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4 失去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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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住口,你滾!」

  百里冽口中透出了絲絲的寒意,聲聲冷銳。

  他死死的盯著姜陵,眼中流轉了仇恨。好個青春陽光的少年,好個知冷知熱的弟弟。

  這一份親情,可當真是珍貴啊,可是為什麼自己個人一點兒感覺都沒有呢?

  他反而覺得諷刺、可笑。

  如今自己個人,是這樣子不知道好歹,看來這陽光少年的臉蛋之上,只恐怕也是會流轉了失望之色。

  只怕,會覺得自己不知好歹,是活該。

  不過沒關係,他就喜歡看到姜陵這種被狠狠打臉的表情。

  鄙夷失望也罷,他百里冽繼續做一個不知好歹的人。

  縱然是墮入地獄,縱然是滿身傷痕,他也絕不言悔。

  才不需要,對方假惺惺的,一副自己不知好歹的樣兒,恩賜似的給予所謂的親情。

  這些東西,自己根本都不需要。

  然而姜陵的臉蛋之上,卻浮起了淺淺的笑容,臉頰之上小小的酒窩,若隱若現。他卻好無所謂的說道:「你剛才說,要贏過老聶,我個人覺得,是不大可能的。」

  百里冽心裡嗤笑,沒錯,這小狐狸也根本都瞧不上自己。

  百里聶容貌俊秀,姿容出塵,心機深沉,翻雲覆雨,翱翔萬里。他好似天上的神明,而自己不過是個陰險毒辣的小丑。

  自己耍弄的手段,根本都是不入流的。

  比較起來,是如此的可笑。

  不過,就算是這樣子,相差懸殊,自己也絕對不會認輸的。就算一輩子被污辱踐踏,自己也是會斗到底。

  「你鬥不過百里聶,也不會是百里炎的對手。你跟他們,根本都不一樣。至少臉皮,都沒那麼厚。如果老聶在這兒,如果老聶是你,他只會笑了笑,厚顏無恥的說謝謝我的藥,而且還能做出兄弟情深的虛偽模樣。」

  「他才不會自殘身體,更不會覺得不好意思,也不會像你這樣子的激動。」

  「就算是百里炎,別人都說豫王眼裡揉不得砂子。可人家縱然錦衣玉食,還不是假惺惺來錦州軍營做戲。青姨耍了他,今天老聶又讓他出醜。他還能在下屬面前氣定神閒,權衡利弊忍下這口氣。他跟老聶早就水火不容,現在還不是能夠假惺惺的兄弟情深。甚至面對東海之事,多多少少,還會有那麼一點兒合作。」

  「你真傻,狠就狠到明處,殺了自己忠僕,害死自己親爹,卻到處跟人說,你是為了榮華富貴。百里炎要害死自己親爹,會上升到國家高度,這叫眾望所歸,天下大勢,不得不為。小世子,你根本不可能是這些老狐狸的對手。」

  「做人不要這麼坦坦白白,更要緊的是,要愛惜自己的身體。如果想要贏,記得活得久一點。」

  說到了這兒,姜陵從懷中輕輕的取出一瓶藥,放在了几上。

  「我早猜到你會摔碎,這是備用。」

  百里冽身受重傷,臉色蒼白,居然還這麼折騰。

  他都不知道,某隻老狐狸天天正在喝雞湯養生,嬌氣得不得了。

  哪裡像他,自虐個什麼勁兒。

  百里冽惱恨的目光落在了姜陵身上,一時之間,竟有些說不出話來。

  他看著姜陵一步步的走出去,忽而輕輕的說道:「四年前,我看著她,她死在了我面前。」

  百里冽口中的她,自然便是蘇葉萱了。

  「那時候,我當真很是恨她。我因為她,受了那麼多的委屈,吃了那麼多的苦,被人嘲笑,被人瞧不起。可是她呢,卻準備和別的男人離開,根本都不理睬我。她甚至,都沒讓人告訴我一聲,知會我一下。好似我這個兒子,根本都是無關緊要的。既然是如此,我又何必為了她,反抗赫連清。我知道,區區一個赫連清根本不配殺她,這幕後還有別的人。我要是不肯順從,說不準也會死,赫連清不就是希望我去救她。」

