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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兩人之間存在著真正的感情。

  「我自以為了解遇害者的痛苦、刀下殂的哀嚎。就是因為自認為了解,才會毫不猶豫地殺死那些殺人者。可是其實我錯了,我根本什麼也不懂。直到前一刻為止,我根本不知道真相。」

  她悄然抬手,輕觸浩一的臉,用指尖沿著他眼皮上方的傷痕畫過。他動也不動地凝視淳子。

  「現在,我終於懂了,因為我也有了心愛的人。」淳子囁語。「因為有了不想失去、不想離開的人。所以現在,對於藤川先生當時的恐懼、奈津子的痛苦,我終於能夠感同身受了。從今以後,我絕對不能忘記他們。」

  一定要找出殺死三田奈津子的人。找到之後,替她報仇,絕對不可以手下留情,不管那個人是誰,青木淳子都不會放過他,就算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他,一定找到他為止,絕對、絕對不能原諒他。

  淳子開始發抖。她感覺浩一的手臂也在微微顫抖,彼此的心同樣激昂。

  終於,我變成了人。那晚剩餘的時間,淳子在木戶浩一的懷裡只有這個念頭。我已經不再是一把「填滿子彈的槍」。從今以後,青木淳子將要以人類的身分展開戰鬥。

  雪持續下著。平安夜的早晨,已揭開蒼藍泛白的序幕。同時,在眾人俞未察覺的情況下,也展開了某些靈魂的終幕。無聲地,悄悄地。

  第三十一章

  牧原看到知佳子腳上穿著雨鞋、身上穿著兒子的舊滑雪衣,毫不客氣地放聲大笑。

  「沒禮貌。」知佳子一邊從積雪中拔出右腳,一邊抗議。雪深及膝,知佳子子用力過猛,雨鞋和腳分了家,整個人差點四腳朝天。

  「你要避開積雪很深的地方嘛。」牧原說著伸出手,知佳子抓住他,勉強站直身體。

  「不過你這件滑雪衣還真復古。」

  「是我們家阿孝念國中時穿的。」

  知佳子一邊勉強趕上他並肩邁步,一邊說道。她已氣喘吁吁。

  「這是我買給他的第一件滑雪衣。那年頭,像奧運選手穿的那種拉風滑雪衣還很少見,就算有也是貴得要命。我說國中生穿一般款式就可以了,他還是跟我鬧了很久。」

  天亮以後,是一片雪白的平安夜。雪雖然暫時停歇,但云層還是很厚,天空是乳白色的,地面上是純白色。光是遠眺這景色既美麗又浪漫,在現實生活中卻會造成大麻煩。整個東京,除了地鐵和部分私鐵,各種大眾運輸工具相繼停擺,首都高速公路也臨時封閉,由於打滑事故頻仍,到處都出現了大塞車。在這種情況下還想照常上班的勤勉職員,把車站和機場擠得水泄不通。

  「氣象預報說,也許還會再下雪。」

  「天啊,饒了我們吧。」

  兩人搖搖晃晃地走著,最後走到人行道某個未積雪的角落,抬頭一看,原來在一家咖啡店前。一個頭髮半白的矮小男人,大概是老闆吧,正拿著鏟子努力鏟雪。

  知佳子喘了一口氣,拉開滑雪衣的拉鏈,從懷裡取出地圖,上面記著有田好子指示前往她家的路徑。他們環視四周,確認巷弄,好像快抵達了。這裡距離東中野車站大約十分鐘腳程,是個幽靜的住宅區。快十一點了,按照約定本來應該更早登門拜訪,但舉步維艱的積雪之路讓他們遲到了。

  有田好子,是多田一樹以前在東邦造紙的同事,據說和青木淳子也有少許交情。

  牧原他們請多田一樹代為與東邦造紙聯絡之後,得知有田好子目前還在總務部。不過,她在一年前結婚了,目前請產假。牧原等人一拿到她的住址,打電話過去就聽到她開朗的聲音,宣稱正與兩個月大的女嬰奮戰。

