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5 豫王府內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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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當真不知曉,自己曾經為什麼那麼相信百里炎。

  明明知道,百里炎並不是什麼好人,明明知道百里炎心狠手辣。可能那時候,百里炎在自己眼裡本來就是權力的化身,既是如此,權力本便應該沾染那麼一點兒鮮血和污穢的。所以這些,根本都不要緊。

  可是褪去了狂熱,百里冽卻隱隱覺得可怕。

  可能這就是百里炎的魅力,操縱人心,為他所用。

  自己就算是自詡聰明,可何嘗不是仍然臣服於百里炎的魔力之下,自己卻渾然不覺。

  就算,自己殺了親生父親,可是百里炎呢,也不過是將自己當成一件精緻的擺件。

  如果百里炎不喜歡,那麼手掌輕輕一摔,自己頓時就粉身碎骨,什麼都沒有了。

  而百里炎那金屬色的瞳孔,卻也是掠動了若有若無的深邃:「我也無需你為我做任何事情,冽兒,我只需你為我做完這麼一件事情,只要你做了,那麼就,什麼都可以允你。」

  他忽而微微一笑:「阿昕雖然是我的兒子,可是比起你來,可都是差了極遠了。」

  仿若在暗示,若不是百里冽出身沒那麼好,可以得到的東西一定更多。連百里昕那樣子的蠢物,都是能高高在上,成為趾高氣昂的豫王世子。

  這只不過因為百里冽尚未得到了百里炎的另眼相待,如果他有這樣子的福氣,那麼前途一定是不可限量的。

  百里冽的一顆心,卻漸漸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

  他緩緩的要緊了唇瓣,努力讓自己臉上流露出貪婪的神色。

  打小,他都會演戲。正因為會演戲,所以才在赫連清的魔掌之下活了下來。

  說到演戲,自己真的是很精通。

  自己年紀小,以前是不怎麼懂。可是,這並不代表,自己不會永遠就輸。

  就好似如今,自己在百里炎面前演戲。

  不可以恐懼,不可以害怕,你要愛惜自己。

  少年急切的容貌,取悅了百里炎。

  百里炎微笑:「不久以前,月意公主百里雪,可巧便是逃到了東海,委身於石玄之。她果真,已然瘋了。便是由她獻計,想要領一支殺手軍隊,潛入京城。然後,屠盡龍胤宗室,殺死龍胤的陛下。如此一來,必定天下震驚,更是會亂了龍胤軍心。而逆賊睿王,居然覺得她這些言語很有道理,因此採納。故而,更書信一封,要求本王配合。」

  百里冽聞言,禁不住冷汗津津。

  他感覺到了一股子透骨的涼意,說不盡的懼怕。

  他甚至覺得,自己個兒的一顆心砰砰的跳動,口乾舌燥。

  不錯,百里炎頗具野心,百里冽早就知道了。

  當初,他甚至故意引誘東海死士的手作亂,想要借刀殺人。

  可是彼時不過是順水推舟。

  想不到,等朝廷已然和東海正式開戰之後,百里炎還心存勾結。

  如果百里炎不是這樣子野心勃勃的人,石誡又怎麼會提出這樣子不可思議的要求?

  故意放水,讓石誡的軍隊攻入了京城。

  害死龍胤宗室。

  然後老皇帝死了,他已然是借刀殺人,然後振臂高呼,就繼任為新帝。

  人心惶惶之際,自然也是需要一個新的帝王,來安定民心,成為別人心目之中的救世主。

  百里冽一向都不在意殺人,心腸也是很狠辣。

  可是如今,他呼吸急促,忍不住吞了口口水,為了百里炎的心狠。

  他感覺到了巨大的危險,鋪天蓋地的向著自己涌了過來。

  比如,自己本也不算百里炎的心腹,為什麼百里炎會將這個可怕的計劃告訴自己。

  為什麼百里炎會將自己喚來此處。

  答案,顯然是顯而易見的。

  而百里炎卻果真說出了百里冽已然猜測到了的答案。

  「總共五千士兵,要避過沿途龍胤軍隊的耳目,則需要別人的庇護和遮掩。阿冽,這個人要聰明、通透,還要是我信得過的人。我要你,你去辦這件事情。我會給予你權力,讓你一路率領,暢通無阻!我要讓這五千兵馬,神不知,鬼不覺的來到了龍胤的城牆之下。我要讓這戰火紛飛,皇宮染血,真真正正的改頭換面。」

