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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好還是壞的?”

  她有些猶豫,她知道戰爭的殘酷性,難免會傷害到無辜,如果軍紀敗壞就更糟了。但她要怎麼說才不會嚇著女兒呢?

  埃斯米看了看她媽媽的表情:“哦,我明白了,要看情況的。什麼事情都要看情況的。”

  她摸了摸腿上的小狗:“除了你,小狗狗,你永遠是好的。”

  “嗨,沃特,”溫迪大聲喊,“你對國王怎麼看?”

  沃特知道這樣的問題是不可避免的,他看著溫迪,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斟詞酌句地回答:“窮人,特別是那些沒受過教育的人,感到現在比過去好。當蘭那王國還是世界上最貧窮的國家之一時,他們不想有更多的麻煩。他們有時還感激國王陛下,感謝他不時地給予人民一點恩惠。就像這附近的一所學校,一名顯赫的貴族給校長買了一台錄音機,這足夠使人們快樂了。我們現在從國家的邊境鋪路到另一個國家,這是個偉大的進步,能使人們看到外面的世界。現在流血事件也少了,因為大部分造反者,已經被控制了——”

  菩提漁夫(2)

  “你是說被殺了吧。”溫迪插嘴說。

  沃特毫不畏縮:“一些死了,一些關在牢中,另外一些躲起來了。”

  “那你是怎麼看的?”柏哈利問,“現在的蘭那王國比過去好嗎?”

  “有很多因素……”

  “要看情況的。”埃斯米說。

  沃特點點頭,“讓我想想該怎麼說……”

  他想到了他的父親,也想到了自己的工作,同時也想到了自己的妹妹,她需要清白的檔案上大學。

  雖然他不喜歡國王,特別是不喜歡國王出現在電視裡的樣子,他甚至想過做記者。但有人告訴他,這樣做只會導致死亡,不是精神上的死亡,就是肉體上的死亡。你不能寫任何壞消息——那還有什麼可寫?

  這女孩說得對,這要看情況的。但他怎麼能對這些美國人說?他們只是暫時來這裡,他們永遠不會受影響。如果告訴他們事實,他們又會得到什麼呢?如果他這麼做了,將要冒怎樣的風險呢?他看著湖面,知道了該怎麼回答。

  “看那裡!一個男人站在船上。”

  遊客們伸長脖子,看到了有名的菩提漁夫。我的朋友們紛紛拿出照相機,通過取景器攝下這幕場景。

  沃特繼續說:“看見他怎麼用一條腿站立,另一條腿劃著名槳的嗎?這樣他在用雙手捕魚時還能滑行。這看起來好像不可能,但他毫不費力就做到了。”

  “習慣成自然!”

  馬塞先生同時向對方喊,他們坐在兩條船上。

  本尼驚慌地說:“我會掉入湖中的。”

  沃特鎮定地回答說:“這就是他們的感覺,已經習慣了,所以能單腿站立而不掉下去。他們會夢見魚,這驅使他們前進,但有時他們的網是空的,如果划船的腿累了,就隨波逐流……”

  我的朋友們已忘了那個問題,他們正歪著腦袋以便更好地拍到這奇特的美景。

  只有黑點聽到了沃特的回答。

  浮島(1)

  菩提湖浮島景區只開發了一年,它模仿了競爭對手的運營模式,建立了金島別墅飯店和它的姐妹飯店。

  事實上這是當地部落的產業,部落與蘭那王國政府達成停火協議,換得了酒店的股份。宣傳冊上是這麼介紹說:這裡有西方的管理,專業的裝修和全方位的服務。

  這的經理是個德裔瑞士人亨利希·格里克,他知道如何迎合西方遊客的需求。當我的朋友們坐的船靠碼頭時,穿著制服和綠格子腰布的男孩上來迎接他們。

  我在幾年前第一次遇見亨利希時,他還是個英俊的男人,捲曲厚密的金髮向後梳得一絲不亂,優雅的嗓音,日耳曼人的下巴。但現在他發福了,穿一件亞麻布的無領襯衫,黃色沙洗絲綢褲子。他的脖子像松垂的袋子,頭髮稀疏,露出粉紅色的頭皮,藍眼珠外充滿著血絲。

  “歡迎來到天堂,我相信你們會度過一個愉快的假期。現在去看看你們的房間吧,安頓好後請與我到大廳里喝一杯。”他招呼著客人們,指了指身後一間有很多窗戶的高木屋,又看了看表說,“已經中午了,一起吃午飯吧。”

  亨利希用手趕著他們,就像在趕一群豬。

  旅館侍者帶客人去房間,他們得到了不菲的小費,每個人都搶著搬最大件的行李。

  我的朋友們在柚木走道上散開,當他們走進住處,便開心地叫道:“真不錯!”

  “就像提基小屋。”

  “多可愛啊。”

  本尼進入自己的房間,看見內部裝飾有打褶的藤條,地板上鋪著麻布蓆子,一對床用白色亞麻布裝飾,上面是薄紗紋帳。他喜歡這種感覺,很有熱帶風情。牆上畫著一些圖騰和骨雕,那種大批量生產的民族藝術品。衛生間很令人驚奇,很大且沒有怪臭味,用白色的瓷磚鋪地,淋浴房要走下一個台階,被半堵牆隔開。

  在海蒂的房間,侍者打開了窗,它們沒有遮擋,不遠處是殺蟲的薰香和香茅油罐。一切都在提醒她,走道下的水是蚊子的繁衍之地。

  而隔壁房間裡,朱瑪琳和女兒埃斯米正對著湖景驚呼:這裡真是天堂,香格里拉!

