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4 第三個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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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冷冰冰的水,拂過了青麟的每一寸肌膚,帶來了涼絲絲的感覺。

  她好似做了一層長長的夢,而那夢中寸寸肌膚都是巨疼。那樣兒反反覆覆的痛楚,撕裂得身子一片片難忍。

  可這樣子劇痛的夢,卻也是這樣兒將要醒過來。

  仿佛青青草原上,倔強如狼的少年郎,輕輕一回頭,卻已然是眼兒媚。

  百里聶輕柔的說道:「實則,我實是一番好意,見不得夫人與親閨女兒骨肉分離。想一想,本王就心疼欲絕。其實,我只想夫人和你女兒做一對兒極親好的母女。這也是為了那孩子好,年紀輕輕,已經吃了很多苦頭。我怎忍心瞧著她親生母親在跟前,竟不能享受這天倫之樂。」

  龍輕梅卻恨透了百里聶的這麼些個彎彎道道。百里聶說話兒不陰不陽,任由外邊洪水滔天,可他這兒,卻也好似一泓平靜的湖水,安安靜靜。而他那極俊美的眉眼,卻猶自溫順柔和,精巧得不可思議。那陽光映襯之下,那溫潤精緻的眉眼,卻也是光影疏離,煞是姣好,令人不覺為之而心悸。

  龍輕梅卻顫抖著,緩緩一扯肩頭棗紅的披風,平時素來沉潤的臉蛋,竟似生生透出了幾許的戾氣,說出來的話兒卻也是極鋒銳:「長留王殿下說笑了,她絕不是我的親女兒。」

  百里聶卻不動聲色:「夫人以為我說的是誰?既然夫人口口聲聲,只說會聽我吩咐。我吩咐你認認自己親女兒,夫人又不是什麼鐵石心腸的人,料來絕不會不允。」

  「百里聶,你不要太過分。今時今日,我可不管這洪水滔天,可你若要拉她下水,我定不會饒了你。」

  龍輕梅素來是鎮定的,可這鎮定,如今卻終於生生添了一縷裂痕。

  「因為夫人如今是逆賊,所以生怕連累了女兒,就好似從前,明知睿王會謀反,你絕不肯讓她做你養女。夫人你說是不是?」

  百里聶抬頭、含笑,入目卻是龍輕梅那鋒銳如冰的冷銳容顏。

  「可本王卻覺得,這並不是對你女兒最好的。縱然你身染絕症,又有數不清的麻煩,不肯連累於她。可究竟肯不肯擔這份麻煩,總該讓那苦命的孩子自己選擇,總不至於留下這一生一世的遺憾。」

  百里聶這樣兒說著,言語是那樣兒的真誠。可這樣子的真誠,卻顯然無法打動龍輕梅。

  百里聶這一副真誠為你好的模樣,顯然是有些令人作嘔,更令龍輕梅心中暴戾之意一閃,竟有意無意,手指頭居然下意識拂過了腰身,心底一縷殺意也是濃濃。

  可這樣兒的念頭,不過是一瞬間,卻也是生生讓龍輕梅壓下去。

  百里聶絕不好招惹,他心腸狠辣,雖生了一副蒼白俊美的臉蛋,武功也是不錯。

  更何況,縱然自己武功勝得過,可依著百里聶那般百般狡詐的心思,也是不知曉算計了多少層。

  只怕也是猜都猜不出來。

  眼前的男子,空有那麼一副俊俏皮囊,陽光下姣好如美玉。可他卻根本是一團不能稱之為人極可怕的東西,而百里聶的可怕,卻並不在於他的武功、地位、容貌,而在於他絕不動情,無比強大深邃的一顆心。

  龍輕梅慢慢的壓下了自己的心緒,她不能生氣,在百里聶這樣子人跟前,生氣也未必有什麼用。

  一想到了這兒,她瞬間壓下了面上怒色,唇角又浮起了溫婉笑容:「多謝長留王殿下的一片好意,只是阿聶,妾身思來,還是盼你不要插手我這家裡之事。畢竟,殿下只是區區外人。」

  百里聶不動聲色:「岳母大人放心,小婿總會努力盡由那外人快變成內人。」

  龍輕梅原本生生壓下去的怒火,如今卻也是忽而就再突突升騰而起,兇猛燃燒。

  百里聶好看得好似一副畫兒一樣,可是說出來的話,雖一派風輕雲淡,可是卻難掩那話中的無恥本質。

  旋即百里聶卻又話鋒一轉:「夫人寬容大量,決意饒了我一命,阿聶感激之極。」

  龍輕梅本因惱怒而焦躁的心口,頓時好似澆了一層冷冰冰寒水。

  那如深潭一般的眸子,好似有著一股子直探人心得魔力。

  縱然不過是自己心口一瞬即逝的念頭,百里聶卻已然窺見於眼中。

  百里聶的話兒,卻是既體貼,又熨帖:「不過夫人既然打心眼裡面不願意,我也自是尊重夫人決定。我在此發誓,此生此世,我絕不對青麟提及此事。」

  龍輕梅心念流轉,百里聶工於心計,平平常常的幾句話兒,也許便是會拐了十個八個彎兒。更何況,有些話兒百里聶縱然是說出口,也不過是隨便說一說。

  可龍輕梅假裝信了:「多謝王爺體恤。」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百里聶微笑,他總不肯實實在在的說話,嘴裡掏不出一句踏踏實實的話。可就算是這個樣子,龍輕梅是他心上人的母親,他總不至於說假話。可憐他一顆冰心,卻付了溝渠。龍輕梅說話口氣雖然客氣,可居然一點都不相信自己。