  百里炎那瞳孔之中,卻也是禁不住掠動了銳利的狠戾之色。

  他那一雙眸子,更有著一股子若有若無的深遠。

  真可笑,宣德帝已然是個廢物,不過是個掛件。他都不相信,以百里聶的聰明才智,能對宣德帝多忠心。可是,他始終還是掛著龍胤陛下的名頭,有著名正言順的名分。

  就好似之前,自己本來欲圖對青麟狠下殺手,這老不死的居然令內侍送來聖旨。

  而那些錦州的地方豪強,更趁此,給自己添堵!

  當真可笑!

  他本來已然隱忍,本來因為東海的戰事,決意暫時饒了他那個沒用的父皇。是宣德帝不知曉好歹,咄咄逼人,令人生恨。

  他已然掌控龍胤真正的兵權,憑什麼上頭頂了個廢物,束手束腳。

  他要宣德帝去死。

  當然,絕對不能自己動手。

  兒子弒父,史書上不好聽也還罷了,他本來也不在乎。

  不過如今這時局,說出來不好聽,更會給一些有心人接口。

  就好似這些不怎麼長眼的錦州豪強,到時候定然以此為藉口割土而據。

  其實天下玩弄權術者,又有哪個乾淨?

  還是老辦法,借刀殺人,弄得乾乾淨淨。

  東海陰謀,他一拍即合。

  然後,他一雙金屬色的眸子盯著百里冽,他已然瞧見了百里冽眼中的恐懼。

  百里炎忍不住想要笑。

  這個惡毒的小崽子,假日時日,必定也是個厲害的角色。

  可惜他這麼個歲數,到底還是有那麼幾分的青澀稚嫩。

  百里炎言語柔和:「阿冽,你可是不樂意。」

  百里冽怎會在百里炎面前真心言語?

  可他那話兒到了唇邊,卻也是生生咽下去。

  打小就應付赫連清,他從小就學會撒謊騙人,察言觀色。

  那些甜蜜蜜的假話,可能也許可以哄哄好似周玉淳這樣兒的不懂事小姑娘,卻絕對不能騙過百里炎。

  百里炎這等心機,又怎麼會相信,自己居然會心甘情願?

  自己,又不是蠢鈍如斯。

  百里炎,自然也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他頓時輕輕的伏身在地,不覺厲聲言語:「求王爺三思!東海之人,狡詐多計。阿冽絕不是對陛下還有什麼忠心,當日在京城,阿冽已然盼望王爺登基。只不過,此時此刻,東海的人提出了這檔子的事情,可謂是其心可誅。無非是想要趁機亂我龍胤江山,給予這些逆賊可趁之機。」

  說到了這兒,百里冽言語頓了頓:「其實只要王爺平了東海叛亂,那就是民心所向,天下眾望所歸,就算陛下仍然是貪戀權位,那也是不得不退位讓賢。」

  說到了這兒,百里冽的內心,驀然升起了一股子說不出的疑惑。不錯,這件事情十分可疑。睿王石誡這挑撥離間之心,眾人皆知。

  百里炎是個聰明人,不可能瞧不出來。

  既然如此,百里炎為什麼要如石誡之意,如此咄咄逼人?

