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 逼出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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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月砂怔怔的看著周世瀾那蒼白英俊的容貌,伸出手指頭抹去了周世瀾唇角一縷黑色的血污。

  周世瀾如今屍體還是有一縷溫度,可是漸漸的,卻也是會一點點的涼透,身子也是會一點點發僵。

  元月砂掏出了手帕,輕輕的為周世瀾擦去了臉上的污穢。

  在龍胤的京城,就是這樣兒的。那年輕的生命,就隱匿於污穢的黑暗之下,見不著光潤的陽光,卻悄然消失於污穢之中,

  消失得無聲無息。

  她伸手輕輕一探周世瀾的頸項,元月砂戰場之上見過那麼多的死人,她自然是很清楚如何檢查死人的。

  那殿外陽光正好,就算是到了秋日,那庭院之中松竹,卻也還是青翠欲滴的。

  松煙慕塵殿是從前長留王百里聶的居所,打小百里聶就受寵,而這個地方卻也是布置得奢華精緻。及百里聶成年了,開府別居。可是宣德帝顧惜這個兒子,仍命宮娥時時打掃,一切如舊,布置的乾淨整潔。百里聶偶爾也是會回這兒小住,留宿宮中。

  就好似今日,百里聶便留於此處。

  那庭中一株桂花樹,正吐出芬芳,令人不自禁得為之而心折。

  男人華麗的衣袖,輕輕拂過了幾面。

  「我記得第一次見到阿瀾時候,他才十多歲,騎著馬兒,在京城的街道之上招搖。他那時候愛穿藍色的衣衫,年紀輕輕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卻有淡淡的憂鬱。我那時候在想,想著自己應該有個好友。因為人生在世,似乎總應該有一個朋友的。他不應該不聰明,若不聰明,那就沒趣兒。可是,他也是不能太會算計,心腸也不能太狠毒。一個再聰明的人,這方面的想法,也是會很俗氣的。」

  「伴隨時光的流逝,證明我看人的眼光是沒有錯的。阿瀾他確實是個心腸很柔軟的人,這麼多年,也並沒有改變,到死都沒有改變。」

  「心腸很是柔軟——」

  百里聶的嗓音是低沉的,蘊含了如那音律一般柔和。

  「長留王殿下這樣子言語,倒是讓妾身,多多少少,有些不好意思。」

  那淡漠無比的言語,從女子唇中緩緩道出來,蘊含了些許說不出的諷刺味道。

  竟似,有幾分幸災樂禍。

  伴隨歲月的流逝,龍輕梅那張姣好明媚的容顏也添了歲月的痕跡。唯獨那一雙眸子仍然是閃閃發亮,亮得好似天上的星子。

  「恕妾身生來愚昧,猜不透長留王殿下的心思,倒是不知曉長留王真心在意誰,不在意誰。妾身不必連周皇后欲圖處置阿淳的消息,都要事無詳細,向著殿下稟告吧。」

  百里聶目光輕輕的閃動,將一杯涼茶,輕輕的灑在了地上。

  卻不知曉這杯茶究竟祭的是周玉淳還是周世瀾。

  龍輕梅緩緩言語:「不過好在,並不是妾身將周玉淳置諸死地,刻意算計。妾身不過是,在周皇后行此惡毒的事情時候,將月砂輕輕的摘出來。殿下想來不會見怪,怪妾身未曾將這個毫無交情的周玉淳拉一把吧。」

  百里聶輕柔的說道:「我自然不敢。」

  龍輕梅低笑了一聲:「難怪殿下如此寬容大度,利用此事,挑撥周皇后和周世瀾關係的是長留王殿下。殿下早就厭惡周皇后,不但要她盡失陛下寵愛,還要讓她失去周家的支持。你讓周世瀾勸說周皇后認罪,這不過是加深周皇后對周世瀾的嫌隙。只要陛下對周家阿淳生出取而代之的心思,那麼周皇后必定是會和周世瀾勢成水火。」

  龍輕梅仔細的盯著百里聶,瞧著他如今這樣兒一副懷念的模樣。

  可當真是披著錦繡皮囊的心機凶獸。

  百里聶輕輕的嘆了口氣:「阿瀾是我的好朋友,我自然也是不免顧惜他。其實這一切會十分順利,在這場被挑起來的周家內鬥之中,周世瀾無疑已經是穩操勝券,是最後的贏家。周皇后根本不會是他的對手,只能是潰不成軍。而當周世瀾獲得了勝利時候,他這個妹妹進不進宮又有什麼打緊?別說周玉淳並非絕色,就算她當真是個絕色佳人,父皇也絕非好色之徒。就算是為了籠絡周家,周家多的是有心思的女子飛蛾撲火。我讓他早些讓周皇后去死,阿瀾猶猶豫豫,始終不能狠下心腸。」

  「甚至今日我提點,讓他小心親妹妹的處境,提點他為什麼阿淳會有這樣子的好運氣。他卻問我,問我為什麼要這樣子做?哎,他總是不肯將我的話放在心上。他猶豫不決,遲遲不斷,可是周皇后下手卻是很快,快得連我都有幾分佩服皇后娘娘送死的決心。」

