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1 李惠雪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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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惠雪這下可真慌亂了,心裡好生氣惱,怎麼百里雪卻將這個秘密說出來了?

  哼,百里雪就是心存嫉妒,故而這樣子的待自己。她不就是嫉妒煊兒對自個兒好,將自己個兒捧到了心尖尖上。百里雪再厲害,還不是沒男人喜歡她。

  故而,這個龍胤公主,挑撥離間。她心裏面想的是什麼啊,自己個兒可是一下子都是瞧出來了的。

  這個百里雪,怎麼這麼壞,她答應自己不說的——

  一時之間,李惠雪的芳心,也是不覺亂了亂。

  哼,不過百里雪再怎麼挑撥,石煊也是不會當真生自己氣的。

  她是知曉石煊的,只要落兩滴淚水珠子,石煊天大的氣,也是會心軟了。

  這男人,要學會在他們跟前示弱。

  李惠雪緩緩抬頭,猶自在想,更何況是為了龍輕梅——

  然後旋即她面色一愕。

  入目的,卻是石煊鐵青狂怒的臉色,極是駭人。

  李惠雪從來沒想過,石煊居然會流露出這樣兒的容色,吃驚得退後了一步,嬌軀發軟。

  她內心一陣子的委屈,石煊嚇著自己了。

  煊兒從來沒在自己面前流露出這般神色。

  李惠雪的淚水,卻也好似斷線的珠子,一顆顆的從眼底這樣兒的滾落下來。

  那嬌艷的臉頰,宛如濕潤的花瓣,煞是明潤。

  石煊一伸手,卻驀然垂下,喉嚨卻也是低啞嘶吼:「不可能!」

  他那一雙眼珠子,卻也是微微有些通紅。

  宛若負傷的野獸,煞是兇狠。

  然而石煊越生氣,百里雪卻是笑得越嬌媚:「睿王世子可別以為我在詐你,哄你自己透出藏東西地方之類。其實,那枚能調動東海秘密軍隊的令牌,睿王世子是貼身肉藏的,是不是?這枚令牌,根本就在你身上!」

  「你心眼兒可真多,可惜你卻不防你這個雪姐姐,人家給你換套衣衫,便輕輕巧巧的將東西拿走。」

  石煊面色陰鬱,手掌卻也是竟似有幾分顫抖。

  他一伸手,摸向了自個人的懷抱,果真手指落了個空,什麼都是沒有。

  沒錯,昨天李惠雪是給他做了一套衣衫。

  那時候,他因李惠雪親手為自己個兒縫製了衣服,這心裏面不由得覺得甜甜的。

  可如今,這樣子的甜蜜,卻好似化為了劇毒,令人打心眼兒裡面發抖。

  百里雪卻笑得越發的甜蜜了,她害死了風徽征後,只覺得內心好似空了一塊兒,空蕩蕩的十分難受。如今的自己,好似瞧見了別人的痛苦,這內心之中,方才是會有那麼幾許的歡喜之情。她那樣兒雖然俊秀美貌,可是實則內里卻也是一點點的腐朽黑暗。

  石煊太陽穴青筋一根根的挑動,驀然便拔出了雪亮的長劍,劍鋒輕輕的一盪,不覺幻化凌厲殺意。

  他咬牙切齒,恨透了眼前的百里雪了,恨不得百里雪去死。

  去死!去死!

  恨不得劃破百里雪那張洋洋得意的臉頰。

  百里雪這個女人,生性是那樣兒的惡毒,自己原本是和她沒什麼冤讎的,可是她卻毀去了自己最重要的兩個人。

  百里雪卻臉色不變,瞧著竟似有幾分淡然。

  她甚至眉頭都沒有挑一下,雪白如蔥根的手指,好似漫不經心也似,輕輕的抹過了精巧的青瓷茶杯。

  而百里雪的唇角,卻不自禁的泛起了淺淺的笑容。

  與此同時,來自不同方向,四道不同的身影,卻也是飛快掠來。

  四道鋒銳的劍光,糅合成了一道劍陣,竟似這樣兒生生的將石煊給捆住。

  其中一人,卻也是面帶輕紗,臉頰之上一道傷痕若隱若現。

  這個男子容貌原本是極俊美的,可是臉上的這道疤痕,卻也是生生的破壞掉了這份溫潤的俊美。

  石煊也是認出他來了,墨夷七秀之中的莫浮南!