  還是,百里炎當真是利慾薰心,實在是太想做皇帝。

  他說這些話,也不過是放手一搏。

  如果百里炎覺得不順眼,自己也沒法子。

  好在,百里炎的言語並無什麼怒意。

  「阿冽,你以為本王當真是如此的利慾薰心,這樣子的貪圖皇位?」

  「不錯,這龍胤的皇位,本王確實也是看做了自己的囊中之物。可是,卻還未如此的喪心病狂。我想做龍胤的陛下,是認為自己有這個本事,也沒別的人能做得比我還好些。可是,卻不是為了這區區私慾,將這天下蒼生置之不顧啊。」

  百里冽聽得卻禁不住心中嗤笑。

  百里炎總不介意將自己野心坦坦白白的說出口,那麼別的人聽了,就會覺得他當真是好生的坦然。覺得他真誠,畢竟誰人沒有什麼權欲之心呢,這才顯得真實。毫無欲望的聖人,才是人間罕見的。

  可百里炎說了一部分的實話,另外一些話兒卻根本就是在說謊。

  他就是貪圖權位,為了區區的利益,可以將天下蒼生置之不顧。所有的人,都不過是百里炎的踏腳石。

  這份侃侃而談的梟雄氣概,根本就是欺世盜名。

  不過百里炎尚算有理智,他原本也準備靠著東海大捷,逼得宣德帝不得不退位。

  為什麼如今,居然是這樣子的喪心病狂?

  百里炎輕輕的嘆息一聲,似極為感慨。

  有些話兒,不用他這個主子說,自然也有巧舌如簧的人,為他解釋。

  莫浮南輕輕的上前,陽光下,他面頰蒙著輕紗,清俊面容之上的傷痕,若隱若現:「洛家阿纓來到了這兒,帶來一封關係緊要的書信。定遠侯蘇定城,雄踞青州,他本來是陛下提拔,皇族心腹。他應該忠君愛國,報效朝廷!可是他沒有!他居然是東海睿王石誡勾結,割裂龍胤江山。石誡許了他裂土為王,以後不用受朝廷掣肘。而蘇定城居然動了心,並且已然與逆賊書信來往!」

  這個消息,真正讓百里冽面頰之上浮起了震驚之色。

  蘇定城居然有意謀反?可是他難道不是宣德帝的心腹愛將,素來受寵?

  為什麼,居然會這個樣子。

  對於蘇定城,百里冽是十分陌生的。畢竟蘇定城久居邊塞,很少回到京城。倒是對他那個養女,京城第一美人兒蘇穎頗為熟悉。

  蘇穎當初出賣掉了蘇葉萱,又死於青麟之手。

  蘇穎死的時候,蘇定城這個爹回來也看了一眼,可也只有一眼,頓時也是風塵僕僕的離開,根本不欲多留一陣子。

  他那個如花似玉的女兒,莫名其妙死了,蘇定城好似根本不如何上心

  可能從這兒,已然是看出蘇定城的冷血無情,心狠手辣。

  不過平日裡,他畢竟還是尊重宣德帝的,一向也還算忠心。

  如今東海和朝廷開戰,其實龍胤的贏面還是不少的。百里冽沒想到,這個定遠侯,這個時候居然和東海勾結。

  蘇定城是邊塞大將,手握重兵。目前,朝廷對抗東海的兵馬,三分之一來至於跟隨豫王而來的緊急調兵,三分之一是錦州本地兵馬,另有三分之一,便是蘇定城所盤踞的青、徐兩州。

  徐州將軍寧重本來就是蘇定城心腹,一向順從蘇定城。一旦蘇定城反叛了朝廷,那麼寧重一定也會跟隨蘇定城。

  如此一來,東海戰局,將是何等可怕!

