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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才追那個劫持犯,追進了樓梯間,聽動靜,是往上去了。”母親說。

  林濤也打開了手機上的手電筒功能,第一個衝進了樓梯間。我緊隨其後跟了上去,喊了一句:“大寶留下,叫特警。”

  順著樓梯一直上到16層,四周都是黑咕隆咚的,一切平靜。在16樓通往天台的小台階上,我們看到了一串殷紅的血跡。

  “小羽毛!”林濤從嗓子眼裡擠出了一句話,猛地推開了門。

  從來沒有見過風度翩翩的林濤有這樣的失態,不是疲倦、不是悲傷、不是恐懼,而是一顆懸著的心,突然一下放了下來,那是一種可以讓人虛脫的放鬆。

  天台的中央,一個穿著護士服的瘦高個兒趴在地上,四肢癱軟,無力掙扎。護士的背上,騎著一個妙齡短髮少女,頭髮正隨著寒風不停飄逸,那正是陳詩羽。

  陳詩羽正以“抱膝壓伏”的擒拿動作死死地鎖住護士的雙臂,她的鼻尖已經凍得通紅。

  “怎麼才來?”陳詩羽一邊說著,一邊起身。跟隨著我們趕來的特警一擁而上,把護士銬了起來。見是一個妙齡女子,特警隊隊長還愣了一下神。

  “哎喲,我的腿麻了。”陳詩羽說,“太冷了,估計我要感冒了。”

  看著沒事兒人一樣的陳詩羽,我們啼笑皆非。林濤爬起來,走到天台一邊,顫顫巍巍地拿出香菸,點燃了一支。

  “怎麼回事?”韓亮脫下外套,披在陳詩羽的肩上。

  陳詩羽像小女孩兒一樣單腿跳了兩下:“我厲害吧,我把B系列案犯給抓了。”

  “怎麼回事?”我又問了一遍。

  “沒怎麼回事啊。”陳詩羽說,“反正我就是種種牛×,識破了他們的調虎離山之計,然後把她給抓了。”

  “太驚險了。”我用腳撥弄了一下掉落在天台門口的鋒利剪刀,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

  陳詩羽掀開韓亮披在她身上的外套,看了看自己皮夾克胸口的一個大洞,說,“就在那個門口,我眼看就逮住她了,結果這傢伙還挺敏捷,回身給我一剪子。我一個閃躲,趁勢就給了她一拳。不過,我這件漂亮衣服算是毀了,心疼啊。”

  “魂都給你嚇沒了!也沒見你心疼心疼我!”林濤掐滅了菸頭,嘴唇還有點兒發抖,“門口那麼多血!”

  “有什麼好怕的?”陳詩羽指了指被反銬住的護士,說,“你們不會以為是我的血吧?我又不是大寶,我有那麼菜嗎?你問問她,鼻子痛不痛?就她那三腳貓的功夫,還想怎麼樣我?我三招,嗯,五招吧,五招之內就把她摁倒了。”

  “你怎麼不通知我們?”我說。

  “怎麼通知?”陳詩羽說,“我兩隻手都得用上,按住她,怎麼拿手機?喊了半天也沒人應。剛開始這傢伙還掙扎得挺厲害,我又沒有警械,只能這樣摁住她等你們來嘍。還說呢,凍死我了,你們效率太低了,我等了有沒有二十分鐘?”

  “這回應該可以確認她就是B系列的案犯了吧?”我點點頭,追問道。

  “她連小女孩都劫持,把寶嫂弄上了移動病床,案犯不是她還能是誰?”

  陳詩羽扭頭說道,“不過剛才等你們的時候,也挺無聊的。那麼久,我能幹什麼呢?於是就和她聊天唄,聊著聊著她就露出馬腳了。”

  “聊天!”我一臉黑線,“真是……真是有你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寶嫂再次遭受了外傷,勒壓頸部導致腦部血管再次缺血並重新供血,寶嫂的傷情反而向好的方向迅速發展。雖然她的脖子上被勒出了一條紅印,但是從當天晚上開始,寶嫂的四肢就有了明顯的自主運動,眼瞼似乎在呼喊聲中也會有一些顫動。

  醫生很高興。憑他的經驗,這很有可能是甦醒的徵兆。

  果不其然,第二天清晨7點,我們幾個紛紛接到電話,寶嫂已經完全恢復了意識,只是因為長期臥床,身體還很虛弱,四肢也無力。

  突然的放鬆,讓我們所有人不約而同睡到了快中午,才一起捧著鮮花來到了省立醫院。

  五樓特護病房裡,寶嫂已經換上了雪白的婚紗,坐在病床上。婚紗和病床上的白色被褥交相呼應,顯得一切都是那麼的潔白靚麗,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

  大寶西裝革履坐在病床旁的凳子上,正在一勺一勺地餵寶嫂喝稀飯。

  看到這個情景,我的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已經跑過去擁抱寶嫂的陳詩羽和鈴鐺注意到了我的反常。

  “大男人哭鼻子羞不羞?”鈴鐺最先開始笑話我。

  “怎麼了這是?”陳詩羽也是一臉嘲笑的表情。

  我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淚水,我知道那是從心裡冒出來的。

  大寶尷尬地看看我,說:“這裡,只有老秦知道我的過去,所以只有他能感受到我的內心。”

  “過去?什麼過去?”陳詩羽好奇地問道。

  “知道夢涵受傷的時候,我為什麼那麼確定她是在當晚9點以後被襲擊的嗎?”大寶低下頭說,“知道當初夢涵和我生氣,我是怎麼哄好她的嗎?知道為什麼夢涵即便是和我拍結婚照,也只是穿了旗袍,而沒有穿婚紗嗎?若不是我的慡約,夢涵也不會遭此一劫。”