  不過,他雖然應了龍輕梅,絕不會和青麟說。可是青麟此刻自己聽到了,也算不得不算話。

  那麼龍輕梅不肯信自己,他似乎也不冤枉。

  龍輕梅那一雙眸子卻很冰冷鋒銳,仿若要刺破百里聶的心。可百里聶一張極動人心魄的姣好面容,卻是淺淺含笑,一股子的雲淡風輕。

  她一顆心已然是極焦灼,卻竭力讓自己面上不要露出來,可呼吸卻不可遏制的漸漸急促了。

  百里聶卻仿若無視這皇宮之中的血腥殺伐,那深潭般的眸子流轉了晦暗莫名的光彩。

  旋即手指輕輕一撥,咚的一聲,那悠遠的琴聲卻仿若傳到了藍天白雲,拂去了那一片空靈之意。

  龍輕梅沒有等到百里聶那淡色唇瓣說出什麼話兒,卻等到了一陣子的喧鬧折騰。

  她心裏面輕輕的嘆了口氣,已然聽著薛指揮使極沉的嗓音:「睿王妃到了這兒,可是讓陛下一陣子的好找。陛下心心念念,均是睿王妃安危。」

  那安危兩字,卻也是咬得極重。

  不待龍輕梅說話,百里聶已然說道:「薛指揮使不必擔心,睿王妃不過是念及和我故人之情,和我多說幾句話兒。既然父皇尋她,讓她回去便是。我想說得話兒,已然是和睿王妃說完了。」

  薛指揮使一雙眸子卻不覺沉了沉,盯著眼前仙人般的男子面容。

  那些京城貴女,一個個只當長留王殿下有著仙人般的容貌,卻不知曉這個男子有著極深邃的心機。可薛朗是宣德帝身邊近臣,知曉得自然更多一些。他也並不覺得,此刻百里聶尋上了龍輕梅,是因一時興之所至。

  「陛下擔心殿下安危,殿下尊貴之軀,珍比金玉。今日宮中亂黨作祟,何不隨屬下一道去陛下身邊,以策安全。」

  百里聶卻搖搖頭,只垂頭輕輕的一撥琴弦:「指揮使客氣了,我身子一向孱弱,何必折騰,到父皇身邊,不過是平添累贅。既是如此,那便不折騰了。不若將我留在這兒,我不會有事的。」

  薛指揮使也不多言,他與百里聶素來便不如何的親近。這話兒雖然開了口,可這些不過是些個場面話。

  百里聶不肯去,薛朗也罷了。

  他只死死的盯著眼前的睿王妃,這睿王妃膽子真大,都到了這個時候,也容色不改。一介女流之輩,也算難得。可惜如今,東海作亂,這個睿王妃也不是什麼座上賓,而是危若累卵。

  龍輕梅心裡卻不樂意了,她嗅到了血腥的味道,刀鋒冰雪的氣息。這些她原本也是不懼的,可她心裡求得答案,百里聶卻未曾回答。她的女兒去了什麼地方。可她是個果斷的人,百里聶那樣子狡詐,誰又能輕輕巧巧從百里聶口中問道什麼實話?她今日好不容易,見了百里聶,可百里聶東拉西扯,本沒打算和自己說實話。她就算留在了這兒,也沒什麼意思。

  龍輕梅輕步緩緩踏出,她任由那輕風拂過了臉蛋。她心裡想,女兒如今也不知曉在哪裡,可是在哪裡都好,只要此刻不必在皇宮之中。

  她唇中輕輕的吐出了一口氣,知曉這森森兵戈之中蘊含了一股子殺伐之意。宣德帝心存僥倖,只以為自己這個睿王妃還能有什麼用處。故而這個薛指揮使雖然態度不客氣,卻到底沒動自己一根手指頭。

