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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同,當然她不用上高級數學——或是拉丁文。不過,你不會想跟一個女孩子共有一個家教老師。”

  我說喬瑟芬是個在她的年齡來說相當聰明的女孩,試著撫慰他受傷的男性尊嚴。

  “你這樣認為?我認為她非常討厭。她瘋狂地熱中那些偵探的東西--到處窺探,記在一本黑色小筆記本上,裝出她發現出很多的樣子。她只不過是個笨小鬼而已。”尤斯達士高傲地說。

  “不管怎麼樣,”他接著又說,“女孩子不能做偵探,我這樣告訴過她。我想媽說的相當對,喬瑟芬越早收拾收拾到瑞士去越好。”

  “你不會想念她嗎?”

  “想念她那年齡的小鬼?”尤斯達士傲慢地說。“當然不會。我的天啊,這個屋子真是憋死了人!媽總是跑到倫敦去,威脅利誘一些馴良的劇作家替她寫劇本,一天到晚吵吵鬧鬧、大驚小怪的無事自擾。而爸爸整天關在他的書堆里,有時候你跟他講話,他聽都沒聽。我不明白我為什麼要有這樣奇特的父母。再來是羅傑伯伯——總是親切得讓你毛骨悚然。克里夢西嬸嬸還好,她不會煩你,不過我有時候覺得她精神有點問題。艾迪絲姨婆還不算太壞,不過她老了。自從蘇菲亞回來之後,事情就比較愉快一點--儘管她有時候會相當嚴厲。不過這是個古古怪怪的家,難道你不認為嗎?有個年輕得足以當你的阿姨或是大姐姐的續弦祖母。我的意思是說,這讓你感到非常受不了!”

  我有點了解他的感受。我想起了(非常模糊地)我自己在尤斯達士這個年齡時的過分敏感。想起了我對表現出任何不正常,或是對我不正常的近親的恐懼。

  “你爺爺呢?”我說。“你喜不喜歡他?”

  一個奇怪的表情掠過尤斯達士的臉上。

  “爺爺,”他說,“是完完全全的反社會!”

  “怎麼說?”

  “他除了利益之外什麼都不想。羅侖斯說那是完全錯誤的。而且他是個地道的個人主義者,這種人應該早早死去的好,你不認為嗎?”

  “呃,”我有點殘忍地說,“他是死了。”

  “死得好,真的,”尤斯達士說。“我並不是無情,不過在那種年齡你真的無法享受生活!”

  “他沒有享受生活嗎?”

  “他無法享受。無論如何,是他走的時候了。他——”羅侖斯·布朗回到教室里來,尤斯達士中斷下來。

  羅侖斯開始在翻尋著一些書,不過我想他是在用眼角餘光看著我。

  他看了一下腕錶說:

  “請準時十一點到這裡來,尤斯達士。我們前幾天浪費掉太多時間了。”

  “好的,先生。”

  尤斯達士逛向門去,吹著口哨出去。

  羅侖斯·布朗猛然又以銳利的眼光看了我一眼,他一兩度潤潤雙唇,我相信他回到教室來主要是為了跟我談話。

  稍後,在漫無目的地翻動著書本,假裝他要找的書不見了之後,他開口說:“呃一一他們進行得怎麼樣了?”

  “他們?”

  “警方。”

  他的鼻子扭動。一隻掉入陷阱的老鼠,我想,一隻掉入陷阱的老鼠。

  “他們不把我當心腹,”我說。

  “噢,我以為令尊是副主管。”

  “他是,”我說。“不過,當然他不會泄漏公務機密。”

  我故意說得較佻。

  “那麼你不知道如何--什麼--如果……”他的聲音拉長、中斷。“他們不會逮捕人吧?”

  “據我所知是不會。不過,如同我所說的,我不可能知道。”

  讓他們不得安寧,泰文勒督察說過,讓他們慌張。羅侖斯·布朗是慌了沒錯。

  他講起話來開始變得緊張、快速。

  “你不知道是什麼滋味……緊張……不知道該--我的意思是說,他們就只是來來去去的——問各種問題……看來好象跟案子無關的問題……”他中斷下來,我等著。他想要說——那好,就讓他說吧。

  “那天泰文勒督察長作那個要不得的暗示時你在場吧?

  關於里奧奈茲太太和我本人……真是要不得。讓人感到那麼無助。你無能阻止別人這樣想!而這一切都是這麼不真實。

  就只是因為她——比她丈夫年輕好幾歲。人們的想法真可怕--真可怕的想法……我感到--我不禁感到這一切是個陰謀。”

  “陰謀?這倒有趣。”

  是有趣,儘管不太是他所想的那種有趣。

  “這一家人,你知道;里奧奈茲先生的家人,從來就不同情我,他們總是冷冷淡淡的,我總是感到他們輕視我。”

  他的雙手開始打起抖來。

  “就只是因為他們一向有錢——有勢,他們看不起我。

  在他們看來,我算什麼?只不過是個家庭教師,只不過是個可憐的有良心的反戰者。我的反戰是本諸良知的,真的是本諸良知的!”

  我什麼都沒說。

  “好吧,”他突然大聲說。“萬一我——怕了呢?怕我會弄得一團糟。怕我不得不扣扳機時——我可能沒有辦法扣下去。你怎麼能確定你要she擊的是個納粹黨徒?那可能是某個高尚的少年--某個鄉村孩子--毫無政治認識,只是應徵入伍。我深信戰爭是錯誤的,你了解嗎?我深信它是錯誤的。”

  我仍然默不作聲。我相信我的沉默勝過一切言語所能達到的成果。羅侖斯·布朗在跟他自己爭辯,這樣一來,他自己就暴露了很多。

  “每個人都總是在嘲笑我。”他的聲音顫抖。“我好象有讓自已顯得可笑的竅門。並不是我真的缺乏勇氣--但是我總是做錯事。我衝進一幢起火的房子去救一個他們說被困在裡頭的女人。但是我一進去就迷路了,濃煙把我熏得昏迷不醒,救火員費了很多工夫才找到我。我聽見他們說,‘為什麼這個笨蛋不會留給我們來做?’我再怎麼盡力都沒有用的,每個人都跟我作對。不管是誰殺害了里奧奈茲先生,他是故意安排讓我受到懷疑。某人殺害了他,好毀了我。”

  “里奧奈茲太太呢?”我問道。

  他臉紅,他變得比較不象是只老鼠,比較象是個男人。

  “里奧奈茲太太是天使,”他說,“天使。她的可愛,她對她老丈夫的仁慈,都是了不起的。把她跟毒殺案想在一起是可笑的--可笑的!而那個笨督察竟然看不出來!”

  “他有偏見,”我說,“受到他那些老夫被少妻毒死的檔案影響。”

  “叫人無法忍受的大笨蛋。”羅侖斯·布朗氣憤地說。

  他走向角落的書架,開始隨意翻動書本。我不認為我還能再從他身上得到什麼,我慢慢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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