  這位豫王府的首席智囊,居然是出現在這兒。

  說到武功,也許石煊稍勝莫浮南一籌,可是加上另外三個墨夷宗的高手,再搭配上精心設計的劍陣,石煊自然全然不敵。

  刷刷劍光幾下,石煊身軀之上已然是添了幾道血淋淋的傷口。

  咚的一下,石煊劍尖兒點在了地上,咬牙切齒。

  他那一雙眸子,卻也是不自禁的透出了幾許的兇狠之意。

  莫浮南卻輕輕的舉起了手帕,掩住了口鼻。

  他是個雅致的人,如今淺淺含笑:「睿王世子,其實豫王府原本想要禮遇於你,你又何苦如此的拒人以千里之外,這樣子的不客氣?其實,只要你輕輕一點下頭,非但不會受什麼皮肉之苦,還能擁有錦繡富貴的前程。」

  李惠雪在一旁輕聲哭泣,一雙濕潤的眸子怯生生的看著石煊。她覺得豫王府的人,說的話兒,也是有那麼幾分道理的。

  阿煊性子倔,可他何必吃這個眼前虧。和豫王府相互利用,總勝過現在這樣兒。

  石煊卻也是輕啐一口:「豫王府的人,到了如今這個時候,居然還這樣子的虛偽,說出了這樣子的話兒。簡直是,令人作嘔。」

  「你們千方百計,盼我到場,不過是為了讓這場宮廷政變更加逼真,讓世人相信一切都是東海賊寇所為。可笑,明明是你們龍胤皇族的內鬥,卻栽贓於我們這些東海之人身上。到時候,只要殺了我,豫王便是所謂的功臣!」

  石煊眼中流轉那等縷縷的惱恨之意,一雙眸子流轉鋒銳的寒光,令人不覺為之而心悸。

  百里雪卻並無絲毫愧疚之色:「睿王世子何必說得這樣子無辜。那些東海死士,只要你們一聲令下,便可以為之效死,攻打皇宮。就算是偽令,可這些人的心下,根本沒有陛下。而且,睿王本就要謀反。既然世子想不通透,那就,留在了這兒好好想一想。」

  石煊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污,反唇相譏:「百里雪,你可是名義上母妃的養女。一旦我們東海是逆賊,那你算什麼?我尚且知曉,豫王百里炎是借刀殺人,可是你呢,卻甘願做人家踏腳石。」

  莫浮南柔聲說道:「世子也是不必挑撥離間。等到豫王登基,月意公主發現了睿王妃的陰謀,加以告發。她非但無過,還有功勞。她做過什麼,陛下會記得的。」

  石煊卻笑了,笑起來的樣子說不出的惡毒:「她做過什麼,百里炎自然是會記得。會時刻提點百里炎,是他指使你們這些狗奴才,屠戮宗室,害死父親,其位不正。他自然會記得他光鮮亮麗下的污穢不堪。會記得,百里雪以及你們墨夷七秀,知曉得實在是太多了。然後,會為了報答你們的功勞,送你們上西天。愚不可及!」

