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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麼回答的,是我。

  ——這是什麼洞啊?

  ——牆壁壞掉了耶。

  ——老鼠窩嗎?

  ——才不是呢。

  我知道的。那個時候,只有我一個人知道這個房間。

  後來我查了一下,我們模仿的電視節目的播放期間,好像是我升上小學三年級的春天到隔年春天的一年之間。那個節目雖然頗受歡迎,但也不到風靡一世的地步,節目播放完畢後,就迅速退燒了。

  我想隔年我就愛上其他卡通了。

  我們跑進那個房間,應該就是那一年沒錯,而當時我就已經很熟悉那個房間了。

  那個時候就……

  我從很久以前就知道那裡了。

  我一定是從上小學以前就經常賴在那裡。

  像是大人無聊的酒宴時。

  一個人醒得太早的清晨。

  無所事事的午後閒暇。

  不想和其他孩子混在一起的時候……

  我便默默地離開人群,進入那個洞穴房間,度過秘密的時光。

  那是個什麼都沒有,連暖氣都沒有,寒冷又殺風景的房間。

  可是,只有我會去那個房間。

  是只屬於我的房間。

  話雖如此,我也不是把那裡當成了自己的房間。我想是把它當成了一種類似秘密基地的特別場所。

  只屬於我一個人的秘密基地。

  我絕對不是喜歡離群索居,但有時候還是會想要一人獨處。我就是這種個性。

  現在有時候也會這樣,只是沒有以前那麼嚴重。

  我小時候這種傾向尤其強烈。我不怕生,也不內向。我喜歡和大家一起吵鬧,也喜歡少數幾個人玩耍,每種狀況都各有愉快的回憶。從這個角度來看,我是個很普通的孩子。可是這是兩回事。孩提時代的獨處時間,一定是任何事物都無法取代的愉快時光。

  無所事事,一個人閒閒地待著。

  做白日夢。

  畫畫圖。

  看漫畫。

  我喜歡這樣。這種毫無生產性的行為,應該也沒有帶來什麼明顯的成果或變化,什麼都沒有。

  然而我卻忘不了。

  如今回想,我覺得那是段極為濃密的時間。

  雖然我已經不畫圖了,但年過三十的現在,我還是會看漫畫。漫畫還是有趣,不過那與孩提時代在那段濃密的時光中獲得的愉悅似乎不同。

  為了追求孩提時代的那種愉悅,我也會經特地去舊書店買來以前讀過的漫畫回味。雖然感到懷念,而且也讀得津津有味,可是還是不同。我覺得連有趣的本質都不同。會是集中力的問題嗎?應該不只如此。

  或許再也不可能重新體驗到當時的那種感覺了,或許再也不可能尋回那麼珍貴的濃密時光了。這麼一想,我就心痛。過去的時間再也不會回來了。這麼一想,我就難過極了。

  然後我想起來了。

  我想起了當時的狀況。像是夏天的我都在做些什麼?在哪裡、在什麼樣的環境、以什麼樣的狀態、用什麼樣的姿勢做些什麼?春天呢?秋天呢?然後……

  冬天呢?

  冬天隨著榻榻米的香味一同復甦。沒錯,現在也是如此。

  低溫,還有那股香味,我總是成雙成對地一塊兒憶起。天氣一冷,我的鼻孔就嗅到虛幻的榻榻米香;一嗅到榻榻米香,儘管天不冶,我卻依稀感覺到寒涼。

  那會不會是那個開了洞的房間的記憶?

  我獨自一人坐在那個冷冰冰、不怎麼明亮的房間裡。

  做白日夢。

  畫畫圖。

  看漫畫。

  我是否就是這樣,在那裡度過……?

  我大概是在那裡看漫畫。我想不起來是什麼漫畫。連最早是什麼時候我都想不起來了,所以也無從想出是看些什麼作品。但我已經識字了,所以應該是上小學以後。

  坐在榻榻米上看。

  然後趴著看。

  接著翻身側躺著看。

  我有個習慣,一旦沉迷於劇情里,就會側躺著看漫畫,右側朝下地看。

  現在我也用這種姿勢看書,所以我總是躺在沙發或床上看書。

  我一直都是這樣,我想過去應該也是。

  那個房間裡……

  沒有枕頭,也沒有用來代替枕頭的座墊。我應該是側躺下來,右頰貼在榻榻米上看漫畫。

  在沒有暖氣,隆冬的寒冷徹骨的小房間裡。

  我將右頰貼在異樣青翠的冰涼榻榻米上度過濃密的時光。我深深地吸進滿腔藺草獨特的香味,自個兒度過愉悅的時光。

  一定是這樣。

  年復一年。

  自我懂事之前開始,好幾年之間。

  每到冬天,我就反覆這麼做。

  到了晚上,應該會開著螢光燈,可是我沒有什麼晚上的記憶。總是微亮又幽暗,那個房間總是這樣。

  只有一道窗戶。

  白天不點燈,所以光源只有那道窗戶。

  換句話說……

  我應該是背對窗戶躺下,若不是這樣,就暗到讀不了漫畫了。雖然不可能一直維持同樣的姿勢,但沉迷於漫畫時,我一定是那種姿勢。

  我看完漫畫了嗎?

  還是讀到一半,想起別的事?

  還是看膩了?

  我將目光從漫畫移開了。

  隔著漫畫書,望向我的正面。

  那裡應該開了一個三角形的洞穴,我應該橫躺著看到了一個漆黑的洞穴。

  我看見了。

  正好隔了一張榻榻米的距離,也就是約半間③遠的旁邊,有一個洞穴。我看到三角形的洞穴。

  可是,

  應該漆黑的洞穴並不黑。

  洞穴的另一頭,

  有一張臉。

  是那張……

  不是任何人的臉。

  臉一樣是橫向的。和我相反,把左頰貼在地板上看著我。洞穴並不大,所以只看得到臉。隔壁房間也有人躺在地上看著我——我心想。

  除此之外沒有別的可能了,就連小孩子也會這麼想。

  當時我也是這麼想吧。

  也可能沒想得那麼深。

  臉不大不小,恰恰好就嵌在洞裡。

  洞穴是三角形的,所以右眼以上和右頰以下看不見。

  ——是個女孩。

  我這麼想——好像。我記得不是很清楚,但我想我看到那張臉,也完全沒有放在心上,又把目光移回漫畫,繼續沉迷於書中了。

  我應該不覺得古怪或不可思議。

  ——噯,總之是什麼人吧。

  我一定是這麼想的。屋裡有許多小孩,如果當時我是小學一年級生,我應該不可能記得全部親戚小孩的臉和名字。我不知道誰是誰。

  我都會這樣躺在這一側看著洞穴了,就算另一頭有個孩子一樣躺著看洞穴,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我應該是這麼想的。

  總而言之,我不感到害怕或奇怪。

  證據就是,

  我沒有告訴任何人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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