  柏哈利比其他人還要高興,他的房間在第五碼頭的最頂端處,這隱秘的環境是完美的愛巢。這裡已周到地擺上了檸檬味的蠟燭,真浪漫啊。他走到外面的小走廊,看見有幾張可調靠背的柚木椅——棒極了!可以和朱瑪琳一起躺在這裡看月亮。

  朱瑪琳和女兒走出房間,她與他只有兩個碼頭的距離。柏哈利向瑪琳揮手,她也熱切地向他揮手。

  他們就像兩隻拍打著翅膀的發情鸚鵡,意思很明確:就是今晚了。

  半小時後,大家來到大廳里,亨利希將香檳倒在塑料杯中:“為了快樂與美麗,為了新朋友和永久的回憶,讓我們舉杯。”

  很快亨利希又贈與了他們新名字——我們偉大的領隊,我們可愛的女士,我們大自然的愛人,我們的科學家,我們的醫生,我們的天才,我們的攝影師……

  他給所有客人起這樣的新名字,讓他們感覺自己與眾不同,事實上他從來不記得客人的真名。

  亨利希在泰國經營一家五星級海灘酒店好幾年了——我去過兩次,但那個酒店後來在六個月中死了三名遊客,不是死於事故、心臟病、溺水等原因,死亡證明上顯示:他們死於水母的叮咬。

  酒店在第三個犧牲者上天堂後便關門了,第三個死者是一位美國國會女議員的兒子。此後,亨利希來到了蘭那王國的曼陀羅,在一些豪華酒店參與管理。我在那裡偶遇過他,他表現得就像我失散已久的朋友一樣,叫我“我們親愛的藝術教授”,然後他為我寫下一個他稱為“頂級”的餐館名。

  他濕乎乎的手掌環繞我的肘,就像情人似的摩擦,用神秘的語調告訴我,他會通知ma?tred’,我和我的同伴們來了。

  “你們有幾人?六個?太好了。應該訂能看到最好景色的桌子,我會和你們一起,接待你們這樣的客人很榮幸。”

  我們怎能拒絕呢?免費的午餐會有多糟?我們去了,看菜單時他表現得很殷勤。他說我們應該點特色菜,貴得要命,這就是他的款待。第二道菜時,他又感傷地嚷嚷著格林德瓦,我想那大概是他的出生地。

  他開始唱德語歌,“MeiBiberHendel!”聽起來就像小雞在咯咯叫。旁邊一桌的泰國商人發出“撻—撻”的評語。

  結束時他低下頭,額頭靠在桌子上,直到服務員來將他提起。當我告訴他們格里克先生會付帳時,服務員和ma?tred’抱歉地聳聳肩。

  於是,我只好自己付帳,由於人數多,點的酒也多,但大部分他喝掉的,可不是筆小數目。

  第二天在旅館,亨利希為他“突然病倒”和匆忙離去表示道歉,他說他要補償,從我們住宿費中扣除同等的金額。我報的略低於實際數目,他又寫得略高一些,他這樣來討好客人,“免費的豐盛午餐”,然後從他老闆那裡揩油。他很油滑,非常不誠實。

  有一次他告訴我,他曾管理過香港的文華東方酒店。我很難相信他的話,因為他一點也不懂廣東話。

  我問他:“那裡有什麼好吃?”

  “糖醋排骨。”

  這是對中國美食所知不多,又不願嘗試其他食物的人的最愛。我知道他在吹牛,而他竟然對自己的謊言毫無愧色,臉上一直掛著微笑。

  浮島(2)

  其他領隊告訴我,他根本不是旅館經營者,他實際上為中央情報局工作,他是他們最好的特工之一。口音是假裝的,瑞士國籍也是假的。他是美國人,亨利·格里克,來自洛杉磯,一個盛產演員的地方。他第一次來亞洲時,填的職業是“廢物管理顧問”,而在其他簽證上,他說自己是“水淨化工程師”。

  “廢物”是中央情報局目標的編號——就是他們要除掉的人,“淨化”則是過濾情報的編號。

  對一個間諜來說,酒店工作是非常理想的,他可以與來自泰國和蘭那王國的各種官員喝酒吃飯,他給他們的印象是醉醺醺的,沒有一點威脅,當他們在做桌底交易時,他也在“桌底下”偷聽。

  這就是我聽說的,但這太難以置信了。如果我都知道這些,那麼那些他監視的人會不知道嗎?他早就會被蘭那王國政府驅逐出境了。不,他不可能是間諜。此外,我還聞到了他呼吸中的酒精味,這個怎麼偽裝?

  我看他喝“泡泡酒”,他再一次玩了這套把戲。他的職業將他帶入了死水,作為一名旅館經理,這是自貶身價。

  只有小女孩埃斯米發現亨利希是個冒牌貨。這孩子很機敏,就像我在她那個年紀一樣。她看到她媽媽被他哄得團團轉,“我們的大美人。”他這麼叫她。柏哈利變成“我們的英國紳士”。一會兒有人告訴他,柏哈利有一個很受歡迎的馴狗電視節目,他就叫柏哈利“我們著名的電視明星”,這使柏哈利很開心。

  而亨利希對哄孩子不在行,他誇張地笑著,就像很多大人對嬰兒說話那樣:“你的肚肚餓了嗎?”

  埃斯米猜疑地看著他,發現他總會找藉口輕輕地碰女士們的手臂,將手掌放在男人的背上,恭維每個人:“你看上去是個經驗豐富的遊客,和其他人不同,是在他鄉尋找更深層次的人,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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