  「其實,他始終是占據了優勢和贏面的。可是,他先是猶猶豫豫,之後又心存死志,我這個知交好友,都拿他一點兒法子都沒有呀。」

  百里聶那極俊秀的面容,煥發出了難以形容的俊美。可是落在了龍輕梅眼裡,卻也是難以形容的狠辣與心機。

  「知交好友,他居然是你的知交好友?」

  龍輕梅言語之間,卻也是禁不住蘊含了一縷淡淡的諷刺。她自認自己也不是什麼好人,心狠手辣,殺伐果決。可是每次見到百里聶,她內心之中卻不覺泛起了一縷驚心動魄的感覺。

  她情不自禁的想到了自己第一次見到百里聶時候情景,那月下的少年,雖然年紀尚輕,卻煥發了難以言喻的俊美和妖異。好似一朵極為絢麗的花朵,居然這樣兒的悄然綻放,開得十分的妖嬈,可謂是有些動人心魄。那時候,百里聶年歲還那樣兒的輕,已然是像個妖孽了。更不必提現在,越發的深邃。

  他好似一口極深的古井,讓人一眼望去,卻也是根本都是瞧不見底

  「那是因為,有那些個不是知交好友的人,來和阿瀾做對比。那麼便會知曉,我對阿瀾,是多麼的善良,多麼的寬容,以及多麼的手下留情。那麼你便會覺得,我對阿瀾就好似對世上最好的朋友一樣。」

  龍輕梅輕輕的福了福:「殿下永遠便是妾身佩服之人。」

  一如當年,那個俊美含笑的少年人,眼睛裡面充滿了智慧和冷漠。

  然後兩個人相遇,就開始了勾結和合作,將那攝政王石修,生生搬倒。

  那時候百里聶年紀雖小,可已經是讓龍輕梅為之心悸。

  「殿下是什麼時候,查得月砂是我的親生女兒的?」

  聽龍輕梅提及了元月砂,百里聶眼底流轉了那一縷幽幽光彩:「是很久,很久以前了。那時候我受夫人所託,去尋你的心肝兒肉。你說她打小被人抱走,輾轉賣到了北漠之上。我對夫人之事,一直很是上心的。那時候,我去海陵雖然是有些個別的目的。不過夫人的事情,我也很想順便查一查。」

  龍輕梅聽了,原本水紋不動的臉頰,漸漸浮起了一股子的惱怒。

  很久,很久以前了?

  那時候百里聶既然是知曉了這些了,可是居然隱匿不言,根本沒有告訴自己!

  這個長留王殿下,卻果真是心機深,毫無憐憫之心。

  他可是知曉,這些年來,自己心如刀絞,備受煎熬,受盡了苦楚。

  可是,原來這一切,是早早就可以結束的。

  哼,那時候百里聶自然是很上心。只怕百里聶是時時刻刻,關注東海的局勢,可謂是無所不用其極,什麼事情都是做得出來。

  然而饒是如此,龍輕梅卻也是生生將自己的惱怒,給這樣子壓下來了。

  非是她不敢向著百里聶發作,乃是因為,百里聶這樣子沒感情沒心肝的人,縱然自己個兒再如何惱怒,也是無法動搖百里聶的一絲一毫。

  他既不會動怒,也不會惶恐,一副心肝就好似冰雪打造而成的。

  她聽著百里聶喃喃輕語:「那個孩子,最開始只是只會殺人的狼。蘇葉萱將她撿了回來,給了她做人的感情。可是就算是這樣子,她還是不大習慣如何跟人打交道。她本性是很聰慧的,可是卻也總是排斥別的人,不大樂意跟人做朋友。我知曉,我若不幫她,那麼她長大之後,仍然是個什麼都沒有的野孩子。」

  「我想些法子,親近她,教導她武功,讓她學習怎麼樣兒和人相處。我將兵書上的字,一個個的念給她聽,給她解釋,悉心栽培,並無徇私。她天資聰穎,我也是很喜歡。不過那時候,我以為她是個男孩子。後來,我過了許久,才發覺她是女子,知曉你是女兒。不過,那也是幾年前的事情。那時候,我並不想將之告訴夫人。直到現在,我也還因為這件事情,十分感激你的。」

  龍輕梅緩緩言語:「如此說來,妾身倒是感激殿下對我女兒所做一切了。她畢竟是奇貨可居,難怪殿下如此上心。」

  饒是龍輕梅努力壓下去心中情愫,如今卻也是禁不住言語諷刺。

  「奇貨可居?說得好,若是初識時候,我隱匿不言確實是因為如此。這個孩子,如果立刻被你教導,她一定會被你教導的一切以東海利益為重。可是倘若由我教導,她的看法卻也是不一樣了。等她長大了,又聰明,又孝順,你一定會喜歡。夫人沒有別的孩子,那麼一定會很愛惜這個女兒,會慢慢偏向龍胤。可是人世間最不能控制的,就是人的感情了。最開始,就算不知曉她是你的女兒,我也是因為一些別的打算。可是後來,後來我是真心喜愛她的。我寧願她一生一世,都不要知曉自己身世。回到東海,她處境不會很好的,只會淪為權力鬥爭的犧牲品。夫人無論信還是不信,這些都是我的衷心之言。」