  百里雪眼皮跳跳,眼睛裡面涌動了一縷殺意,恨不得立刻將石煊給宰了。

  石煊說的那些話兒,實在是太讓百里雪生氣,而她之所以很生氣,乃是因為石煊說的話,竟令她內心之中,仿佛湧起了一股子的恐懼之意。

  百里雪原本便是個極多心的性子,而如今,更因石煊的話兒,不免多想了些個。

  莫浮南倒是很淡然,只是微微笑了笑:「睿王世子年紀還輕,不但武功不錯,還很會挑撥離間。這可真是個人才!不過,世子還是好生想一想,若有什麼決斷,再告訴我也不遲。」

  說罷,他與百里雪亦退出了房間。

  而此刻,整個宛南別院都是泛起了一股子濃稠的血腥味兒。

  百里炎做事情,一貫都是乾淨、決斷。

  如今整個宛南別院,已然是在豫王府的控制之下。

  別院裡面其他的人,都是紛紛死在豫王府的殺手刀劍之下。

  而豫王府的殺手,殺人卻也是快、狠、准!

  百里雪冷冰冰的說道:「待皇兄大事已成,這個臭小子,便該送他歸西,不必留著礙眼了。」

  莫浮南的唇角,卻也是流轉了溫潤如水的笑容:「公主放心,也等不得多久,很快,很快——」

  他輕輕的抬起頭,今日天氣很好,天空碧藍,層雲萬里,正是殺人的好日子。

  咚!第二聲鐘聲,卻也已然響起了。

  莫浮南驀然咳嗽了一聲,死死的捏緊了自己手帕子。他知曉,自己其實也是有些個緊張的。不過,這也是極為正常。畢竟,今日會是極為要緊的日子。那樣兒的血雨腥風,會卷遍整個京城。待一切塵埃落定,他所侍奉的主人,便是成為了整個龍胤的真正主人!一想到了這兒,莫浮南心口便不自禁的浮起了縷縷的激盪之意。

  而房中的李惠雪死死的攪緊了手中帕子,一股子的忐忑之色。

  如今她可算是知曉,百里雪是不安好心。這個月意公主,哼,之前話兒倒是說得極動聽。

  可現在最要緊的,卻是要先籠絡住石煊。

  她心裡一陣子害怕,阿煊要是不理會自己怎麼辦?

  不過他怎麼能不理睬自己,絕不能!

  李惠雪輕輕掏出了手帕,擦去了臉頰之上淚水珠子,委委屈屈,軟膩膩的說道:「阿煊,我也是一時糊塗,上了百里雪的當。你知道的,她心眼兒多,滿身都是心眼子,我哪裡能斗得過她。」

  「姐姐笨,不夠聰明,是糊塗了,可我也不是故意的。她嚇唬我,說睿王不要咱們了。我能怎麼辦,我可也是嚇壞了。」

  她也不覺得自己個兒有什麼錯,自個兒心眼實,才被百里雪給騙了。自己也委屈,石誡心腸這麼狠,怎麼這樣子待自己?石誡不喜歡龍輕梅也還罷了,畢竟龍輕梅這個妻子,本來就手腕多。她就是心疼,石誡怎麼能這樣子待自己。就算自己當初,害羞靦腆,不敢接受石誡的情意。可是石誡,也不該這樣子的記恨吧。

  最開始李惠雪聽到了這個消息時候,就好似被自己心愛的男人背叛了一樣,滿心滿眼的不舒坦。她以為比起龍輕梅,至少自己更得石誡喜歡的,可誰能想,石誡居然兩個都舍了。這一刻,李惠雪卻也是不覺悔青了腸子,自己就是實心眼兒。她一番真心對龍輕梅落不得一個好,反而將石誡得罪了。

  「況且,我若不應,他們還不知道怎麼待你。阿煊,我也是關心你,一心待你好。」

  李惠雪掏出了手帕,擦去眼角的眼淚花花:「可你這麼凶,你還怪我。」

  說到後來,她竟似有些怪石煊不夠體貼溫柔了。

  她非但沒覺得自己有什麼錯,反而卻也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石煊唇瓣輕輕的動了動,竟似硬生生擠出了一縷笑容。

