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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皮貴不解地問:『我一個人,住這裡幹啥?』

  燕娜說這是小區物管打的招呼,讓大家提高安全防範。因為昨天夜裡,有一家住戶屋裡進了盜賊,剛好無人在家,據說有不少珠寶、首飾和現金被盜。

  皮貴有些不情願做這事,但看著燕娜懇切的眼神,只好點頭應允。為了讓他進出方便,燕娜還給了他一把房門鑰匙,叮囑道:『白天你可以出去玩或辦事,但天黑後一定要在屋裡。我明天中午前就趕回來。』

  燕娜走後,皮貴看了看時間,才下午兩點多鐘,於是立即出門,趕回殯儀館做事去了。不過皮貴是個負責任的人,天剛黑,他又回到這裡。進屋後先打開客廳的燈,以向外界表明這屋裡已經有人了。然後他去飯廳、廚房以及衛生間等處看了一遍,檢查了一下各處窗戶,這才回到客廳坐下,打開電視消磨時間。皮貴看電視時有點犯困,正閉著眼,突然聽見『咚』的一聲,他一時無法分辨這聲音是從樓上傳來的還是電視裡發出來的,困意一下子沒有了。他立即上樓察看。樓上是一個小客廳,燕娜的房間和書房都鎖著門,沒發現異樣。皮貴走下樓來,將電視聲音關小,以免它和另外的聲音混淆。

  皮貴對看電視沒有興趣,便打開沙發轉角處的檯燈,從小桌上隨手拿起一本書來看。這本書叫《刑偵案例選》,黑紅兩色的封面,皮貴覺得有些眼熟,想了想,很快回憶起第一次在這裡做衛生時,就在燕娜的床頭柜上看見過這本書。

  皮貴好奇地翻開書,先看目錄——

  ●無頭碎屍案偵破記

  ●鐵軌拋屍案解密

  ●醉酒身亡的真相

  ●從冰箱屍塊偵破連環殺人案

  ……

  皮貴倒抽了一口涼氣。這顯然是一本公安機關的內部資料,燕娜怎麼會喜歡看這種書?皮貴繼續往後翻,發現一些頁碼還被燕娜折了角。這一般是需要重點閱讀的記號。皮貴對一頁折了角的內容細讀起來,這是一段對刑偵人員在兇殺現場搜集證據的敘述,包括拍照、提取房內各處的指紋和腳印,撿起地上的一顆紐扣和幾根頭髮……皮貴更加納悶,這些偵察技術怎麼會吸引燕娜?難道她想破案,或者想殺人?這可能嗎?如果可能,她想殺誰呢?殺劉總、安柏、小雪或者是他皮貴?思維一陣混亂過後,皮貴在心裡笑了笑自己的胡思亂想,無論如何,燕娜不會是做這種事的人。

  正在這時,客廳里的電話響了。皮貴正欲起身去接,突然想到燕娜臨走時對他講過,今晚電話響不用去接,如果有人找她,會給她打手機。

  於是皮貴坐在沙發上不理睬。可是那電話鈴聲一陣緊似一陣,讓人坐立不安。皮貴第一次覺得聽著電話響又不能去接,對人的神經是一種折磨。

  電話鈴聲在響了很久後終於停了,皮貴舒了一口氣。他看了看時間,才晚上九點多鐘,時間並不太晚,有人打電話來實屬正常。

  但是,門鈴又響了。應不應答?開不開門?燕娜可沒交代過。皮貴正猶豫著,門外響起了人聲:『燕娜,開門!』

  皮貴只得開了門,看見這裡的大個子門衛正領著一個老太婆站在外面。門衛說:『你怎麼不接電話?燕娜的姑媽來了。』

  這事有些突然,但皮貴只得接待。他從門衛手中接過老太婆的長條形旅行包,讓老太婆進了屋。關上房門後,他對老太婆說:『燕娜做節目去了,今晚不回家。哦,她怎麼沒說過你要來?』

  老太婆六十多歲,身體硬朗,她說:『原說下周來的,但老家湊巧有人來這裡辦事,有人同路,我便提前來了。你,你是誰?』老太婆說話的嗓音有些像男人,這讓皮貴聽起來很彆扭。