  說完,大寶的眼眶也濕潤了。

  寶嫂用顫抖的手,拿過一張紙巾,給大寶擦去眼淚。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鈴鐺安慰道,“噩夢已經過去了,大寶你別再自責了。”

  “大寶有著一個傳奇般的過去。”我說,“現在看到你們這樣,我知道,大寶已經過了自己心裡的那道坎兒。未來,屬於你們的幸福,開始了。”

  “繞什麼彎子啊?”陳詩羽追問,“你的過去有多傳奇?說給我們聽聽啊!還有,還有,大寶哥你是咋哄好寶嫂的?其他兩個問題我沒興趣。”

  “真八卦。”林濤笑著說,“不過我也想知道。”

  “好的。”大寶說,“等夢涵完全康復了,我們兩個一起,說給你們聽。”

  尾聲

  我們努力向前劃,逆流而上的小船,不停地被浪cháo推回到過去。

  ——《了不起的蓋茨比》

  張金今天又逃課了。她不願意聽那個戴著眼鏡的猥瑣男人講授的課程。她幾乎每次看到他,都覺得是看到了她那個已經死去的繼父。

  這個設在縣城裡的大學,小得就像一所高中,老師幾乎不會一句標準的普通話。張金不知道她當初的志願為什麼會填了這所破學校。可惜已經大三了,她也不願意再去改變現狀。如果按照她的想法,或許她本該主修體育,或許她本該主修英語?鬼使神差地,她學了這個莫名其妙的通信工程專業。

  她蜷縮在網吧最隱蔽的角落,並不是因為害怕好事之徒的騷擾。因為她經常會徒手打退幾個糾纏不休的小流氓。

  她蜷縮在網吧最隱蔽的角落,並不是要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因為她覺得她現在做的事情很神聖,她應該是一名鬥士。

  她蜷縮在網吧最隱蔽的角落,僅僅是她的一種習慣。

  她對照著手中的字母表格,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地把心中的話,用維吉尼亞電碼打在“絕命殺”遊戲論壇里。她使用的插件,正在把這個境外的遊戲論壇時間,轉換為北京時間。

  正文:南和修羅王8-1511:OOAM

  你能看懂這句話,才能和我真正較量。(英文)

  南和修羅王在此立帖,能看懂這句話的人,才能和我真正較量,若能勝我,必將俯首稱臣,在你的麾下征戰副本、立威天下、同步天堂。(維吉尼亞電碼)

  張金點上一支煙,像個男孩子一樣,把腿架到電腦桌上,默默地等待著。

  回覆:

  一樓:asdf8-1511:06AM

  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英文)

  二樓:hell8-1511:16AM

  這是在溫習二十六個英文字母嗎?(英文)

  三樓:Earthquake8-1511:22AM

  等資料片期間,論壇里無聊的人越來越多了。(英文)

  四樓:Obama8-1511:23AM

  我看,又是一個中國人亂入。(英文)

  在幾輪嘲笑謾罵聲中,她的帖子沉了下去。

  張金輕蔑地冷笑了一聲。這種最為簡單的維吉尼亞密電碼都沒有人認得,更不用指望有人能想出密鑰,破解她的宣言了。這麼有意思的遊戲裡,怎麼淨是一些沒思想沒悟性的人?張金突然感到一一陣莫名的孤獨。在慢慢騰起的煙霧中,她慢慢地閉上了眼睛。噩夢般的往事,總是會在她閉上眼睛的那一刻,瘋狂地湧入她的腦海。無論她如何抗拒,都蒼白無力。

  那年,繼父把14歲的她按在床上,粗暴地扒去了她的褲子。無論她如何掙扎,都沒有改變結局。在撕心裂肺的疼痛和令人作嘔的酒氣中,張金瞥見了門口的母親。

  她以為母親會來拯救她。可是她錯了。

  和過去八年一樣。無論繼父怎麼毆打她,母親只會央求,一味地央求。

  而對於遍體鱗傷的她,母親只會告訴說:“你爸爸不會再打你了,我和你爸爸離婚了。”

  現在呢?不僅沒有離婚,繼父依舊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甚至……甚至這個禽獸居然……

  張金想去報警,但是跪在面前的母親讓她邁不動步子。

  張金記得,從那天開始,她儘自己的所能把自己扮成一個男孩子,抽菸、喝酒、打遊戲、騎摩托車、打架…

  可她所做的一切,都不能彌補她心裡的空虛。她總是會莫名其妙地空虛。

  即便是不好好學習,天資聰穎的她,還是考上了一所在縣城裡的二本院校。與其說是來上大學,還不如說是為了逃離繼父的魔爪。

  過去的三年裡,她沉浸在“絕命殺”這款網遊里,仿佛只有那裡面逼真的血腥,才能讓她找到歸屬感。

  甚至在一年前,她的繼父去世,都讓她懊悔不已。為什麼不是我殺了他?她惋惜地想著。

  慢慢地,遊戲也不能彌補她心裡的空虛了。她想,我得做一件神聖的事情,一件可以充實自己的事情。遊戲裡不都說了嗎?不絕命殺戮,就入不了天堂。

  看著帖子不斷下沉,張金絕望了。沒有一個對手,難道讓我自彈自唱?

  數天後,當張金再次百無聊賴地登錄論壇的時候,驚喜地發現,有人回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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