  李惠雪猶自說到:「你也嫌我蠢笨了,你說會一生一世待我好,也不打算作數了。你就跟阿瀾一樣,說話不算話。」

  石煊沙啞開口:「你便是再,再不聰明,你,你為什麼要讓母妃去皇宮。你知道的,這樣子,她,她會死的。」

  李惠雪一陣子的慌亂,她也是沒想到,石煊居然還這麼問,居然這樣兒的咄咄逼人。

  她內心之中,越發委屈了。

  阿煊怎麼能這樣子說話兒,怎麼這樣子的不客氣。他一向對自己很嬌寵,只要自己輕輕一皺眉頭,石煊都是會趕著對自己好。

  龍輕梅又怎樣?難道石煊心裏面,那個老女人會比自己好。

  她淚眼婆娑,軟膩的語調已經帶著一股子委屈勁兒:「阿煊,你這個樣子,可是嚇壞我了。」

  然而眼前少年的容色,亦如冰雪般的堅毅,竟無一絲一毫的動搖之處。

  也未見有半分心軟。

  李惠雪更是泫然欲泣:「你知道,我素來沒有主意的。百里雪嚇了嚇,我什麼都聽她的。我哪兒有什麼辦法?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而石煊盯著眼前女子的嬌容,心裡卻發狠的想,你有主意的,主意還很正。

  他一直覺得李惠雪單純無辜,連吵架都不會。可她從百里雪那兒得知這天大的事情,還能在自己面前沉住氣,還能一點兒破綻都不露。她還能借著給自己換衣衫,偷了自己的令牌。

  李惠雪外表這樣子柔柔弱弱的,可卻能折騰出這麼一系列的事情。石煊盯著她如今柔弱容貌,心裡卻也是禁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瞬間冰冷。

  她還提周世瀾,之前李惠雪一副極在意周世瀾的模樣,被周世瀾傷透了心。可是後來,周世瀾重傷將死,又離開了京城。李惠雪只當什麼事兒都沒發生過一樣,眉頭都沒挑一下。後來也只淡淡的說了句,周世瀾對她不好,她早不會犯賤,已經放下了。

  有些事情從前不覺得,石煊如今可謂是涼透了心了。

  李惠雪是有主意的,她信了百里雪的鬼話,然後她自私,自私得可以犧牲所有人。

  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害了龍輕梅,害了兩千個忠心耿耿的東海死士。而且就算是這樣子,自己和她照樣是難逃一死的。她是蠢笨,可是蠢笨之餘,又是很自私的。

  在這之前,李惠雪甚至沒跟自己多嘴說一句。

  石煊極悲涼的想,她是怕自己不同意,斷了她的生路吧。

  所以就來了個先斬後奏。

  雪姐姐還當真會給自己個兒打算!

  李惠雪漸漸也發覺今日石煊,也不似從前那麼好哄了。她越發驚惶,阿煊這般要緊時候,難道竟似要不理睬自己個兒了?

  她雖知曉石煊是氣極了,可是永遠也不知曉,石煊是為什麼生氣的。

  她也只急切哭訴:「阿煊,你怎能怪我,這樣兒怪著我呀。我知曉,睿王妃有本事,又聰明,而我不過是個笨丫頭。我哪裡能跟她比較?我和她一比,自然比不上她在阿煊心目中的位置。我,我倒是不如死了,免得你怪我。你這樣兒和我計較,讓我怎麼樣再活下去?」

  說到了這兒,李惠雪掏出了手帕,抹去了臉頰之上的淚水珠子。

  「我還不如死了算了,免得你恨我。連阿煊,你都不護著我了。」

  她不知曉,自己說什麼不如死了算了時候,石煊眼底竟似泛起了極鋒銳悲痛的光芒,臉頰也似失去了血色。

  石煊拿起了手帕,輕輕的為李惠雪擦去了臉頰之上的淚水。

  這樣子的場景,發生過許多次了,輕車熟路。

  李惠雪也有些靦腆,臉頰之上亦不自禁浮起了嬌艷的紅暈。

  「阿煊,咱們兩個都是苦命的孩子,如今咱們都被人拋棄了,只能相互依靠。只是如今,咱們應該怎麼樣兒辦?」

  李惠雪抬起了臉孔,一副全心全意依賴的模樣。

  這男人,可不就是喜歡柔情似水的女子?