  百里冽還未來得及深思,已然是心頭浮起了森森的寒意。

  不過區區一封書信,已然足以窺測到未來龍胤的腥風血雨,可怕處境。

  他耳邊聽著莫浮南緩緩說道:「并州、袁州、燕州是李玄真治下,已然是歸順石誡。本來朝廷集合錦州、青州、徐州、定州的兵馬,組成屏障,阻攔東海的叛軍。現在蘇定城投靠了東海,而這些錦州的地方豪強其實何嘗不是別有居心。就好像今日,他借著遵從聖旨,抬出長留王百里聶,不過是為了對抗豫王。為了避免讓朝廷接受錦州兵權,他們也算是煞費苦心,居心叵測。」

  「不錯,這些錦州的豪強,也許沒有石誡或者蘇定城的膽子,可絕對談不上忠心耿耿。平日裡,他們不敢背叛朝廷。在龍胤占據上風時候,可能他們也會夾起尾巴做人。可一旦情勢直下,當龍胤岌岌可危的時候,他們也絕對不會肯拿著自己身家性命,保家衛國!袖手旁觀,已經是最好結果。到時候,這些逆賊就算做出了附逆舉動,那也是一點兒都是不會讓人覺得很奇怪的。」

  「到那時候,世子可知發生什麼事情?」

  「整個錦州,就會成為了血腥的屠宰場,朝廷的兵馬在這兒,就是會成為眾矢之的,成為待宰羔羊。」

  「當朝廷兵馬一敗塗地之後,這些逆賊就會長驅而入,屠戮沿途各州郡的百姓,搶奪當地的財寶和糧草。以戰養戰,很快他們就會步入京城,血洗龍胤的王都。」

  「大地山河,將會是血流成河!」

  「到時候,蘇定城、李玄真以及這錦州豪強,甚至江南一帶,北漠海陵,都會裂土為王,各自為政。整個強大的龍胤,就會變為無數個小國家。很快,這片土地,就會陷入長期的連綿不絕的叛亂,殺戮永遠都是不會停止。」

  「因為石誡許以各種好處,蠱惑人心,卻並無一統天下的實力,只能造成這連綿不絕的亂局。」

  「整個中土大地,都是會血流成河。不知道,會死多少人。」

  莫浮南侃侃而談,說的話又是如此的動人心魄。

  陽光下,他面頰雖然有著瑕疵,可是整個人卻散發著一股子動人心魄的光彩。

  仿佛這天下局勢,本來就在他股掌之間。

  洛纓那近乎毫無瑕疵的動人臉蛋,卻驀然泛起了一縷奇妙的笑容。

  這樣兒的話,之前也是有人說過一遍。不同的是,說這些話的人,是嬌滴滴的嗓音。

  是一個,讓人忽略的嬌弱女子。

  她這弱美之姿,百里炎雖不如何的厭惡,可是也不如何的上心。

  百里炎輕視自己,可這並沒有什麼關係。

  洛纓輕輕的瞧著自己雪白嬌嫩的纖弱手指頭,那手指頭上什麼都沒有,可卻仿佛有無形的絲線。而身為墨夷七秀的莫浮南,就是洛纓提線的木偶。

  百里冽因為重傷而蒼白的臉蛋,如今卻禁不住更增幾許雪白憔悴之意。

  莫浮南描述下的修羅畫卷是那樣兒的可怕,可又是那樣兒的真實。

  真實的,就果真像是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

  百里冽一顆心砰砰的跳動,他說不出來話。

  藺蒼忍不住急切說道:「豫王殿下,那我們應當如何?」

  藺蒼眼中,點燃了熊熊的怒火,十分的惱恨。

  因為莫浮南的話,他面色不由得浮起了一股子的焦灼。

  洛纓不是龍胤之人,她根本毫無感覺,心裡毫不在意。看到眼前這些人這麼個樣子,她只覺得可笑,把這些不過當成了台上的戲碼。

  她感覺一道目光掃過來,眼神掃過去,果然是靳綠薄。

  洛纓心裏面好笑的感慨,可能這裡,唯獨靳綠薄這個女人,和自己一樣,其實將什麼所謂的天下安危,放在後邊的。

  靳綠薄一雙眼珠子裡面,流轉了濃郁的嫉妒之一。

  洛纓卻面朝著靳綠薄冉冉一笑,笑容之中充滿了炫耀和挑釁。

  靳綠薄內心之中充滿了怒火,盯著這麼一張年輕妖孽的臉孔,一時之間,眸子卻禁不住這樣兒的沉了沉。這個賤婢!

