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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龍夫發話道:“但是,我想到了另一件事。”

  “什麼事?”

  “女士大致猜到了亮吾氏的下落。所以,她反而不想聯絡了。這就是我的想法。”

  “哎呀,你這個人說話真會兜圈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現在也不大明白。這只是一個抽象的想法。”

  龍夫十指交叉著,扳動指關節發出了響聲。

  但是,對典子來說,她只能感覺到龍夫一定有進一步更深入的推測。

  “崎野先生,你是不是還有更多的想法?”

  “不,只有這些。”

  “撒謊,一定還有。看你的表情就知道。”龍夫無可奈何地笑了起來。

  “是嘛。那麼只好說給你聽。你考慮過沒有,阿沙子女士為什麼要選擇浜名湖作為她自殺的地點呢?”

  “不,我沒想過。”典子搖了搖頭。

  “我想過。自殺者選擇自殺地點同樣有某種因果關係的。比如,那裡是自殺者曾經到過的地方,自殺者對那裡留有印象,那地方與自殺者有一定關係,那地方自殺者早就想要去看看,……”

  “什麼?你說的意思是那裡景色宜人嗎?”

  “對自殺者來講,風光明媚也確實具有魅力吧。”龍夫說話時的表情認真嚴肅。

  “浜名湖非常美麗。弁天島是一處著名的旅遊勝地,同時館山寺建在伸向湖中的半島上,從那裡眺望,景色也非常優美。

  “崎野君!”

  典子生氣地瞪了他一眼。

  “不,我說的是真的。景色優美的地方確實容易被自殺者選作結束自己生命的場所。可是,僅僅風光優美還說明不了問題。如果在自殺者與那地方之間發現不了某種聯繫的話,我們就很難看出問題的真相。”

  說到這,龍夫嘆了一口氣。

  “喂,利子,我想了想。在浜名湖附近都有些什麼地方呢?首先是浜松市。在這邊稍遠一點的地方有靜岡市。在湖的西面,有豐橋、岡崎,再一直往前。走就是名古屋市。在這些城市中,有沒有與村谷阿沙子女士有關係的呢?”

  典子想了想,突然大聲說道:“啊,有啊!”

  “是哪兒?”

  “豐橋!你看,村谷家女傭的家不是在豐橋嘛。我從犬山回來時還去過一趟呢……”

  “是的。那個女傭叫廣子吧。在村谷家作事的女傭的家是在豐橋。豐橋與浜名湖。兩者很近啊。……可是,我想到的只有這些。這兩者也許是互不關聯的兩個地方,或許兩者之間有一條聯繫的線。現在還弄不清楚。我只知道兩者之間的距離很近。”

  龍夫想起了喝剩下的涼咖啡,伸手端起來喝了。

  抽象畫

  1

  那天傍晚,村谷阿沙子遺書全文的抄件送到了編輯部。這個抄件是白井總編輯寫的。

  大家都想知道這是一篇什麼樣的文章,所以爭相傳閱。但是,每個人在看完後都流露出了與期望相去甚遠的失望表情。

  “哎呀,真沒想到在彌留之際,村谷竟然會寫出這麼糟的文章。”

  副總編蘆田嘆了口氣,原先那種興奮的神情不見了。有人更直截了當地說出了感想:“說不定連現在的高中生寫得都比這個好。”

  典子也看了一遍遺書抄件,滿滿寫了三大頁的遺書的內容一點也沒有象是作家的那種宏達充實的氣勢,實在太差勁了,典子想。

  現在,從我坐著的屋子裡能夠看見靜靜的湖面和徐徐飄動的一片雲。不久我就會躺在那平鏡般一動不動的湖水下面吧。那時,在靜靜的水面上也許會出現幾道漣漪,並且會逐漸擴展下去吧。這就是我沉到湖底前的最後的印象,隨著擴展開的漣漪的消失,我的生命也將終結。

  對我的死,誰也不能勸阻。上帝也不能拒絕我自己選擇的死亡。我在臨死之前的心情就象水面一樣平靜清澈。當自己決定要實施誰都不能勸阻的事時,我感到一股就象成了神仙似的從未有過的慡快勇氣……

  文章的開頭就是這樣,接下去是平淡的死者心理的緩緩敘述。沒有什麼充實內容,只有一些故作姿態的感傷詞句。

  “讓她寫小說真是占便宜了,”有個編輯說,“這簡直就象是一篇作文。人在自殺之前精神崩潰了,所以才寫出這麼糟糕的文章吧。”

  總之,這篇說不上是遺書還是遺稿的東西寫得簡直太差了,所以大家決定先不登載在雜誌上。不知道白井總編輯回來後會怎麼說,但是可以肯定,我們雜誌如果把它作為獨家新聞登載出去的話,本雜誌就會成為其它雜誌的笑柄。正因為如此,大家統一了意見。

  “真有點可悲啊!”

  過後,龍夫把典子叫到外面,邊走邊這麼說。

  “編輯部的同事不知道真相才說了那些話,可是這是村谷女士拚著命才寫出的文章呀。”

  “是啊!”

  典子也覺得有些可悲。

  “村谷女士直至最後還想死得象一個小說家。”

  龍夫繼續說道:“不想暴露自己的秘密。死後也還想讓別人承認她是一個小說家。因此,遺書中的內容一點都沒有涉及到自殺的原因。象村谷女士這種虛榮心強的女人是不會活下去忍受別人輕視她是一個什麼也寫不出來的女作家的。她正是認識到了這一點,所以才苦心儘量寫了這麼一篇所謂優美的文章的啊!”

  典子低著頭邊走邊說:“這裡面一點兒也沒提到亮吾氏的事啊。”

  “對,沒提到。因為這篇文章是在考慮到死後要發表這一情況下寫的。真可憐,她沒想到這反而引起了別人的輕視吧。大概別的雜誌也不會登載這種東西的。”

  兩個人慢慢地沿著人行道走著。

  過往的行人不少,奔跑的汽車也很多。大家都忙得象氣喘噓噓似的。初一看,這裡轟隆隆地充滿著旺盛的生命活力。村谷阿沙子卻格外地空虛,直至她最後死亡都讓人覺得她的一生就象是玻璃那樣平淡無色。

  典子好象剛想起來似地問道:“不知道白井總編輯什麼時候從鳥取回來?”

  “啊,電報上說是三天以後……”

  龍夫眺望著大廈的樓頂,嘟嚷道:“白井先生活動也真頻繁啊!”

  這句話聽上去好象有很深刻的寓意,典子不由地看了一下龍夫的臉。

  “利子。即使現在回社裡,也沒什麼急著要幹的事,好久沒看畫展了吧?”

  說著,龍夫用手指了指路旁畫廊的入口。

  畫廊裡面靜悄悄的,沒有什麼參觀的人,連服務員的影子也見不到。畫框裡鑲嵌著各式各樣的繪畫,它們被掛在周圍牆壁上等著兩個人去觀賞。

  兩個人移動著腳步按順序看了風景畫、人物畫、靜物畫。

  “儘管不懂繪畫,”龍夫說:“但只要一到這種地方,心裡就覺得充實。利子,失敬了,你懂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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