  說到了這兒,他那一雙眸子灼灼生輝,竟似透出了幾許說不出的異色。

  「我也是為了自保——」

  一個,離他那麼的遙遠,帶給他不幸,而且根本不理睬他的母親。

  為什麼,要自己這個兒子,為了她,冒上這麼大的風險。

  他剩下的話,哽咽在喉頭,只覺得嗓子眼兒一陣子的發疼。

  自己做錯了嗎?沒有,根本沒有!姜陵可以不認百里炎,憑什麼自己一定要認蘇葉萱?她帶給自己屈辱、不幸,而且毫無感情。至少當時,他是這麼認為的。後來他長大了,懂事了,那些事情也知道一些。府裡面的老人,偷偷跟他說,夫人很厚道。他因為青麟,也是去查過海陵舊事。蘇葉萱心地善良,人很溫柔。他知道姜陵是百里炎的兒子,自然也猜到蘇葉萱並非自願。有些真相,就在心裏面漸漸成型,是這樣子的清晰。一想到了這兒,他內心頓時發起了一陣子的絞痛。

  可是,就算是這樣子,為什麼就是自己的錯?自己那時候,歲數尚幼,什麼都不知道。至少那時候自己就跟姜陵一樣,憑什麼一定要認這個娘?

  「娘,她有想帶你走的。那時候她托蘇穎去尋你,可蘇穎卻出賣了她,接著便向赫連清告發。她,她也沒法子。後來,百里炎就下令,讓赫連清下手。百里策心裏面知道,假裝不知道,就讓娘去死。」

  姜陵輕輕的言語,那一句句話兒傳入了百里冽的耳中,讓百里冽忽而禁不住想起了過去的一檔子事情。青麟化身為元月砂時候,可是生生斗死了蘇穎。什麼京城第一美人兒,到最後還不是身敗名裂。

  那個女人,冒著莫大的危險,來到了京城,自然絕不會為了區區的爭風吃醋而大費周章。她所做的所有的事情,可不就是為了復仇?

  其實漸漸的,他了解蘇葉萱的為人了,也是相信姜陵說的話。甚至,其實姜陵沒說這樣兒的話時候,自己心裏面何嘗不是已然猜到了幾分了。若蘇葉萱當真如傳說之中的溫厚純良,又怎會舍了自己這個親兒子不理會?

  他相信蘇葉萱,是因為青麟。如果蘇葉萱不是個好女人,那個女人,又怎麼會這般相待?那個女人不蠢的,而且還聰明。她,她不會隨隨便便的對一個人掏心掏肺。

  所以姜陵說的,他也就信了。

  可是信了又如何?這只能證明自己果真很可恨,骨子裡面透出了一股子的惡毒。

  真可笑,親媽這般掛念自己,可是自己呢,卻眼睜睜的看著她去死。

  他天生都是惡毒種,本來就是骨子裡面壞了的玩意兒。

  他心狠手辣,為天所嫉,為世所棄——

  他不想服軟,以後假裝一團和氣,卻好似總比別的人低了一頭。其實他們一個個,打心眼裡面瞧不上自己。

  姜陵卻輕輕的低語:「到了長留王府第二年,我就知道自己不是老聶的親兒子。親爹我沒什麼興趣,可是卻想要知曉親娘怎麼樣。所以,我便悄悄去了她去世時候所在的那個荒莊。」

  那個荒莊?百里冽不覺打了個寒顫。

  那樣兒的話兒,仿佛是勾勒起了自己內心的恐懼。

  那個女子,自己見到時候已經很醜陋了。據說她曾經紅衣美麗,嬌艷無雙,動人心魄。然而那時候的她,卻也是一點兒都瞧不出來。

  她的眼珠子落在了自己身上,最初凝視時候流轉了灼熱的歡喜,可是之後卻凝結成了深深的失望和痛楚。那雙眸子,只看了自己一眼,可都是禁不住讓自己個兒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自己面上帶著笑,卻根本都不敢去看她。