  她委實可惡,令人厭憎,說不出的噁心。

  她絕對不能得寵,絕對不能!

  莫浮南深深呼吸一口氣,盯著藺蒼,眼底驀然流轉了一縷異樣的情愫。

  饒是如此,他眼底的沉穩很快將這樣子的異樣情愫生生的壓下去了。

  那一雙眸子,又是深邃而冰冷了。

  「只能,置之死地而後生!」

  「所以,豫王殿下才假意中計,答應讓東海五千兵馬,潛入龍胤,殺死宣德帝。之後,豫王便帶兵剿滅,順勢繼承大統。」

  藺蒼喃喃說道:「帶兵剿滅?」

  這輕描淡寫,帶兵剿滅四個字,卻仿佛蘊含了一股子奇異的魔力,泛起了一股子血腥的味道。

  帶兵剿滅?人在東海的百里炎,怎麼帶兵剿滅?

  「殿下,會抽調兵馬,回到京城。他第一時間誅滅五千逆賊之後,便是順利登基。他靠著多年在江南經營勢力,以雷霆手腕,迅速收復京城,將江南、北漠牢牢掌控手中。不到兩個月時間,他已然可以有著一股絕對屬於自己的精兵,而且名正言順。」

  「而東海這幾個逆賊,蘇定城、李玄真、睿王石誡,以及這錦州豪強!他們各懷鬼胎,蘇定城的青、徐兩州可能會袖手旁顧,錦州豪強可能會隨風搖擺,可是他們短時間內做不到跟睿王石誡一起攻城掠地!他們沒有這份信任!而睿王石誡也不可能放著這兩方勢力在後方,肆無忌憚的進攻朝廷。否則就算戰勝,當心後方生亂,卻讓別人摘了果實,做了別的人嫁衣裳。」

  「朝廷如果跟他們在錦州決戰,那就是四面楚歌。可是只要拉長戰線,犧牲錦、徐、青、定四州。那麼這些逆賊就是會相互掣肘!」

  「只要豫王穩住局勢,這些關係薄弱的逆賊,逐個擊破,一統天下,不是難事。」

  百里冽聽著莫浮南慷慨激昂的話兒,一切仿佛都是那樣子的完美。

  他覺得莫浮南雖然投身墨夷宗,可實則骨子裡面卻是個書生。所以莫浮南嚮往著指點江山,將這世間種種,收納於他那鼓掌之間。只需侃侃而談,就能算盡天下局勢。

  可百里冽卻覺得很諷刺。

  他想,百里炎已然是同意了莫浮南的算計了。

  百里炎沉聲說道:「朝廷積弊已久,父皇任由這麼些個亂臣賊子做大,任由那世族與勛貴各自勢力割據。東海也不必提了,他所寵信的蕭英、薛寒亭、蘇定城,哪個不是包藏禍心,自私自利?今時今日,錦州地方豪強坐大,定遠侯勾結東海,前方戰事岌岌可危,還不都是因為他的優柔寡斷,養虎為患。如今自然需要割肉放血,擠出膿瘡。」

  「京城要一場屠殺,才能夠天下一清,將種種的舊勢力一掃乾淨。等我大軍將這些逆賊一一誅滅,雖然犧牲會多一些,可是天下才再無隱患。這才會迎來,龍胤真正的盛世大統!」

  「此時此刻,自然絕不能有婦人之仁,更不能優柔寡斷。壯士斷腕,才能真正減少犧牲,迎來太平盛世!」

  而自己,將是這盛世君主,青史留名。

  百里冽想著姜陵的話兒,忽然覺得姜陵的話說得對極了。百里炎能將自己做的每一件惡毒的事情,自私的選擇,都能說成大局為重,是為了天下蒼生。

  就連他侮辱了一個女人,為了遮掩醜事,殺了那麼多人,他都能說成大局為重。

  更要緊的是,百里炎自己都信了。

  天下蒼生?

