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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夢?”

  “就在唐太宗決心開玉門關的時候,忽然噩夢纏身,夢裡妖鬼無數,有大臣建議,讓大將秦瓊、尉遲恭二人每日披甲持械,在寢宮門外保護,這才太平無事。”

  肥唐脫口說了句:“這我也知道,後來老百姓把這兩人的畫像貼在門邊上,久而久之就成了‘門神’。”

  趙觀壽點頭:“唐太宗反悔,厲望東大失所望,黃金是要不回來了,他想拿回那對無價的獸首瑪瑙,可惜一人之力,沒法跟皇帝作對,最後費盡心思,只拿回其中一隻,狼狽地回了玉門關。”

  “厲望東死了之後,還骨皮影人,羽林衛和方士合力平了這次獸首之亂,卻怎麼也找不到那隻獸首瑪瑙。簽家人測了無字天簽,說是再一次日現南斗之時,下一個禍亂玉門的人會出現,而這個人,就是獸首瑪瑙的主人。”

  說到這兒,趙觀壽停了一會。

  肥唐幾個人早就聽得呆住了,葉流西胸口起伏得厲害,垂在身側的手微微發顫,昌東走過去,輕輕握住她的手。

  趙觀壽看向葉流西。

  “葉流西,你都聽明白了吧?二十多年前,你出生在屍堆雅丹附近的一個村子,從你出生開始,關內就再也沒有一個皮影人能站得起來了。”

  第75章 無字簽

  昌東大致聽明白了。

  “出關一步血流干”這句話,確實不是說著玩的,一直以來,只有皮影人才能過關,從死板的牛皮變成惟妙惟肖的活人,過程隱秘,想來需要納“骨”引“魂”,所以趙觀壽才說,老李家的皮影秘術,“流西骨望東魂”是個關鍵。

  黃金之所以金貴,是因為它能換來吃喝以及一切物資,但空抱黃金只會餓死:關內雖然多黃金,但物產的確貧瘠,勉強餬口或許還行,想過上驕奢yín逸的日子,還得靠關外注血——皮影駝隊,等於是個物資通道,羽林衛和方士,本來就是特權階層,占儘先機,再控制唯一的物資通道,統治地位差不多可以固若金湯了。

  所以日現南斗這種事,對於特權者來說是個大劫:皮影駝隊全部癱瘓,“流西骨望東魂”會歸附到某一個人身上,更棘手的是,這個人,未必跟他們是一頭的。

  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酣臥,這等於是來分床,甚至掀床……

  昌東說:“趙先生,我冒昧問一下,當初的獸首之亂,亂到什麼程度?”

  趙觀壽仰起頭,看銅浮雕壁畫上的金戈鐵馬:“差不多改朝換代,黑石城易主,羽林衛和方士從來高高在上,忽然就如同喪家之犬,連大本營都丟了,你覺得,這叫不叫大劫?叫不叫大亂?”

  肥唐嘀咕:“如果是我,突然有了這麼個特異功能,不要太高興哦,出來進去,幫人代買東西,開個貨運公司,數鈔票都數不過來,幹嘛反叛嘛,怪累人的……”

  趙觀壽輕蔑地看了他一眼:“所以你只是個普通人。”

  “南斗破玉門,應南斗星而生的這個人,註定是禍亂玉門的。厲望東之所以能夠迅速建立起‘獸首’這樣的反叛組織,得到那麼多人的追隨,然後攻城掠地,就是因為他許諾說要東歸,回到沒有妖鬼的世界裡。”

  懂了,趙觀壽之前說“關內的日子和關外沒什麼兩樣,甚至過得更好”,只是針對小部分特權者而言的,更多的人,其實活在飽受妖鬼侵害的水深火熱中,他們憧憬關外的生活,不啻於憧憬天堂。

  肥唐悻悻的:瞧這語氣,還“你只是個普通人”,普通人怎麼了,普通人操心的事兒少,活得不知道多自在呢。

  他哼了一聲。

  葉流西忽然笑起來:“聽明白了,我也是應南斗而生的,我和皮影人不共戴天,我活它死,我死它活,我註定要反叛,是你們的心腹大患,是這意思嗎?”

  她目光挑釁:“那幹嘛不殺了我呢?殺了我,不就一了百了了嗎?”

  趙觀壽麵無表情:“你以為,我們不想嗎?那麼輕易就能殺死的人,也就稱不上什麼心腹大患了。”

  “葉流西,你也好,厲望東也好,在關內都註定得享天年,這也是南斗星的罩護——羽林衛、方士或者妖鬼,都殺不了你們。”

  肥唐脫口而出:“臥槽……我西姐,不死之身?”

  趙觀壽糾正他:“不是,只是不會橫死,她照樣可以病死,也可以自殺。”

  昌東輕輕鬆了一口氣。

  葉流西出乎意料,半天才哦了一聲。

  她有點沾沾自喜:居然還有這一重好處,虧得沒長尾巴,不然鐵定翹起來了。

  她看向趙觀壽:“然後呢?”