  她就知曉阿煊,不會當真和自己個兒置氣,到底還是會選擇原諒自己的。

  石煊的眼波突突的跳動,輕輕說道:「是呀,咱們都是,無父無母的孤兒,是,可憐的孩子。雪姐姐,你知道嗎,我父母都是被東海流寇所害。他們,死得好慘,渾身都是血。」

  他言語艱澀:「這些話兒,我從來沒有和任何說過。」

  李惠雪一臉同情:「可憐的阿煊,不過,姐姐對待你好的,我自然不會離開你的。」

  有那麼一刻,李惠雪盯著眼前少年郎清羽般的眉眼,俊俏的輪廓,心裡竟不自禁微微一動。

  在這之前,李惠雪從沒有真正的心動過的。

  她雖慣於和石煊撒嬌,可是她只是喜歡石煊照顧她,呵護她,好好的寵她。要說多動心,其實也說不上。就好似她對周世瀾,只不過喜歡被人呵護憐惜的感覺。她是柔柔弱弱的蔓草,絲蘿願托喬木,總需要尋覓到可依附的枝幹,才能柔婉的生辰。

  可這麼一刻,面對這個年紀其實比她小了許多的少年郎,李惠雪竟似當真滋生一縷心動的感覺。

  她心腸一柔,伸出了手掌,撫上了石煊的臉頰。

  她心裏面輕輕的對自己說,阿煊是屬於我的。

  「我的母親,就好似你這樣子,溫柔、善良,多愁善感。她是江南人氏,流落於東海,也好似水鄉女子一般溫柔可人。她好似水做的,就算是看到下雨,也是會不自禁憂愁的流眼淚。我瞧著她,當真也不知道她為什麼這樣兒難受。父親很在意她,很上心。人在東海,也讓廚子做出江南精巧的糕點。可有時候,父親也會很生氣,和她大吵大鬧,將碗碟都弄碎了一地。不過就算這樣子,他也絕不會對柔弱的母親動一根手指頭。便算他喝得醉醺醺,也只會瞪大眼睛,這樣兒瞧著我娘。我總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這個樣子。」

  「雪姐姐,你知道嗎,我來到了睿王府,瞧見你了。只第一眼,我就覺得你很親切,讓我很喜歡。你模樣雖然不像,可那柔柔弱弱的樣兒,像極了我死去的娘親。我才來睿王府,心裡忐忑,很是惶恐。你主動和我說話兒,還讓我吃糕點。你給我吃的是千層糕,和娘愛吃的味道是一模一樣。從那時候起,我便想要對你好,不能讓別人欺辱你。」

  李惠雪聽了,不知怎麼了,卻也是高興不起來。

  她非但不高興,還不自禁的升起了一股子懊惱。

  石煊一直對她很好,難道,便因為自己像他的娘?

  她有這麼老嗎?

  李惠雪這才恍惚意識到,自己再不是當年在宣平侯府後院賣弄清純的小女孩子。

  她,她歲數也是不小了。

  石煊對她的愛意,本就不是正常的男女之情。

  李惠雪勉力笑了笑:「好了,阿煊,你不要說了,如今咱們還是想著怎麼樣離開這兒。」

  她只要一想到,石煊是因為自己像她娘,因此對她好,李惠雪就憋屈鬱悶得緊。

  她要抽回手,可那手卻被石煊一下子死死的抓緊在了手中。

  石煊的手掌堅硬有力,抓得這掌中的軟手生生發疼了,李惠雪面露痛楚之色,撒嬌說了句好疼。

  可饒是如此,石煊卻也是恍若未聞,絕不肯放開自己的手。

  「那一天,那些盜賊來了。我爹讓出馬兒,讓我和娘先走。而他一個人卻留下來,去抵禦那些個追兵。那些追兵將我爹團團圍住,我遠遠瞧著,看到那些刀一下一下的戳穿了我爹的身子。那些鮮血,咕咕的冒了出來,染得我爹衣衫都是紅彤彤的。我哭得稀里嘩啦,瞧著我爹栽倒落地時候,眼珠子猶自瞪得大大的。」

