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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文雅的頭髮梳得很好,臉上也很乾淨,只是搖了搖頭:“你是誰?”她居然全忘了。

  春雨的嘴唇一陣發抖,已經哽咽得說不出話來了。忽然,許文雅回頭看了看牆壁,春雨這才發現在雪白的牆壁上,密密麻麻地寫了許多字。她趕緊繞到了牆邊,看到牆上寫著幾十行相同的英文單詞:

  MARZORINI。

  春雨實在看不出這個單詞的意思,這些單詞幾乎布滿了整堵牆,全是用藍色的原子筆寫的。她急忙向許文雅問道:“牆上的字是你寫的嗎?”許文雅點了點頭。

  “那這個英文代表什麼意思?”

  “是他——”許文雅說這句話的口氣有些神秘兮兮的。

  但春雨還是不明白,她繼續追問著:“是什麼?”

  突然,許文雅從床上站了起來,嘴裡大聲地說:“你知道地獄的第19層是什麼?”

  這個致命的問題,立刻讓春雨後退了一大步,她努力平靜著自己的心跳,輕聲地問:“你知道嗎?”

  但許文雅沒有回答,而是又把剛才的問題複述了一遍。春雨想到了那天晚上的清幽,還有昨天凌晨的南小琴,看來她們都是一樣的。

  春雨最後看了牆上的英文一眼,將“MARZORINI”牢記在了心裡,便退出了這間病房。她沒有再和文醫生說話,而是低著頭走出了醫院。

  當她走到醫院大門口時,忽然聽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春雨緊張地抬起頭來,看到身前站著個挺拔的男子。那雙銳利的眼睛正盯著她。

  “葉蕭警官?”她根本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葉蕭,一時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我也很吃驚,居然又看到你了。”葉蕭擰起了眉毛,看了看前面的醫院大樓說,“我以為你永遠都不想來這裡了。”

  “是的,我是永遠都不想來了。不過,現在我有一個同學在這裡治療,我今天是來探望她的。”

  “嗯,是你的室友嗎?”

  春雨緊張地點了點頭。

  葉蕭冷冷地說:“你的氣色好像不太好,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她低著頭說:“沒什麼,只是身體有些不舒服。”

  “那就快點回去休息吧。再見。”

  春雨點了點頭,立刻快步走出了大門。

  葉蕭用手撐著下巴,看著春雨的背影遠去,心裡已經有些數了。

  他已經和學校聯繫過了,知道就在素蘭隔壁寢室里,有一個女生在之前自殺了,還有個女生在之後精神分裂了,而這兩個女生都是春雨的室友。現在,他要來看看這個瘋了的女生許文雅。

  葉蕭同樣也認識文醫生,事實上從去年開始,他們就已經非常熟悉了。而半年前春雨的事情,也讓他們兩個人難以理解。

  文醫生很客氣地招待了葉蕭,然後帶著他去看了看許文雅。當然從她嘴裡問不出什麼問題,除了那句話——“你知道地獄的第19層是什麼?”葉蕭開始還是被嚇了一跳,但文醫生告訴他,許文雅每天都要說上十幾遍這樣的話,大家都已經習慣了。然後,葉蕭看到了牆壁上的那些文字,文醫生說誰也搞不清楚那些字的意思。

  離開病房以後,葉蕭搖了搖頭說:“文醫生,你認為她為什麼會瘋?我從她們學校了解到,她一直是個很健康活潑的女孩,過去也沒有心理方面的疾病。”

  “不能說是簡單的‘瘋’,而是精神分裂。這種病多發於青年期,至於病因很難說清楚,通常認為內因是主要的,遺傳有重大作用。”

  “可我已經調查過了,許文雅的父母都很健康,並沒有家族病史。”

  “當然,許文雅這個病例比較特殊,只能肯定不是遺傳的。許多病人在發病前具有孤僻、內向、古怪、膽怯、怕羞等性格特徵,但據我了解許文雅正好完全相反,她的性格非常開朗活潑。”

  “也就是說,許文雅是個非常特別的病例?”

  “是的。據我觀察,她的病情非常特殊,很像半年前的春雨。”

  葉蕭立刻愣了一下:“春雨?剛才我進門時遇見她了。”

  “我也遇到她了,我沒想到許文雅居然是她的同學,我還沒見過世界上有這麼巧合的事。”文醫生似乎還在回想著春雨,他躊躇了幾下說,“春雨是個奇蹟,就像現在的許文雅一樣,或許很難解釋。”

  “難道真的是因為地獄?”

  “你說什麼?”

  葉蕭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趕緊搖了搖頭:“沒什麼。”

  “精神分裂的主要症狀是思維障礙、情感障礙、意志障礙、緊張症狀等,但最常見的是妄想——而許文雅的妄想症狀是非常嚴重的,她總是說有一隻猴子,顯然在她的腦子裡,存在著對於猴子的妄想和恐懼。”

  “那你說她為什麼會妄想?”

  “這個我會研究的,現在我對這個病例也很有興趣。我會再查一些國外的醫學資料,或許國外有這方面的病例記錄。”

  文醫生曾經在美國留學了好幾年,這一點葉蕭是非常信任他的。

  走出這家醫院時,葉蕭想到了許文雅說出的那個問題,現在他可以確信了,從清幽到素蘭再到許文雅,她們都是因為地獄而出事的。

  那麼地獄究竟在哪裡呢?