  “我們不希望再來一次‘獸首之亂’,這一次,我們想防患未然,尋求合作。”

  “但無字天簽不是萬能的,給出的提示,也只能是大範圍、大方向,我們並不知道降生者是誰,也不知道她住在哪裡。”

  “一拖就是十來年,好不容易找到你住的村子,但眼冢屠村,早已經荒廢了。”

  “又過了兩三年才找到你,小小年紀,已經世故老道,被賣給人做苦工,自己砸暈看守逃出來了,又好勇鬥狠,經常打架,打出了名氣,身邊已經有人追隨——幸虧找到得早,再遲幾年,你怕是已成氣候了。”

  “你自己說,眼冢屠村的時候,你躲在水缸里,所以倖免了。”

  “我們把你帶回黑石城,編入羽林衛,讓你進出關內運送物資,以為天下就此太平,誰知道……”

  趙觀壽頓了一頓,語氣頗有點蒼涼:“誰知道沒過多久,蠍眼之亂就起了,為首的叫江斬。”

  “這讓我們很奇怪,因為蠍眼的勢頭,儼然就是又一個獸首,不但通妖,而且來勢洶洶,很快東北邊境的胡楊城就失守了,成為蠍眼的盤距地。”

  “你們可能聽說過漢武帝用龜殼字卦卜出的三卦,第一卦是南斗破玉門,第二卦卜出了劫數,叫西出玉門,第三卦,卜出了破解之法。”

  “蹊蹺的是,這第三卦,跟第二卦一模一樣,也是四個字:西出玉門。”

  “我們想來想去,覺得西出玉門,是劫數,也是生機。你葉流西,是系鈴人,也是解鈴人,於是我們做了一個決定,讓你去接近江斬,相當於……臥底吧。”

  葉流西沉不住氣:“然後呢?”

  “然後,你愛上了江斬。”

  葉流西頭皮一麻,第一反應,就是偷眼去看昌東。

  他眉頭好像……稍微皺了一下。

  葉流西心裡有點惴惴的,頓了頓,才問趙觀壽:“接著我就背叛了羽林衛?”

  “倒也不是,我們怕你反叛,使了個手段想逼你回來:我們派人去向江斬告發你,然後同一時間,把情勢告訴了你,也給了你選擇:你還來得及離開,逃生的路已經為你安排好了。”

  說到這兒,趙觀壽嘆了口氣,嘴角浮出一絲苦笑:“但是你這個人,天性逆反,不受人逼迫,我們的做法,反而把你推去了江斬身邊,你堅信江斬不會傷害你,選擇跟我們決裂。”

  葉流西盯著他看:“那江斬呢,他怎麼做的?”

  趙觀壽一字一頓:“他決定把你吊死在胡楊城外,以儆效尤。”

  “我們雖然有暗探插在胡楊城,但想從牢獄救人,完全不可能,我找方士之首龍申商量,想出一個法子。”

  “你們有沒有聽說過這樣一句話:深夜沙暴里,半空隱約浮動的黃土方城,其實是玉門關的鬼魂?”

  字句似乎有些不一樣,但大致的意思是相近的,葉流西點頭。

  趙觀壽說:“玉門關城就在原地,能浮動上天的,就是關城的魂魄。龍家設法施術,喚出風頭,浮出關城,強挪玉門關的大門到胡楊城外。”

  “江斬反正殺不死你,到時候,風沙四起,再施挪運之術,把你連人帶樹外推出去,你一身流西骨,自然可以出關。”

  “但強挪關門的法術傷人傷己,龍家大小姐施術之後,一直重病;不從正位出玉門,又對人的損傷很大,可能喪失關內的記憶,我們必須給你留下提示,導你回來。”

  “暗探跟我說,拿你常用的一個包,裝了獸首瑪瑙,那是你一直不離身的,也相當於一個定位提示:無字天簽可以測出獸首瑪瑙是否出世,哪天你回來了,我們第一時間會知道。”

  “又塞了部照相機,裡頭拍的是屍堆雅丹的照片——我們是不能出關,但你開車進出的時候,曾經跟我們說,關門之外,也有大片的雅丹,跟屍堆雅丹很像,我們覺得,這或許可以作為一個線索。風頭出現的時候,那個暗探把趁亂把包掛到樹上了。”

  昌東喉頭忽然有點乾澀:“那個照相機是誰的?照片又是誰拍的?”

  趙觀壽看了他一眼:“這個要問蠍眼了,相機是他們的,照片自然也是他們拍的。”

  葉流西皺眉:“為什麼搞得這麼複雜,直接給我留封信,寫明前因後果,再給我進關的步驟,不就結了嗎?”

  趙觀壽說:“出關一步血流干,玉門關的大門本身就是一道篩選的門檻,關內的秘密,本身就不會被放出關門,更何況是不走正位——人出去尚且會失去記憶,寫在紙上,紙成灰,刻在石上,石成粉,利用照相機,已經是我們能想到最隱晦穩妥的法子了,如果是沖洗好的照片,說不定照片也會損毀。”

  丁柳忽然想到了什麼:“那……我們這些誤打誤撞進來的人,也會出關一步血流幹嗎?”

  “你們是關外人,跟我們不一樣,進得來也出得去,葉流西可以送你們出去。”

  肥唐有點納悶:“你們幹嘛非把我西姐召回來,留她在外頭過好日子得了唄。”

  趙觀壽冷笑:“送她出關,一是為了救她,二是根據漢武帝卜的卦,‘西出玉門’本來也是化解劫數的關鍵,三來,不回到關內,怎麼還骨皮影人哪。”

  葉流西笑:“你的意思,我這一出一回,還能幫你們化解蠍眼的禍患?但我怎麼聽說,蠍眼亂得越來越厲害,前兩天,還把小揚州給收了呢。”

  趙觀壽不動聲色:“江斬把你給吊死,你就一點都不想報仇嗎?”

  葉流西聳聳肩:“聽起來是挺氣憤的,但我聽他的名字都陌生,更加沒有提刀去找他報仇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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