  「從小,我便招搖我的騎術,我喜歡騎馬,在馬兒上,好似要飛起來。我也自負自己的大膽,別的小孩子,可沒我這樣子有膽氣。可是那一天,我怔怔的瞧著眼前的場景,我被嚇壞了,全身僵硬,什麼都做不了。你知道嗎,是我娘這個怯弱弱的女子,御馬前行,帶著我離開。她居然比我沉得住氣,也沒有流眼淚水,甚至還割破了自己的裙子,好讓馬兒快一些。」

  「我們到了破廟,她將我藏在了佛像後面,卻在馬屁股後面扎了一刀,讓那麼馬兒繼續跑。可是,那佛像後面,只能很快藏一個人。那些盜賊很快就追上來了,我娘自己出去應付。他們不知曉和我娘說了什麼,我只聽到我娘驀然尖聲說:『原來這樣子,原來是這樣兒!我恨他,他為什麼不肯放過我?我絕對不會原諒他的。』娘說那些話,就算是現在我也不明白。後來,那些賊又追問我的下落,我娘,便迎著刀鋒,這樣兒的撞了過去!我瞧著刀鋒從她背脊後面透出來,被血染得紅彤彤的。我嚇得啞巴了,什麼話兒都說不出來。那些馬賊以為我騎馬離開了,也沒發覺我藏在這兒。可是就算他們走了,我也仍然嚇得說不出話兒來。」

  「我娘,是為了我去死的。從此以後,我便是個孤兒,然後睿王便是收養了我。」

  李惠雪聽了,仿若想到了什麼,容色忽而有些奇異。

  可旋即,石煊的話兒,卻讓李惠雪如落冰窖:「曾經,我以為你像我娘一樣,雖然柔柔弱弱,可是卻會保護家人。不過,其實你根本不像她,李惠雪,你根本不配像我娘的。」

  石煊臉上肌肉輕輕的顫抖著,淚水卻也是一顆顆的滴落。

  他話語,讓李惠雪身子發寒。可他眼中的光輝,卻更加令人恐懼。

  李惠雪尖聲說道:「阿煊,你抓疼我了,弄疼我了呀!」

  石煊卻猶自不肯放手。

  他不動聲色,緩緩擦拭去了臉頰之上的淚水珠子。

  石煊那一雙眸子冷冰冰的,好似冬天冰雪一樣寒冷。

  「你對不起母妃,出賣兩千東海死士,你做出了這樣兒的事情,我不能饒了你,絕對不能!」

  李惠雪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她縱然察覺到了危險,已然也是有了幾分不安。可也怎麼都想不到,眼前這個對自己千依百順的少年郎,居然是,是,想要她死。

  她唇瓣輕輕的顫抖,牙齒也是輕輕的打顫。她平素嬌滴滴的,弱不禁風,若遇到今日之事,原本早該暈過去了。可李惠雪偏生沒有暈,猶自咬牙堅挺著。說到底,其實她本沒這樣兒嬌弱的。

  如今李惠雪一急,急得嗓音都變了:「阿煊,阿煊,你聽我說。這世上最愛惜你的,原本就是我呀。你,你在意什麼東海,還有什麼龍輕梅。他們,一個個都是虛情假意。你,你聽我說。其實,其實我知曉你娘是怎麼死的。」