  龍輕梅言語之間,卻也是禁不住蘊含了一股子淡淡的諷刺:「如此說來,我是應該感謝殿下。只不過如今,殿下為什麼還肯讓我們母女相認。難道殿下忽而又不肯為月砂著想,你又不她了?」

  百里聶不動聲色:「一個人年輕時候,總不免自以為是,覺得自己是為了她好,什麼都是對的。如今年紀大些,看法自然不同了。哎,母女情深,我怎能忍見月砂居然是懵懂不知呢?」

  「不過,本王不免好奇一樁事情。今日東海王妃雖然讓月砂避過殺人之罪,可卻留著偷盜之罪。別人借著這個由頭,就能褫奪她縣主之位,甚至淪為笑柄。若非我出面開解,月砂處境只怕不大好。不知夫人,當時可是別有打算,另有法子為月砂脫罪?」

  龍輕梅眸色漣漣:「沒有,我本就不欲她就此脫罪,更不想她做個朝廷縣主。可是這又有什麼不好?她不做這個朝廷的縣主,那麼便沒機會再去報仇,深陷險境。蘇葉萱,又算什麼呢?她不過是養了我兒兩年罷了。就算真有大恩,可也不值得我女兒粉碎碎骨以報。月砂性子倔強,就算母女相認,抱頭痛哭,苦苦哀求,也絕對不能讓她放棄復仇。既然如此,便毀她名聲,墜她地位,讓她有心無力,遠離皇宮。這也算,全了我那一場母女之情。」

  百里聶微笑:「母女之情,好一個母女之情。」

  龍輕梅不動聲色:「「那是因為,有那些個不是我親生血脈的所謂兒子女兒,來和月砂做對比。那麼便會知曉,我對月砂,是多麼的關懷備至,以及多麼的下手溫柔。那麼你便會覺得,我對月砂,可真是一個難得一見的慈母。」

  「譬如,李惠雪和石煊?其實王妃將他們帶上京城,已經是不懷好意。」

  百里聶抬頭,漫不經心,卻目光輕閃。

  龍輕梅深深呼吸了一口氣,卻也是禁不住在想,這便是今日百里聶最終目的吧。

  這個長留王殿下,安排一場母女相認,一場這樣兒的試探,不就是為了證明這個。

  他可當真是將所有的人都當作棋子。

  「睿王爺所謂的妙計,騙得了百里雪,騙得了多疑的陛下,騙得了京城貴眷,騙盡天下人,可是始終騙不過你長留王百里聶。不錯,這一次妾身入京為人質,根本就是個天大的騙局。妾身便是不招,長留王殿下實則也是已然瞧出了幾分端倪了。」

  「當年長留王殿下以蕭英為棋子,分化了李玄真和睿王。可是伴隨漫長的歲月,當年兩個人雖然從朋友變成敵人,如今卻也是伴隨歲月流逝,再次從敵人變為朋友。王爺若是有必要,也可是個很大度的人。」

  「百里雪入東海潛伏,千方百計成為李玄真的養女,她只為了重新回到京城,奪回一切。她以為自己會有長留王的聰明,可是她根本就是個自以為是的蠢貨。李玄真和石誡這兩隻老狐狸早就將她瞧透,卻故作不知。畢竟,百里雪是朝廷的人。她自以為盜走證據,引得睿王和李玄真鬧翻,爭先跟朝廷獻媚。甚至於,睿王還讓我這個愛妻當人質。可是實則,他們早就連橫一起,想要謀反。」

  「李玄真貪圖權勢,當年不甘被睿王壓制,故而投靠朝廷。可是如今,睿王卻許以半壁江山。等攻入京城,便平分天下!這承諾雖然定然不真,可是那也是奪走天下以後的事情。再過不到一個月,李玄真和石誡的叛軍聯軍,就會以那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向了京城,銳不可當,殺人無算。到時候,我這個如今被追捧的東海貴客,就會作為人質,生生被人斬殺在菜市口。只怕臨死之前,京城百姓都是會恨不得吃了我的肉,喝了我的血。隨著我死的,還有所有同行的侍從奴婢,乃至於我那一對沒有血緣關係的好兒女。百里雪這個所謂的東海郡主,頓時也是會臭不可聞,只怕也難逃一死。」

  「長留王殿下,不是早就算準了這些,故而算定我會將自己親生女兒摘得乾乾淨淨。乃至於如今,我已然和月砂水火不容,誰都知曉仇怨頗深。她絕對絕對,不可以和我這個東海的睿王妃,沾上那麼一點點的關係!」

  ------題外話------

  未來岳母大人看老聶是心機婊啦

  雖然是很心機,不過沒有岳母大人以為的那麼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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