  原諒百里冽的冷血,這一刻他並沒有什麼熱血沸騰,更沒什麼惋惜哀悼。

  這一刻,他只覺得一股子刻骨的寒冷。

  既然百里炎想要做個盛世明君,那麼他自然絕對不能是個弒父之人。

  那麼這件醜聞,這個秘密,一定要遮掩下去。

  誰也不會相信,東海的五千兵馬,可以悄無聲息,潛入京城。

  如果湊巧這個時候百里炎誅殺逆賊,順利登基,那麼天下人都會質疑這是一場戲。

  那麼便會人心惶惶,便不能短短時間,掌控人心,組織軍隊,戰勝東海。

  而百里炎的名聲也是臭不可聞。

  所以百里炎需要一個替罪羔羊,自己則正是百里炎所挑中的擔罪之人。

  皇族血脈,打小惡毒,親眼看著生母溺死,親手殺死自己的父親。

  那麼勾結外賊,屠殺宗室,又有什麼做不出來的。

  百里炎會砍了自己的腦袋,點綴他權力衣衫之上的光彩。

  他根本不可能給自己什麼榮華富貴。

  百里冽內心充滿了悲憤,他心裡叫囂著,自己不要去,根本不想去。

  可百里冽抬起頭來時候,面頰之上卻是一片狂熱和崇拜,仿佛十分激動:「殿下,阿冽願意追隨於你,完成大業。」

  打小就見慣了世間黑暗,他早已習慣這世間種種污穢與可怕。

  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他已經統統都知道了。如果不答應,他不覺得百里炎會那麼好心,這樣兒饒了自己。

  既然自己還有利用價值,答應了百里炎,至少如今還不會死的。

  百里炎掃了百里冽一眼,心裡尚算滿意。

  百里冽果然貪圖權勢,總算是知情識趣,乖順聽話。

  然而此刻在場眾人耳邊,卻傳來了激動的嗓音:「王爺,不可以啊,怎可如此。你怎麼能退讓龍胤領土,任由那些賊寇恣意糟蹋。就算他蘇定城與東海私下結盟又如何?只要我們掌控了錦州兵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誅殺這些錦州地方豪強,靠著雷霆手腕收復錦州士兵。那麼面對東海亂賊,我們也不一定會輸掉的。」

  藺蒼面頰通紅,顯得格外的激動,目光殷殷切切。

  百里炎容色沉了沉,沒有發怒,可是眼底深處卻忽而流轉了一股子難以言喻的厭憎。

  藺蒼這些話,讓他厭憎。

  何需藺蒼這個粗人提點,他可以振振有詞,說得冠冕堂皇。

  可是內心之中,何嘗能真正騙過自己?這不過是一件卑劣血腥的出賣,這不過是最大限度的保證他豫王百里炎的利益。

  如果以後傳揚出去,就算是些許半點,那也是臭不可聞,人人唾棄。

  而事到如今,他最恭順的心腹,最兇猛的一條狗,居然也不如往常一般,乖乖聽話。

  連藺蒼,都是會質疑自己。

  這宛如當眾打臉,打得百里炎臉都有些疼了。

  莫浮南眼底,驀然浮起了一股子難以言喻的悲傷,不覺說道:「師兄,這是以大局為重。」

  可藺蒼卻是那樣兒的激動,卻根本沒有留意到莫浮南眼底的悲傷。

  他激動無比的說道:「大局,我認識的豫王,是一個大英雄。他可以心狠手辣,可以不擇手段。可是他卻具有大氣魄,他傲氣凜然,他絕不會將半點土地,讓給那些無恥蠻夷,反叛逆賊。就算是暫時,他也不會讓出領土,他是個驕傲的人——」

  然而,他話兒還沒來得及說完,胸口卻忽而一疼。

  然後,這個墨夷宗的高手,一向自負的藺蒼,就瞧見了透胸而出的劍尖。

  他的血,卻也是這樣兒一滴滴的滴落,滴在了地上。

  藺蒼痴痴的瞧著地上的鮮血,他看著百里炎猶自平靜的臉,那是自己奉獻了忠誠的主子。對方瞳孔映襯著自己的身影,卻沒有絲毫的溫度。

  而莫浮南就站在了百里炎的身邊,這個最最讓他疼愛的小師弟,憂傷的看著自己,卻無半點驚訝。

  最要緊的是,此時此刻,站在他背後,能讓他毫不防備受此一劍的,也只有一個人!