  既然是老家來人,皮貴不敢稱自己是燕娜表弟,於是說自己是傭人,替燕娜做家務守屋子。

  給老太婆倒了杯水後,皮貴立即給燕娜打電話,可是連撥了兩次,燕娜的手機都處於關機狀態,是做節目需要關手機,還是手機沒電了,皮貴無法判斷。

  回過頭來,老太婆已不在客廳里了,洗手間裡亮起了燈。皮貴坐在客廳里,為這個不速之客感到忐忑不安。老太婆在洗手間裡待了好一陣子才出來。她板著臉不說話,似乎很不滿意的樣子。皮貴問她吃過晚飯沒有,她說她是居士,不吃晚飯,如果有水果,可以吃一點。皮貴便進了廚房,看見有西瓜,便將西瓜沖洗了以後放在菜板上,正拿刀要切,老太婆突然從他身後冒了出來,說:『看你笨手笨腳的,我來吧。』說完她便從皮貴手中拿過菜刀,『咔嚓』一聲就將西瓜切成了兩半。皮貴看見她的手背上青筋凸起,像蚯蚓一樣。不過這雙手很有力,很快就將西瓜切成一片一片的。

  重新回到客廳後,皮貴心裡更加不安。他想離開這裡,可又覺得這是對燕娜不負責任。可要留在這裡和這個老太婆住在一起,又總覺得彆扭。

  老太婆吃了兩塊西瓜後說:『燕娜住樓上吧,今晚我住她房間。』皮貴告訴她上面已鎖了門,老太婆便不高興地說:『她這人怎麼連房門都要鎖上,我上去看看。』

  老太婆很執著地上樓,皮貴只好跟在後面。在燕娜房間門口,老太婆用力擰門把手,相信這門已鎖上後,才說那隻好住樓下了。

  回到客廳,老太婆坐在沙發上,眼睛卻像探照燈一樣往各處張望,嘴裡還說著:『喲,我這侄女住的房子好大呀,得值很多錢吧?』見皮貴不應答,她便起身去各處察看,樓梯後面的客房、飯廳側面的保姆房,她進去之後好一會兒才出來。然後,她想看客廳外面的小花園,可鐵門打不開,便叫皮貴幫忙。皮貴給她開了門,她走出去看著暗黑的小花園,發現涼棚下晾著不少衣物,便走過去一件一件細看。發覺皮貴站在身後,她便說:『我侄女的衣服真多。』

  這是個愛管閒事的老太婆。回客廳坐下後,她又突然問皮貴:『你愛抽菸?』皮貴說不,她指了指茶几下面說,『那是誰抽的?』

  茶几下面的煙缸里留著個菸頭,誰留下的,皮貴怎麼會知道。皮貴說:『燕娜這裡常有客人來嘛。』

  『都是些什麼客人?』老太婆緊追不捨。

  皮貴對她已經很反感,便說:『我怎麼知道,我也不常在這裡。』

  皮貴生硬的語氣讓老太婆閉了口。皮貴又對她說很晚了,早點進房間休息吧。老太婆突然站起來說:『我走了。侄女不在家,我住這裡不方便。我還有個侄兒在這城裡,我去他那裡。』

  老太婆似乎生了氣,皮貴也不挽留,只是說:『你老人家願意住哪裡就住哪裡吧。』

  老太婆拎起旅行包出了門,皮貴關上門後,又趕緊給燕娜打電話,沒留下老太婆,他怕自己做錯了事。

  燕娜的手機仍然不通。皮貴覺得悶得慌,又給小雪打電話,想和她聊聊北京打來的電話,還有安柏那小子想採訪她的事。可是,小雪家裡的電話是魏阿姨接的。她說小雪已經睡覺了。皮貴看了看時間,已快到夜裡十一點,便說那就不打攪她了。

  皮貴進了房間,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半夜時分,燕娜的電話終於打通了。燕娜說這個古鎮搞燈會,剛做完節目,這之前手機都關機。聽皮貴講了她姑媽來的事後,燕娜先是『啊』地叫了一聲,接著語氣急促地說:『皮貴你沒搞錯吧,我姑媽是說過幾次想來這裡的醫院看病,可一直沒能來,兩個月前她就已經去世了……』

