛盾,所以總會以“最近太忙,不然,你的年休再往後推推?”的理由來拒絕民警的年休申請。當然,更多的情況下,是民警自知不能離開崗位,不能給戰友增添負擔,而主動放棄休假。

  大寶為了準備拍結婚照,請了三天年休假。雖然一年五天的年休假,大寶只請了三天,但是他仍然專門花了半天時間,滿懷負疚地和我們交接了工作。

  “這是青鄉的一個傷情鑑定,傷情檢驗是我和肖科長一起做的。”大寶遞給我一本鑑定卷宗,說,“這是一個被人打傷的小孩子,顱骨骨折,青鄉市局法醫按照標準評定為輕傷。但是在病程中,孩子的家長發現孩子抽搐了兩下,認為孩子是外傷性癲癇,應該定重傷,所以到處狀告青鄉市局的法醫,紀委、督察都去查了兩三回了。總是無緣無故接受調查,當地法醫很無助,只有請求我們進行重新鑑定。”

  “外傷性癲癇?”我問,“有病理基礎嗎?”

  “沒。”大寶說,“腦組織沒有損傷。”

  “症狀體徵呢?”我問。

  大寶說:“除了家屬,沒人反映有癲癇症狀,二十四小時腦電圖監測也未見異常。”

  “那不就是個詐傷嗎?還需要我們做什麼鑑定?”我問。

  大寶搖搖頭沒說話。

  很多糾紛當事人都會擔心法醫被對方的“詐傷”(詐傷和造作傷的區別:造作傷是指當事人自己製造損傷,誣陷對方;詐傷是沒有損傷而偽裝出來的損傷)所欺騙。其實,法醫鑑定首先要明確傷者的病理基礎,然後再分析病理基礎和症狀體徵的關係,最後再根據傷者的一些症狀體徵做出鑑定。

  “另外,省立醫院耳鼻喉科,除了老孫,你還認識其他人嗎?”大寶問。

  我一邊看剛才那本案卷,一邊說:“有啊,沙僧。”

  “什麼和什麼啊。”大寶沒聽懂我的幽默,說,“這兒還有一個案件,需要專家會診。”

  “那你找老孫幫你介紹其他專家啊。”我說。

  大寶說:“我要是能聯繫得上老孫,就不問你這個問題了。老孫不知哪兒去了。”

  我說:“被妖怪抓去了吧。”

  “正經點兒好吧。”大寶說,“說正事兒呢!”

  我哦了一聲,說:“這事兒你別管了,交給我吧,八戒,我去找如來。”陳詩羽“噗”的一聲把一口水噴在了電腦屏幕上,連忙找餐巾紙去擦,說:“討厭不討厭啊。”

  大寶休息的這三天,一點兒也不太平。覆核鑑定收了一大堆,還組織了兩次專家會診。

  法醫等於是一個通科醫師,對每一個科室的專業知識都必須掌握基礎,但是對於臨床醫學的專業,卻很難有一個很精的。所以,遇見了疑難的傷情鑑定,法醫最常用的辦法就是組織醫院的相關專業專家進行會診。這樣可以學習更多的科室專業知識,而且可以保證鑑定結論的客觀、準確。

  除了傷情鑑定,我們還會接到“命案”。

  這天早晨,龍番市某建築工地的沙場,發現了一具屍體。屍體是被埋在沙堆中間的。既然是埋屍案件,我們應龍番市公安局的邀請,趕到現場進行了處置。

  林濤是最先發現現場異常的。因為經過對沙場的仔細排查,除了運沙的兩個工人的腳印和死者本身的腳印以外,沒有再發現第四個人的腳印,那麼,除了這兩名工人,不會再有第四個人到達過現場。可是這兩名工人被作為嫌疑人帶回刑警隊的時候都是呼天搶地,直呼冤枉。

  法醫對屍體進行檢驗後,發現死者的食管、氣管里,都是沙子。可以肯定,死者是在沙堆里被人活埋的。那麼,誰會選擇用這種方式殺人呢?用這種根本很難操作的方法,去殺死一個正值壯年、身體強壯的男人?

  好在視頻偵查部門發現了端倪。工地為了防小偷,在大門口安裝了一個視頻監控攝像頭,而這個監控攝像頭的一個角落正好可以拍攝到沙堆所在的位置,案件的真相也就突然明朗了起來。原來死者酒後遊蕩,走到工地的時候,在沙場的沙堆旁邊小便。他並沒有注意到此時沙場的大卡車正在卸沙,大卡車的駕駛員也萬萬沒有想到車屁股後面會有一個人。於是,一車沙子傾盆而下,把死者活活埋了進去。

  “如果不是有攝像頭,我怎麼也不會想到會是這個結果。”林濤看著眼前反覆播放的監控錄像。

  我點點頭,說:“世界上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事情,這件事提醒我們,以後分析案件的思路還是要開闊些。不然那兩個運沙的工人,該是有多冤枉啊。”

  我們科里都是正兒八經的偽球迷,所以,星期五深夜的歐洲杯揭幕戰自然不能落下。在答應鈴鐺星期六上午陪她去看嬰兒用品後,我順利獲假。我們勘察組的幾個人,甚至也叫上了陳詩羽,一起深夜圍坐大排檔的圓桌前,一邊喝啤酒,一邊吃龍蝦,一邊對著大屏幕里的球員評頭論足。

  “喲,現在已經是6月9日了,大寶是今天去拍結婚照吧?”林濤說。

  “是啊。”我擺出一副過來人的樣子,說,“所以,他才不來參加我們的聚會,他要起早,累一天呢。”

  “這個土人,選的什麼日子啊,還69呢!”韓亮一臉猥瑣。

  “什麼意思啊?日子怎麼不好了?”陳詩羽捏著餐巾紙擦了擦嘴角。

  林濤說:“流氓。”

  聚餐進行到深夜,我們各自回家,想必都是立即昏睡不醒。直到第二天一早,我被床頭柜上的電話鈴聲驚醒。我一躍而起,拿起電話一看,是大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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