  靳綠薄!

  他這輩子最愛的女人。

  這個女人,自己認識她時候才十歲。她比自己小兩歲,那時候還是個漂漂亮亮的女娃娃。

  他第一次見到靳綠薄,是在墨夷宗。

  那個小女孩兒,穿著淡綠色的衣衫,脖子上戴著金環,容貌清秀可人,有些靦腆而羞澀。她淺淺的笑著,笑得藺蒼內心,也是不覺泛起了縷縷的漣漪。

  伴隨時光流逝,那個綠衣衫的女孩子漸漸長大,亭亭玉立之後,藺蒼自然而然,也就喜歡上她了。

  可惜,可惜靳綠薄的目光,似乎永遠只追隨一個人。

  豫王百里炎!

  少年時候,百里炎就已然是英姿勃發,蘊含了難以形容的魅力,引誘得靳綠薄動心,心馳神搖。

  靳綠薄不喜歡他,沒關係,真的沒關係。

  因為自己也折服百里炎,將忠心交給他,前程也是交給他了。

  百里炎,本來就是個大英雄,綠薄喜歡這個大英雄,原本也是應該的。

  這些年,自己也為靳綠薄做了很多事情。

  包括一些,連藺蒼自己都不齒的事情。

  綠薄厭惡別的女人靠近百里炎,而自己呢,為了他甚至冒充百里炎玷污了范蕊娘。

  他,心甘情願。

  別的女人性命貞操,不過是地上的泥土,怎麼能比得上靳綠薄呢。

  藺蒼眼瞧著穿胸的劍頭,眼看著一滴滴流淌的鮮血。

  他忽而覺得一股子強烈的心疼和悲哀。

  靳綠薄卻沒想那麼多,她想到的是方才洛纓那個挑釁的笑容。這個該死的狐媚子,這個賤貨,居然膽敢跟她爭豫王殿下。百里炎說過了,藺蒼桀驁不馴,未必肯聽話。若是他不聽話,絕對不能留。因為這個秘密,不能外泄出去。

  她要爭奪豫王的心,她絕對不能讓別的狐媚子搶走百里炎。

  所以,她要表現自己的忠心,以及自己坦誠無私,毫無保留的愛。

  這一劍,是自己對百里炎的忠誠。

  當然,那一劍刺了過去時候,綠薄內心也是有著小小的抱歉和些許的愧疚。至少這麼多年,藺蒼真的對她很好,也是為了她做了不少的事情了。

  綠薄禁不住默默的想,抱歉,師兄!

  可是,我這也是沒法子的啊。

  都是那狐媚子咄咄逼人,她要逼得我走投無路,要我在豫王府沒有立足之地。

  既是如此,我怎可認輸?

  以後,我定然殺了這個狐媚子,給你報仇。

  這一切,本就是她的錯!

  然後咚的一聲,藺蒼手中的蒼龍槍,就這樣子滾落於地,墜落在塵埃之中。

  這個以為自己追隨了一個大英雄的男人,就這樣子瞪大了眼睛死在了這兒。

  咚的一下,他的屍體便是落在了地上。

  莫浮南雖然是傷心,可內心還是感慨的。

  阿纓果然是有天人之慧,她看出墨夷七秀幾個人之中,有誰可以接受這個以大局為重的計劃,有誰卻不可以。

  阿纓說得對,不能接受之人,只能去死。

  否則他們稍微透出些許風聲,便能將百里炎毀於一旦。

  更要緊的是,這計劃也是頓時成空。

  為了不讓龍胤陷入多年戰火,如今小小犧牲又算得了什麼。

  藺蒼雖是死了,可是莫浮南卻認為這是必要的犧牲。

  墨夷七秀之中,還有俞溪、展鳳堂兩位師兄,他們都如洛纓所言不肯接受,也都已然剪除。

  其實就算是王爺,也捨不得藺蒼。

  可那又有什麼法子呢?