  多田一樹本來想陪知佳子與牧原一起去見有田好子,知佳子卻拒絕了他。青木淳子在東邦造紙幾乎沒有朋友,據說有田好子是她當時少數的說話對象之一。同為女人,就算交情再淺,也有可能打聽到多田一樹不知道的情報,說不定是多田一樹在場時不便啟齒的情報。

  多田一樹的記憶力相當好,對於自己與青木淳子在日比谷公園燒殺未遂事件發生前後曾經去過的地方、兩人一起做過的事情以及當時來往的人等等,就連枝微末節都記得很清楚。牧原根據他的證詞列出清單,逐一仔細查證。由於他們特別要求多田,即便再無聊的瑣事、再偏僻的場所都要交代清楚,所以多田連瑣事都一一交代,使得這份名單變得很長。經過知佳子昨天單獨查證的場所和人物,才勉強消化名單上的一半,而有田好子正好列在這一半名單之內。

  「呃……,就是這裡吧。」

  知佳子在一棟四層樓的小巧公寓前駐足,某處傳來積雪從電線上砸落的聲音。

  「今早打電話時,她還很驚訝地問說這種天氣我們真的要來嗎。」

  「她不會不知道日本的上班族有多耐操吧。」

  入口處的積雪完全沒剷除,知佳子差點又和雨鞋再次遇難。

  有田好子現年三十九歲,剛當上媽媽,臉龐重拾青春氣息,沒化妝的臉頰光滑緊緻,笑容開朗溫和。看起來雖然有點疲倦,但那大概是每隔三個小時就得起床餵奶的緣故吧。知佳子以前照顧獨生子阿孝時,也深深覺得母親的同義字就是「睡眠不足」。

  「這種天氣,真是辛苦你們了。」

  她俐落地在廚房裡走來走去,開始煮咖啡。知佳子向她表示不用忙著招呼,她笑著說:「不,是我自己想喝。」

  她的家溫馨舒適,空間雖小卻井然有序,放在和室的嬰兒床特別顯眼,其他家具看起來縮頭縮腦地退居一旁。知佳子在徵得有田好子的同意之後,探頭湊近嬰兒床。穿著粉紅色產袍的白皙嬰兒正在酣睡,甜甜的奶香味令人懷念。

  知佳子與牧原躲開冷得刺痛耳垂的寒氣,在充滿家庭氣氛的餐桌旁坐下,品嘗暖呼呼的熱咖啡。有田好子在櫥櫃裡東翻西找了半天,最後終於抱著一個方形餅乾盒回到廚房。知佳子差點又說「不用客氣招呼」,幸好及時打住,因為那個餅乾盒看起來很老舊。有田好子打開蓋子,裡面有一大堆照片。

  「聽多田提起,我也試著回想青木小姐……」

  有田好子興沖沖地開始撿選照片。

  「我都沒整理過……,哎呀、天哪,這不是十五年前旅行時拍的嗎……,全都隨手放進盒子裡就忘了。」

  知佳子微笑。「等你開始替小孩拍照,就會養成照片一洗好立刻整理的習慣了。」

  「是嗎?」有田好子依然滿面笑容,瞥了知佳子一眼,然後拿出一張12×16.5cm的照片。「啊,找到了,就是這個,我就知道一定有。」

  這是多田和青木還在東邦造紙時的照片——說著,便遞給知佳子與牧原。牧原伸手接了過來。

  「那是單身宿舍舉辦舍慶時拍的。」有田好子在桌邊坐下,一邊拿起咖啡一邊說明。「所謂的舍慶,其實就是宿舍的園遊會。你們看這裡不是有攤位嗎?」

  照片上大約有二十名男女,並排站在掛有「炒麵」、「關東煮」等布簾的攤位前,幾乎都是二十幾歲的年輕人。是一張看似愉快的紀念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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