  下午,女生寢室。

  春雨在桌子上鋪了張白紙,上面寫著一行英文字母:MARZORINI。

  這是許文雅寫在病房牆上的字。當時看著牆上那密密麻麻的字,春雨只感到一陣毛骨悚然,女生特有的直覺告訴她,這段英文一定隱含著某種特殊的意義。

  她已經查了好幾本辭典,在英文中沒有與“MARZORINI”相近的詞。也許根本就不是英語,而是其他歐洲國家的語言?可許文雅沒學過其他語言啊,怎麼會寫出這個詞的呢?難道是某個人名或地名?

  對,這個可能性倒挺大的。春雨按照英語發音規則讀了一遍MARZORINI,應該還是可以讀通的。如果按照元音分成音節來讀的話,那就是:“MAR-ZO-RI-NI”。

  緩緩念出這四個音節,春雨立刻想到了一個人的名字——馬佐里尼。“MAR-ZO-RI-NI”的讀音不就等於“馬佐里尼”嗎?

  這不可能是巧合的,“MARZORINI”應該就是“馬佐里尼”的英文或義大利文拼寫。

  春雨像是腦子開了竅似地跳起來,至於馬佐里尼的究竟是不是“MARZORINI”,也許只有高玄能夠回答。

  對,現在就去找他,問清楚這個問題。春雨立刻換了件衣服,飛快地跑出了寢室。

  半小時後,春雨來到了美術系。

  憑著上一次的記憶,她找到了樓上高玄的畫室,但裡面卻沒有人。

  她只能向別人打聽,才知道高玄正在三樓上課,可今天不是星期六嗎?春雨帶著疑問跑上了三樓。

  三樓是一個大教室,春雨悄悄推開門進去,才發現裡面坐滿了學生,這讓她顯得特別尷尬。幾十雙陌生的目光轉向了她,不知道她是從哪裡來的。高玄正站在講台上,他也看到了春雨,立刻向她微微笑了一下。春雨趕緊挑了最後一排的位子坐下,周圍全是以崇拜的目光盯著高玄的女生們,她只能也裝模作樣地聽起了課。高玄穿著一件黑色風衣,站在講台上的樣子確實玉樹臨風。這時教室里的光線暗了下來,後面放出了一張巨大的幻燈片。高玄退到旁邊,對著幻燈片上的畫面說:“這就是蒙克的《吶喊》。”

  在陰暗寬敞的大教室內,所有學生都屏住了呼吸,靜靜地看著幻燈片上的那幅油畫——畫面前端有個人站在橋頭,看上去瘦骨嶙峋的,那形象簡直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兩隻手抱著腦袋,張大了驚恐的雙眼,嘴巴張開到誇張的程度,似乎在發出某種絕望的嘶喊。在畫面背景的湖面上有兩隻小船,還有兩個鬼魅般長長的人影,從橋的另一端向他走來。這幅畫給人以強烈的淒涼與恐怖感,河流與天空都用奇怪的線條勾畫著,不知是人間還是地獄。春雨呆呆地看著畫裡那個痛苦尖叫的“人”,似乎耳邊真的聽到了某聲吶喊。

  高玄說話了:“同學們,蒙克生於1863年的挪威奧斯陸,曾在法國學習繪畫,從這幅畫就可以看出,他的風格深受梵谷和高更的影響。他擅長運用激烈的色彩和扭曲的線條,以愛情和死亡作為主題,表達人類焦慮、恐懼以及對生活的絕望。這幅《吶喊》創作於1895年,是世界公認的表現主義藝術精品。同學們,現在請不要考慮技巧的問題,用你們自己的心靈去體會這幅畫,你不覺得內心深處的某個地方被震動了嗎?至少我早就被它震動了,我認為這幅畫來自蒙克自己心靈的地獄,表達了人類心靈深處無可救贖的絕望與不安。但最讓我感到了不起的是,這幅畫準確地預言了一百多年以後——也就是當今社會的人類精神狀況。所以我一直都在說,凡是偉大的藝術家,同時也是個偉大的預言家。”

  他的講課非常投入,似乎整個精神都沉浸在這幅畫裡了。尤其是說最後幾句話的時候,那雙眼神深沉地望著前方,正好是春雨坐的最後一排。大教室里的燈又亮了起來,高玄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結束了這堂精彩的課。無論男女同學都給了他很長時間的掌聲。雖然已經下課了,但高玄還是走不掉,好幾個女生圍著他說話,他花了很長時間才突出重圍來。春雨在教室外邊等著他,高玄好不容易才跑出來,立刻帶著她跑到了二樓的畫室。關上畫室的門以後,春雨立刻說出了心中的疑問:“今天是星期六啊,你怎麼還在上課?”

  高玄擦了擦額頭的汗珠說:“本來是昨天的課,但我有些事情不能來,所以只能拖到今天了。不過學生們都很喜歡聽我的課,即便是星期六也不會受影響。”

  “我能看得出來,他們似乎很崇拜你。你每次講課都這麼投入嗎?”

  “當然。”高玄又打開窗戶透了透氣,“其實,我不是正式的大學老師。半年前我從歐洲回國以後,學校聘請我每周來講三次課,主要是古典油畫和歐洲藝術史,此外還給了我這間工作室。”

  原來他是學校外聘的老師啊?不過春雨倒是一直覺得,外聘的老師要比本校教授講課還要好。她點了點頭問:“那你的正式身份是什麼?”

  “我沒什么正式身份,在蘇州河邊開了幾家畫廊,可以算是個自由的畫家吧。不過,既然這裡有我的工作室,而且還要在這裡上課,通常白天我都會呆在學校里。可能還是懷念過去在這裡讀書的日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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