  這一切,還不都是那句話兒,以大局為重。

  洛纓輕輕的抬起頭來,那柔婉的面孔看似微微有些惶恐,可那柔弱的眸子之中卻隱隱蘊含了一縷竊笑。

  不錯,她都是故意的。

  這一切真的太美妙的,一切都如洛纓所設想的劇本,在她面前上演了一場好戲。

  靳綠薄,你可當真是可悲的蠢貨啊。

  洛纓也不覺得百里炎多好,更好奇這麼多年,靳綠薄怎麼可以這樣兒的賤,這麼倒貼別人都不肯要。

  都賤成這副樣兒,怎麼靳綠薄還有臉好好的活著,怎麼不給她去死?

  可能靳綠薄賤雖然賤,卻終究還有那麼一點兒的安慰。老天爺為她後備了一個男人,對她痴心一片,無怨無悔。

  靳綠薄在百里炎這兒受到的委屈,被踐踏的尊嚴,失去的自信,總還能通過這個男人找回來。

  這個男人,自然便是藺蒼。

  卑微到,為了一個女人,去騙奸另外一個女人。

  可洛纓不喜歡老天爺給靳綠薄的這點福澤,她動動手指頭,便是輕輕毀了去。

  藺蒼是豫王心腹,武功高強,身居要職,還統領百里炎最精銳的蒼龍衛。

  而她,不過是個美妾,如今在豫王府可是毫無地位。

  然而她也無需動用洛家的勢力,她想到了一個更為絕妙的法子,這個法子更加狠毒,可是卻也是極為解氣。

  她要讓靳綠薄,親手殺了藺蒼。

  就連剛才洛纓那個笑容,何嘗不是有意為之?

  她就是要挑起了靳綠薄的嫉妒之心,憎惡之心,為了得到百里炎的寵愛不惜一切。到最後,靳綠薄為了討好百里炎,毫不留情一劍穿心,刺死了藺蒼。

  洛纓心裏面嘖嘖做聲,真可憐啊,可誰讓藺蒼喜歡上了一個賤女人。

  可能如今,靳綠薄這個賤人還不知道,自己究竟失去了什麼。不過沒關係,她終究會發現,自己在百里炎十多年的投資,不過是一場夢而已。正因為付出那麼多,靳綠薄以為自己很愛,其實不過是已然不能放手回頭。

  那麼當靳綠薄醒過來時候,又是何等的痛楚。

  現在這個女人無所謂,當她清醒之後,卻自然會想起今天這一切。

  她是怎麼,親手殺死藺蒼的。

  然後,洛纓那不帶任何感情的眸子,卻也是頓時落在了百里冽的身上。

  百里冽,那可是那個女人所在意的東西。

  一如自己所料想的那樣子,百里冽沒有死。

  這個心腸歹毒的少年郎,絕不同於藺蒼這樣子的蠢貨。

  藺蒼可能以為,自己追求的不是權勢富貴,而是理想。

  他甚至自我感覺良好的以為,百里炎對他是有些真正的感情的。

  如今這個愚蠢的男人,自然也是活該死在這兒。

  可百里冽不一樣,百里冽至少有腦子,至始至終,他也不過是豫王身邊一條狗。

  正因為清晰知道自己的位置,所以百里冽應答得宜,居然保住了性命了。

  當然,洛纓本來也沒打算讓百里冽去死。

  要是百里冽死了,那就不好玩兒了,這件事情也就沒那麼有趣。

  最好,是百里冽跟青麟那個女人斗,那才是自己真正想要看到的東西。

  她微微冷笑,瞧著自己雪白的手指,自己的人偶,應該要再增加一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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