  她原本不樂意說,畢竟此刻說了,能有什麼好處?可如今,卻是為了自己。

  石煊面色頓時變了。

  李惠雪生恐石煊不肯聽,就好似竹筒倒豆子,這樣子說出來:「你生母楚煙雨,她這個江南女子,從前,從前和睿王好過的。睿王他,他就是喜歡這樣子柔柔弱弱的女人。就連我,我也是差一點。其實,其實你根本就是石誡的兒子。龍輕梅生不出來,他想要親兒子養在身邊,所以,害死你爹。你娘後悔了,又很羞愧,便,便也自盡了去。」

  其實李惠雪只知曉石誡和楚煙雨有染,別的一概不知。別的話兒,都是李惠雪添油加醋說的。可是饒是如此,可以說也算讓她猜了事實真相。這也是李惠雪人生之中,最聰明的一次!

  「龍輕梅怎麼會真心待你好?你是她夫君外頭偷腥生出來的,她心裡不知曉多恨。她肚皮裡面生不出兒子,恨不得你去死。這一次,她明明知曉你父親打算,卻讓我和你一道。這個女人,根本就是想要我跟你做她的,啊——」

  那陪葬品三個字已然是到了李惠雪的舌頭尖兒,可她再也是不出來了。

  只因為石煊已經伸出手,死死的扼住了李惠雪的喉嚨。

  李惠雪難得聰明一次,猜出了全部的真相,可這難得的聰明,卻偏生為她帶來了死亡的厄運。

  石煊的手好似鐵做了一樣兒,頓時也是死死的卡著了李惠雪的脖子了。

  李惠雪努力掙扎,可是她能有多大勁兒?哪裡能是石煊的對手。她手指頭胡亂的掐,在石煊臉頰臉蛋之上掐出了一縷縷的血痕。

  可石煊一點兒也是不在乎,也不在意這麼點兒疼。

  他容色那麼樣子的漠然,可眼中卻也是充滿了濃郁的惱怒,他是打心眼兒裡面不信,說不出的失望:「你死不悔改,為什麼你到這個時候,還要說這樣子說。」

  為了活命,什麼話兒都說得出來。

  石誡也還罷了,可是李惠雪居然侮辱他的親娘和養母!這兩個女人在他心目之中,是光輝聖潔不可侵犯的。李惠雪不過是和自己親娘有幾分相似,他便對李惠雪那樣子的好。而如今,李惠雪居然膽敢說他親娘是個淫婦!這樣子噁心的話居然也是說得出口。

  所以她該死!如此下賤,滿口謊話,冷血無情,自私之極!

  而且,李惠雪根本就不知道錯!

  就算到了此時此刻,李惠雪出賣了這麼多人,可仍然沒有半點愧疚。

  石煊的淚水方才已經是擦了去了,可是如今卻又盈出了眼眶,淚水珠子一滴滴的滴落。

  此刻咚的一聲,第三聲鐘聲響!

  那鐘聲,卻也是清越而悠遠,令人不自禁的為之而心悸。

  餘音繚繞,縷縷不覺。

  這花香濃到了極處,紅葉紅到了極處,便是殺伐血腥開始。

  鐘聲三響,正是動手訊號。

  此刻龍胤的皇宮,還是一如平日般的平靜。

  宮娥穿著絲綢,托著薰香,身姿婀娜,經過了御花園。

  可那花園之中,卻好似驀然有了異樣的動靜。

  本隱匿於花枝之中的身影,好似鬼魅一樣掠出。

  那手中利劍一刺,頓時也是將那宮娥刺了個通透。

  鮮血一滴滴,滴滴答答的落下來。旋即,才是旁人的恐懼慘叫。

  而這樣子悽慘的叫聲,卻近乎不約而同的在皇宮不同的角落響起來。

  一副血腥的畫卷,正式拉開了序幕。

  而此刻,石煊耳邊的鐘聲已消,他終於緩緩鬆開了手掌。

  面前的李惠雪,卻是輕吐舌頭,已然氣絕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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