  這麼些年,這件事情就好似心魔一樣,心心念念的糾纏,讓他打心眼兒裡面覺得害怕和恐懼。

  他仿若聽到了自己一顆心,砰砰砰的跳動。

  仿佛回到了四年前,冷漠俊美的少年,還有活生生的赫連清。

  赫連清是那樣子的雍容華貴,可是眼睛裡面卻也是充滿了惡毒。

  她那冷冰冰的手掌,死死的攥著自己的手掌,抓得那麼緊。

  可是赫連清又是那麼親呢,冽兒冽兒的叫著他。

  自己呢,分明也是滿心的厭惡,卻禁不住抬起頭,溫柔的叫了一聲——

  「娘——」

  這聲娘,不是對著蘇葉萱,而是對著赫連清。

  這輩子,自己對蘇葉萱連聲娘都根本沒叫過。

  此時此刻,他盯著姜陵的背影,他聽著自己喃喃輕語:「娘!」

  那個污穢的院子,那個可怕的女人,那樁罪惡的殺戮,以及那個女人灼熱的眼神。

  姜陵輕輕說道:「那個院子,已經是沒什麼人了,宣王府早將這個莊子遷走了。一切都是那樣子的破舊,連個活人都沒有。我都不知道,自己的母親,曾經在這裡有著什麼樣子的歲月,過著什麼樣子的日子。」

  「後來,我就瞧見了莊子裡面的水潭。我知道,至少我的娘是死在這個水潭之中。那天,天氣很好,漫天的星光都是映在了水潭裡面,閃閃發光,很是漂亮。沒有人知道,這兒曾經發生過什麼。誰都不知道,這裡曾經發生過怎麼樣慘烈的事情。我就一步步的,步入了水潭之中。那水真的是很涼,很冷。我想,我娘死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子的感覺,覺得好冷、好冰。」

  那京城荒莊水潭的水波,好似輕輕的在百里冽的眼珠子裡面蕩漾。

  那樣子冷絲絲的寒意,令人不覺為之而心悸。

  那搖曳的水波,那晃動的身影。那個女人,被赫連清的狗奴才狠狠的按在了水中,一下,又一下。他看著那個女人拼命的掙扎,那個女人根本都不想死啊。他不知怎麼了,眼眶發紅,可是卻絕對不能動彈。最後他發泄也似,撲入了赫連清的懷中,喊著她母親。

  那一聲聲母親,他都是不知道叫的是誰,喚的又是誰。

  他想明明那個女人跟自己從無什麼交集,沒有任何感情,為什麼頂著一個母親的名號,居然會讓自己個兒這般的難受和傷心?

  那蕩漾的碧波,掩不住內心的酸意,揮不走內心喪氣欲死的感覺。

  他發狠也似的說道:「母親,你才是我唯一的母親。」

  他聽到了赫連清極為得意的輕笑,然後在自己耳邊輕語:「冽兒,我自然是你的母親,疼你愛你好母親。」

  然後,那個女人便再也都起不來了。

  百里冽大口大口喘氣,對著姜陵嘶吼:「你住口!你給我住口!」

  不要再說了,他也是根本想再聽下去。

  他感覺自己已然被一個可怕的噩夢這樣子魘住,根本都是已經喘不過氣來了。

  姜陵卻不作理會,猶自說了下去:「我將自己沉在水裡面,然後摸著石頭,細細的摸索,後來我摸到了石壁上有字。」

  字?什麼字?

  百里冽抬起頭,凝視著,畏懼著。

  「母親臨死前,用指甲飛快的,狠狠的抓的幾個字。」

  「不怪你!她臨死劃了不怪你三個字。」

  「這三個字自然不是對百里策說的,更和赫連清沒什麼關係。」

  「阿冽,這三個字,是她寫給你的。她說,不怪你。」

  不怪你冷漠以待,如此嫌惡,眼睜睜的看著她去死。

  無論如何,她也仍然將你當兒子,心疼你身不由己,從小沒有娘親疼愛,看著都那麼不開心。

  多少次,那個身處地獄的女人,最大的歡喜就是窺見自己漸漸長大的親生兒子。

  如此凝視著他,喜愛著他,關切著他。

  阿冽,阿冽,為什麼你總是皺著眉頭,母親真的好想你開心一些。

  如果你能開心一些,母親怎麼樣都是可以的。

  因為,是我沒有好好的照顧你。

  母親,希望你一輩子都開開心心。

  阿冽,阿冽,我始終都是沒有怪過你啊。

  百里冽的耳邊,仿若就是迴蕩著那個女人的話,我不怪你。

  她,她當真不怪自己嗎?

