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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儘管充滿了謝罪之情,小野木卻毫無後悔之意。因為這是自己選擇的道路。

  昨天夜裡,他睡得很熟,所有干擾自己的念頭在寄出辭取書的瞬息之間,全被小野木排除掉了。賴子,只有賴子使他感到唯一的充實。只要有這點就足夠了。

  別的什麼都不希望了。甚至連生命也是如此。

  十點鐘了……

  小野木只拿著旅行皮箱走出公寓。其餘行李物品,他全部委託給了管理人。

  “就要走嗎?”管理人是位老大娘,她把小野木送到門口。

  “長期給您添麻煩了。”小野木低頭致意。

  “小野木先生,”老大娘說,“再來東京的時候,您還會到我這裡的吧?”

  老大娘竭力朝小野木表現出一副開心的面孔。

  “一定來。”小野木走出大門。到達馬路之前,到處是長期以來看慣了的景象。

  一個小孩正在路邊玩耍。雖然以前從沒搭過一次話,但那孩子的模樣也顯得可親了。

  小孩蹲在路邊正玩著泥巴。從身旁一錯而過時,他那小小的動作,神奇而平靜地在小野木眼裡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對面一位中年婦女身扎圍裙走過來了。這位婦女的面孔,以及正在家裡訓斥孩子的男人的面孔,不知不覺之中,都在小野木生活的一個側面留下了鮮明的記憶。這一切,此刻都印象分明地留在眼裡。

  “……芳子,去辦點事來。”耳邊傳來這樣的聲音。扎著圍裙的家庭主婦正在吩咐孩子去辦事。

  這些聲音也以奇妙的新鮮感留在小野木的聽覺里。

  小野木來到臨街的馬路上,叫住了一輛出租汽車:“去東京車站。”

  他看了看手錶,十點二十分。到達東京車站,時間綽綽有餘。

  車子跑起來了,往日的景色飛馳而過。

  但是,在小野木的心目中,這些司空見慣的景色,早已與自己無緣了。他與路上的行人毫不相干,也可以說,整個人類都與小野木無關了。他心裡只有一個人,這個人就是賴子。

  小野木想像著賴子正車東京車站候車室等待自己的情景。時間尚早,因而無法知道誰先趕到。

  這次約會是上次見面時和賴子共同商定的。也說不出當時是誰首先提出的建議,反正得出了現在這種結論。賴子曾向小野木道歉,說是自己的過錯。然而,只有賴子才是小野木要生存下去的唯一希望。

  世上的萬事萬物,小野木都感到厭倦了。為了單純地生存下去,他不想再為其他事物所煩累。而煩雜的事物卻又必將接踵而至地加於其身。

  為了活著,就得這樣。這正是令人討厭的。一切的一切,全都使人感到心灰意冷。

  小野木坐在出租汽車裡,感到自身已經失去了重量。他本身就好似一座透明玻璃的堆積體。

  小野木到達候車室的進站口時,正如事先所想到的,時鐘才指到十點四十分處。

  小野木徑直走進候車室。裡面坐著許多人。小野木飛快地掃視了一周,沒見賴子的身影。果然還是自己領了先。

  約定的時間是十一點。還有二十分鐘。小野木在一個空位上坐下。

  他從口袋裡拿出報紙來讀。鉛字卻不肯往眼睛裡進。無論多麼重大的消息,全是與小野木無關的問題。這不是指他本身與報紙新聞的距離。一句話,所有事物的基準都與眼下的小野木不同。

  小野木的旁邊有一對說是要去大阪的年輕夫婦,正拿出地圖在交談。另一邊是位老人,帶著他的小孫子。兩邊都始終話聲不絕。

  候車室里,人員出入頻繁。有的人坐的時間長了,好象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懶散地站起身朝外面走去;也有的人從外面進來,急於找到坐位。坐著的人群里,有的臉上現出心安理得的樣子,也有的顯得疲憊不堪。然而,候車室里的每一個人都被出發前的勿忙氣氛籠罩著。

  快到十一點了。

  小野木心裡不禁緊張起來。他丟開報紙,兩眼緊盯著入口處。對面的入口處,人如cháo涌,往來不斷。每一個人都是步履匆匆。

  小野木的目光完全集中在入口處出現的每一個女性身上。他感到自己很興奮,以至於胸部都有些脹痛了。

  十一點到了!

  賴子歷來都是準時赴約的。特別是在這種情況下,小野木甚至還曾認為賴子會提前來到這裡。賴子即將出現在眼前了!小野木幻覺里出現了賴子的身影,她從入口走進來,正在尋找著小野木。

  賴子終於沒有出現。

  十一點過十分了。小野木坐不住了。

  不會是發生了什麼事故吧?

  他立刻想到路上交通的緊張情景。賴子即使沒有發生事故,汽車也可能由於某種原因耽誤時間的。他自然地想到了這一點。

  小野木為了使急劇跳動的心房平靜下來,彎下身子又去看報。

  鉛字卻一個也跳不到他的眼裡。報紙只是模模糊糊的一大片,仿佛是一張白紙和花紋。

  這種狀態也使他無法忍受,所以馬上不看了,另一個原因是,他擔心那樣會耽誤儘早發現賴子。

  小野木看看手錶,十一點半了。他更加焦躁不安起來,再也坐不住了。於是,起身離開了坐位。

  “這兒空出來啦!”

  一個年輕女子鑽過來,占領了小野木撤出的地盤。

  小野木來到侯車室的出口。許多人正朝外面流去。他把視線越過人們的肩頭,往遠處投she過去。入口的空間給明亮的陽光映成四方形狀。陽光底下是一排排汽車的棚頂。遠處是丸之內大廈。可是,從那發亮空間進來的人影里,沒有一個象賴子的身段。

  小野木僵直地站在那裡。

  “……到熱海是什麼時間呀?”

  一個女人的聲音從他的耳邊飄過。

  “……禮品買什麼好呢?”

  “到那裡再決定好啦。”

  另外一男一女的聲音過去了。

  “……能買到車票嗎?”

  又一個聲音過去了。

  各式各樣的聲音在小野木耳邊形成嘈雜的合唱,隨即穿流過去。這些嘈雜聲漸漸地從小野木的耳朵里消失,無論再說什麼,他都聽不到了。

  時針已經指到十二點。人們的話語聲和腳步聲在小野木頭腦里全都沒有反響了。視野里的人群在小野木眼裡,也全都成了毫無意義的、可怕的集團。

  “賴子!……”小野木在心中不停地呼喊著。他額頭上浸出一層細小的汗珠,手指麻木,提著的旅行皮箱簡直就要掉下去了。

  “怎麼啦?她究竟是怎麼啦?……”小野木腦海里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但馬上又意識到,那是不可能的。

  小野木站在那裡,腳下無力,膝蓋發軟,好象就要癱倒下來。

  他邁出腳步,兩條腿簡直不聽自己使喚了。長長的椅子上只有一個地方空著。小野木坐到那裡,好象發燒一樣,呼吸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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