  皮貴的頭腦里『嗡』的一聲,想起那個老太婆的樣子和在屋子裡的行為,不覺背上有些發冷。整個大院都沸騰了。小雪跑到樓外時,保安們正拿著滅火器往樓里沖。很快,刺耳的警報聲由遠而近,消防車一輛接一輛地呼嘯而來。在小雪的記憶里,這大院裡出現火災還是第一次。

  1

  青銅市以西兩百多公里有座大型煤礦。一年前,礦井發生透水事故,有12名礦工遇難。事發後,煤礦的礦長兼黨委書記翁雲剛被關了起來,成為小雪爸爸的獄友。對這個礦長的處理最近有了結果,鑑於他僅僅負有領導責任,因而免於刑事起訴,給予他撤除黨內外一切職務的處理。對這事,當地的報紙和電視都作了報導。現在,小雪正坐在他對面,聽他講爸爸在獄裡的一些事。

  小雪接到礦長電話的時候,出於穩妥考慮,便讓他到家裡來談。可他不願意,他說雖然她爸已死,他和她見面已沒有串通案情的嫌疑,但來她家,或許還是會引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小雪對此表示理解,便同意在外面見面。他和小雪約在一家小茶館,在城郊,小雪好不容易才找到。

  翁礦長五十多歲,有點憔悴,但說話時仍有些當過領導的語氣。他對小雪說:『約你出來,這個、這個事嘛,當然很重要。』

  接著,他講起了和小雪爸爸的一些事。他說,在鄒副市長被單獨關押前,有一周左右時間他和鄒副市長在一起。但鄒副市長除了看獄方提供的報紙,幾乎不怎麼說話。有時背著手在屋裡來回走,心事重重的樣子。在被單獨關押的前一晚上,他突然對翁礦長說,老翁啊,你的問題不大,關一段時間很可能就被放出去了。我呢,這輩子大概完蛋了,只是對不起老婆和女兒……

  小雪聽到這裡,忍不住抽泣起來。翁礦長停了一下,繼續說道:『你爸還說對不起他的司機李祥,為了他,李祥也進了監獄。他讓我出來後一定要轉告你一件事,將一件東西交給李祥的弟弟李柱,這東西還值點錢,算是他對李祥的補償。』

  小雪止住了抽泣,疑惑地問:『什麼東西?』

  翁礦長說:『你爸爸沒講,我當時也不便深問,我以為你知道。』

  小雪說:『我不知道,什麼也不知道。』

  翁礦長想了想說:『既然這樣,你爸爸的司機李祥一定知道是件什麼東西,你見見李祥的弟弟吧,看他能不能說得清楚一點。』

  『李祥的弟弟,他在哪兒?』

  翁礦長站起身說:『他就在這裡,你跟我來。』

  小雪跟在翁礦長後面,從茶館後門出去,眼前是一個農家小院,有不少樹木,靠牆還有一個井台,周圍鋪著青石板。在城郊還保留著這樣地道的農家小院,這讓小雪驚奇。

  翁礦長叫了一聲『李柱』,從一間房子的雙扇門裡立即滾出一部輪椅來,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坐在輪椅里,他雙手滾動車輪,那輪椅瞬間就衝進院裡,並快速打了個旋,正對著翁礦長和小雪。

  翁礦長給小雪和李柱相互作了介紹,然後說:『你們談吧,我有事先走了。』

  坐在輪椅上的男人額頭寬大,這使他的兩頰更顯瘦削。他凹陷的眼眶裡she出的光讓人有些害怕。小雪多年前曾見過他一次,那是在一次春節的私人宴席上,他剛從車禍中撿回一條命,便坐著輪椅來赴宴。這之前,他搞城市拆遷工程掙了不少錢,剛換了一輛豪華車,便出了車禍。

  此刻,他看著小雪說:『哦,長這麼大了,請進屋坐。』

  一排平房的中間一間是客廳,從院裡上階都修有斜坡,李柱的輪椅比小雪走得更快。進屋坐下後,他將輪椅一轉,在茶几對面正對著小雪。然後,他用大嗓門叫了一聲:『鄢脂,來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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