  不知不覺,百里冽已然是淚流滿面了。

  他的淚水,划過了臉頰。

  姜陵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猶自沒有轉過頭,嗓音卻微微發顫:「所以,我也不會怪你的。我,一生一世,都會將你當成我的哥哥。」

  淚水劃到了百里冽的唇角,百里冽的唇齒間也泛起了自己淚水珠子的苦澀味道。

  他驀然尖銳笑了一聲,胡亂抹去了臉上的淚水,充滿諷刺的說道:「姜陵,你方才不是說我臣府不夠深,不會演戲?如今又如何?你如今是不是相信,我真的很後悔,後悔那個女人去死?」

  姜陵手比唇邊噓道:「噓,你不要說。我們的媽媽,現在一定在我們身邊看著。她聽到你這麼說,一定很開心,很欣慰。就算,不是這樣子,你也別說出來。」

  說到了這兒,他放緩語調,溫和的說道:「哥哥,我相信你說的是真心話。」

  百里冽瞧著姜陵離開,瞧著姜陵輕輕的放下了帘子,遮掩住外邊的光華。

  他想說我是騙人的,可是這話卻說不出口,其實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縱然一開始提及蘇葉萱,不過是因他不甘故意嘲諷姜陵,可如今卻打心眼兒裡面浮起了真正的酸意。

  最後百里冽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將那藥膏一點點的,輕輕的抹在了自己個兒的傷口上面。

  至少姜陵有一點說得很對的,他實在應該愛惜自己身子一些。

  這世上,原本也是沒什麼人真正愛惜他,唯獨自己個兒,珍惜自己的身子。

  他們一個個都傷害自己,羞辱自己。

  如果,他的媽媽還在,是不是,會給自己一點溫柔呢?

  百里冽輕輕的合上了眸子,只覺得自己晦澀的內心,仿佛也是隱隱透過了一縷陽光,讓自己個兒的內心,驀然泛起了一股子極為奇異的感覺。

  他的人生,一直都是這樣子的陰鬱,黑得見不到底了。

  旋即,百里冽卻禁不住拋開了內心的那點小小的動搖。

  想那麼多,又做什麼?事到如今,也許自己應當好生養好自己的傷,多愛惜自己一些。

  可百里冽迷迷糊糊睡了一會兒,便被人叫醒,然後被告知豫王要見他。

  面對百里炎,他感覺自己好像狗一樣,沒有絲毫的尊嚴,也根本得不到一丁點兒的尊重。

  就算自己如今身受重傷,可是百里炎卻根本沒有半點在意。

  豫王的邀請,誰又能怠慢?

  一想到了這兒,百里冽那一雙眸子,忽而平添了一點點的幽潤光彩。

  他踏出了自己的營帳,錦州的冬日,其實也是有些個涼意。

  百里冽披上了一件漆黑的披風,掩住了自己個兒渾身的血污。

  而這黑色的披風,更襯托出他面頰的蒼白之色。

  陽光輕輕的落在了百里冽的臉蛋之上,少年玉色的面容,卻好似凝結成了面具一般,令人不由得為之而心悸。

  百里冽瞧著陽光,忽而輕輕的眯起了眼珠子。

  他的唇瓣,好似透出了一點孩子氣的笑容,這對百里冽而言,可謂是極為少見的。

  那陽光雖然並不是十分的溫暖,可是他卻好似覺得,自己內心之中,有那麼一點極為柔軟的東西,就這樣子不自禁的在陽光下輕輕的舒醒。

  百里炎容色沉沉,而在他身邊,則是他新納的美妾洛纓。

  那少女容貌精緻,縱然白日來瞧,也是一點瑕疵也沒有。

  除此以外,藺蒼、莫浮南等心腹也是在百里炎的身邊。

  綠薄同樣也在,她褪去了之前的兇橫蠻橫,對於百里炎身邊的洛纓視若無睹,當做根本沒看見也似。那張清秀的臉蛋,卻也是漸漸浮起了一股子近乎扭曲的陰鬱。

  空氣之中泛起了一股子奇怪的沉悶的味道,百里冽也是不知曉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的一顆心,輕輕的跳了跳。