  可一旦宣德帝明白,自己這個睿王妃沒什麼價值,那麼自己這個座上賓,便為龍胤的戰旗染上了紅艷艷的鮮血。

  她慢慢的掏出了手帕,輕輕的遮住了唇瓣,咳嗽了兩聲。

  可這樣兒的日子到來,她心裡也不是沒有數。

  龍輕梅卻並不知曉,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兒,方才不過和自己不過一水之隔。

  那殿中的翠竹叢中,傳來了輕輕的咳嗽。

  陽光輕輕的落在了翠竹後一道俊逸疏離的身影之上,點點光潤流轉,竟似映得這道身影隱隱有些單薄。

  「王爺這樣兒氣定神閒,可是胸有成竹。」

  風徽征好潔,一身衣衫自然也是極乾淨的。他似重病初愈,見不得陽光,戴著面紗,露出的下顎卻是蒼白無色,連唇瓣也是沒多少血氣。

  百里聶手指搏動了碧琴,撥弄了幾個音:「小風身子還沒好,不必出來走動。」

  風徽征面紗後一雙凌厲眉宇,卻輕輕的皺起,若有所思。

  他怎麼活轉來,自己都不大記得了。他待說話,卻已然眼見數到黑影湧入殿中。

  那些東海死士襲來此處,知曉這兒原本是長留王百里聶的居所。可是他們眼見這兒空蕩蕩,反而吃了一驚。

  百里聶蒼白修長手指輕拂,琴聲轉急。

  那聲聲琴音,卻勾動水中那個人的內息流轉。

  一縷縷的水流,頓時好似打了漩渦,噴涌而上,旋轉也似掠動了縷縷的水霧。

  風徽征不知曉自己怎麼活回來的,可是百里聶卻是記得很清楚。

  他記得那一日,自己眼睜睜的瞧著風徽征的身子在眼前落下去。

  可不知怎麼了,熨帖於自己掌心的手掌心,卻驀然流轉了一股子的暖流。

  原本還需一時才結束的運功,卻因女子體內急速的內勁兒流轉,竟似極快的結束。

  接下來幾日,便由著青麟是自行運功調理。

  想到了這兒,百里聶眼前水霧朦朧,蒼白的唇瓣卻忽而浮起了一縷笑容。

  他並不知曉青麟是為何竟然提早便運功結束,可卻寧可想成因為青麟感覺自己的急切,所以如此。

  自己記憶之中的青麟,一向便是極倔強的性子。

  那一層層的水霧之中,隱隱可見一道淒艷紅潤,妖異若血的身影。

  縱然隔著一層層的水汽,卻仍然是覺得極艷動目。

  那艷紅之中,一雙碧綠色色的眸子,卻也是殺氣盈盈。

  那旋轉而起的水霧陀螺之中,卻也是數道水柱射出,每一道水柱蘊含了真氣,卻宛如神兵利器,將那些個刺客咽喉刷刷刷的刺破,泄出了一蓬蓬的鮮血。

  而那一道道身軀,卻也是頓時軟綿綿的栽倒。

  而百里聶蒼白唇瓣的笑容,卻也是越發的深邃幽潤。

  他好似早料到也似,腦袋輕輕一偏,那水柱飛快從百里聶臉邊擦過,堪堪的避開了咽喉,割了幾縷柔軟的髮絲。

  可百里聶的眼珠子,卻眼睛都不眨一下,如此死死的盯著。

  那女子烏黑長髮輕輕一盪,水珠子輕輕的散開,在陽光之下掠動了五彩夢幻的光彩。

  那一層層的水幕散開,一道婀娜修長的身影卻也是頓時展露在人前。

  那烏黑的長髮輕輕的蕩漾開,卻露出了一張極艷面容。

  一雙炯炯青眸,閃動著令人心悸的鋒銳光彩。

  百里聶雙手輕輕的按在了琴弦之上,好似流轉一股子說不出的感慨,道不盡的滄桑。

  他輕輕的說道:「青麟,你長大了,你,你真是美麗。」

  這樣子輕輕呢喃著,百里聶雙眸卻不覺淚水盈盈,輕輕的閃動著淚光。

  青麟那伸手一攝,一柄死士的雪亮寶劍,頓時也是捏在手中。

  那身影宛如羽毛一樣,好輕盈的便頓時落在了百里聶面前。

  一劍既出,百里聶膝頭的碧玉琴上琴弦頓時齊齊斷開了去。

  那冰冷的劍,已經極快的比在了百里聶的咽喉之上。

  眼前青色的眸子,卻蘊含了濃郁的惱怒。

  眼前的美人兒身段兒修長,卻已然全無之前纖弱女子的模樣。她身軀沾染了水珠子,宛如一朵極妖嬈的烈火紅蓮,朵朵燃燒,好似能讓一雙眼睛都是生生灼傷。

  南府郡的元二小姐,就好似一道虛幻的影子,此刻已然是悄悄消失,再也沒有了。此刻剩下的,卻也是海陵青麟。

  可那倔強、惱怒的眼眸,卻和記憶之中一模一樣。

  「我贈的紅衣,青麟喜歡還是不喜歡?」

  百里聶笑著,好似咽喉比著劍的並不是自己。

  「我答應過青麟,為你做三件事情,如今這第三件事情,青麟可以告訴我了。」

  他知曉,青麟自是可以要求自己去死的。可是青麟絕不會這樣子做,絕對不會。

  青麟是個很重感情的人,她喜歡什麼,想要什麼,沒誰比自己明白。

  眼前的紅衣女子雪白手掌輕輕的一抖,青色眸子之中殺意縱然凜然濃郁,可是到底沒有一劍刺下去了。

  青麟惱恨的盯著百里聶,這個男人所作所為,無不是工於心計,太可恨。

  好似這一切,他原本算計好了,讓自己總順他心意。

  「救她!」青麟一咬牙,她既然已經說出口,那便是只能接著說下去:「我要你救龍輕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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