  少年的一雙眸子,不自禁的落在了百里炎的臉孔之上。

  他不動聲色的掃了一眼,卻頓時不自禁的收回了自己目光。

  真奇怪,這不是自己第一次見到百里炎了,可是百里冽還是第一次因此,因此生出了一縷憎惡之意。

  從前,似乎不是這樣子的。

  他崇拜百里炎的權勢,追逐百里炎帶給自己的利益,就算百里炎讓他親手害死自己的爹,也是無所謂。

  甚至,就算百里冽漸漸猜測出了當年的真相,也奇怪的沒生出什麼別的念頭。

  可能一顆心已經冰凍得太久了,已經凍得僵硬了,已然習慣了用弱肉強食來解釋這一切了。

  然而這顆心,漸漸微微有些融化時候,似乎終於有那麼一縷情愫微動,那麼一點心魂動搖。

  他忍不住想,如果不是百里炎奪走了蘇葉萱。

  那麼自己可能沒有父親的愛惜,可至少有母親的愛。

  小時候,可以偎依在母親的懷抱之中,得到一份屬於自己的真摯溫暖。

  那麼也許,也許自己根本就不會像現在這個樣子。

  想到了這兒,他竟似眼眶微微一酸,險些落下了淚水。

  百里冽趕緊垂下了頭去,平順了自己的呼吸。

  畢竟在百里炎跟前,自己要步步為營。

  他想,總是會有機會的!

  有那機會,將自己瞧不順眼的人,一個個的生生弄死。

  包括,豫王百里炎。

  他漆黑的心,竟似沉潤得沒有一點兒光亮。

  耳邊,卻聽著百里炎並不帶任何情愫的所謂關切:「阿冽,你的傷沒有事吧。」

  百里冽的內心頓時充滿了諷刺,要是百里炎當真關心自己有事還是沒有事,那麼也不會傳喚自己來這兒。

  自己不過是一枚棋子,不過是一條狗,根本不足以有什麼關切愛惜。

  「多謝豫王關心,阿冽沒有事,阿冽以後,絕對不會那麼傻了。」

  他言語沉了沉,別人自然會以為,他所謂的傻,是喜歡青麟。喜歡了青麟,沒想到對方根本不領情,反而一箭這樣子射過來。

  可百里冽口中說的自己傻,是想告誡自己,他怎能竟安安分分做百里炎的狗?

  百里炎,本來就是自己一定要除掉的目標。

  其實姜陵那小子,別的話雖然說得可惡,可有句話說得很對。所有不幸源頭,不就是因為百里炎?

  如果不是因為百里炎,那麼自己一生,原本不會如此不幸的。

  百里炎笑了笑,嗓音卻不蘊含任何的感情:「阿冽,你素來便是乖巧、聽話,又十分聰慧。你也是幫我做了很多事情,好,真的是很好。我知道,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如今,有一件任務,讓你去做,這可是極好的機會。」

  「你一向聰明,又很上進。今日我當著眾人的面,讓你做這件事情,並且當中應允,一旦成功,那就是絕對不會虧待你的。」

  百里炎善於把握人心,如今這樣兒說話,卻也是抓住了百里冽的弱點。

  百里冽在他眼中,不過是追逐血肉的獵犬。

  只要自己給予足夠的肉食,那麼這隻獵犬,還不是隨他指揮,想去哪兒就去哪裡?

  既然百里冽這麼好使喚,為什麼不留著使喚呢?

  說實在的,好似百里冽這樣子聰慧的孩子,原本也是沒那麼多了。

  他覺得自己這樣子說,百里冽必定是會感激涕零的。

  今日百里冽當眾受辱,而且知道青麟是被百里聶救了。

  這個毒蠍子,心高氣傲,一定是覺得格外的屈辱,十分難受。

  這個貪婪的傢伙,必定是格外渴望著權力的滋潤。

  只怕他那一雙眼睛,都閃閃發光盯著權勢。

  而自己呢,不過是將一塊肉,給了餓了肚子的狗。

  百里冽頓時沉聲說道:「阿冽可以為王爺做任何事情。」

  他這麼急切的回答,讓百里炎不由得覺得十分滿意,甚至臉上也是不自禁的浮出了笑容。

  百里炎心中卻浮起了一縷輕蔑,好似這樣子的人,世界上實在太多了。被權力欲望控制了腦子的人,不過是他百里炎的一顆顆棋子,根本都不過是踏腳石。

  然而此時此刻,百里冽內心之中浮起的並不是歡喜,而是一股子說不出的懼怕。

  也許褪去了對權力的狂熱,他已然隱隱感受到,這也許並不是一樁好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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