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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是人工授精。他雖然失去大部分的生殖器,但精囊還稍微留著些許的作用。不過,能夠受孕的精子量很稀少,根本不足夠做人工授精。因此他就賭那微少的命中率,他想提高一隻精蟲和卵子結合的百分之百的機率。也就是說他在桌上的玻璃器皿和實驗管中,開發了讓攝取來的卵子和精子人工受孕的技術。」

  「什麼!那麼……我雖然不像內藤君,但那簡直就是現代的人造人嘛!」

  我不由得喊了出來。惡魔!不允許人做的事!我有這種感覺。

  「倫理觀人人不同,根據國家、宗教,也有所不同,不能一概指責。根據不同的想法,不管在哪裡以什麼形態誕生的生命,其高貴性並沒有不同。而且,反過來說,也可以解釋為根據醫療行為,所有延長生命全是違背天意的行為。」

  「詭辯!何況,作為現實性的問題,這是可能發生的事嗎?我只覺得荒唐無稽。」

  「理論上使可能的。我把手上他的研究筆記全看了,他的研究始終保持著完整性。理論上,也毫無破綻。從純粹的科學性見解來看,這個研究擁有極寶貴的價值。以接近自己獨學的形式,竟獲得如此的成果,即使僅從過程來思考,也值得讚賞吧。只不過……」

  京極堂以沉重的表情結束談話:

  「他畢竟錯了。如果他是無法達成這個偉大工作的凡夫……完全的體外受精等之類的如果只是妄想……就不會發生今天的慘狀吧。但研究完成了,在昭和二十六年一月八日的薄霧之夜。」

  「那傢伙比平常提前三十分鐘回到房間。」

  接續京極堂的話,內藤開始說道:

  「是個很冷的日子。即使過了年,牧朗的生活型態也沒有改變,俺和梗子沉溺飲酒,繼續著自甘墮落亂七八糟的關係。那一天,我們也淫亂地糾纏在一起。沒有暖氣的房間很冷,還記得很清楚呢。門突然打開了,梗子一絲不掛地跨在俺身上,俺的頸子歪扭著顛倒地看到走進來的丈夫的臉。」

  藤牧笑著。

  我閉起眼來,想像著內藤的話,使我產生簡直就像在現場似的錯覺,我有一種真實感。

  --梗子,開心吧!終於,終於,我完成研究了。

  --這算啥?那是老婆和人私通的丈夫所說的話?你知道我現在在幹嘛?

  梗子維持著和內藤纏在一起的姿勢,瞪著藤牧。即使如此,藤牧的笑容仍然沒有消失。

  --知道了。所以,■好了啦■,你再也■沒有必要■做那種事了

  --少無聊了。那要幹嘛?你,那麼,現在要把我從內藤這裡扯開,要和我做愛嗎?開玩笑!和你這種膽小的蛆蟲做愛,還不如死掉的好!

  不是啦,梗子,別生氣!聽我說,我們不做那種事也能夠生孩子嘍!我和你的孩子。為了死了的第一個孩子,我們來創造兩人的孩子……

  --你在說什麼!腦袋有問題吧?

  「俺肚子上梗子的臉……就像那個偵探,什麼時候曾說過的,不像這世上的東西似的恐怖。梗子的眼睛裡已沒有俺,梗子離開了俺,就那樣赤裸裸地如不動仁王般站立在床上。」

  --誰生了你的孩子?不,以後也不會生!什麼嘛,瞧那副似笑非笑的臉。你生氣呀,生氣看看呀,蛆蟲!

  --冷靜點兒,冷靜點兒!從頭到尾都是我不好,我道歉!所以,你聽我說,不、不,不是現在也沒關係,把你的情緒鎮定下來吧!

  --住嘴!滾出去!去死吧!

  「梗子抓起手邊能拿到的東西就扔向牧朗。俺、俺完全畏縮了,從床上滾下,抓起衣服想逃出去!」

  --別動粗,內藤君在這兒呢!

  「這傢伙在說什麼呀?俺完全不了解整個狀況了。俺可不是在夫妻吵架現場的他人唷,是被中斷了的偷情現場中妻子的情夫呢。面對正閃躲扔過來東西的俺,那傢伙這麼說。」

  --內藤君,直到現在都很對不起你。老婆現在正激動著,我改天再向你道歉,很失禮,今天就退下吧!

  「梗子聽了這些話,瞬間顯露吃了一驚的表情。然後馬上顯得比剛才更激昂,俺慌張地想逃,但是腳碰到扔過來的座鐘跌倒了,閃躲著攻擊摸著牆壁逃……」

  「就癱軟在油畫的下面吧?」

  榎木津說道,他的幻覺是正確的。

  「那個女人是鬼,但我覺得牧朗更可怕。那傢伙……的微笑沒有停止,還一直道歉呢。」

  --請原諒!是我不好,因為我一時流於卑劣,使你受傷害。我真的在反省,不過已經無所謂了。我已經不是學生、是個很高明的醫生。我身為繼承久遠寺的一家之主,岳父也承認了。那個孩子隔了十年又重新誕生在這個世上,你和我的……

  --我不知道那回事兒,出去!

  --算了吧。拜託,梗子……

  「那傢伙終於也感到危險了。他企圖躲過梗子的攻擊,從俺面前穿過,牧朗想■逃進■書房。」

  「這是……牧朗進到書房的真正理由嗎……?」

  「是的。但是那扇門很重,不能馬上打開。在那一瞬間,那傢伙又說了多餘的話。」

  --請恢復當時的你,十年前的溫柔的你……

  「接下來的瞬間,眼前全變成紅色。無法立刻意會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看到地板上血塊擴散著,俺知道發生嚴重的事態了。梗子用水果刀,在就要進書房的牧朗的腹側深深地刺了進去。流了很多血,俺很快就明白了他的動脈不知哪裡被切斷了!」

  --為什麼?為什麼……?

  空白的時間填滿了。

  「所以,牧朗為了躲梗子的追擊,把門關上、鎖上了。」

  「是的。俺聽到了上鎖的聲音。那傢伙被刺了以後,才察覺事態已經進行到無法收拾的地步了。連鑰匙都鎖上了,一定嚇死了吧!」

  不,不是這樣!

  我的腦子慢慢地與藤野牧朗的意識融和了。

  恐怖。疼痛。然後,很深的悲哀……不對。說悲哀,不如說是驚恐吧。但上了鎖,並不是害怕的關係。還有,他內心還存著事態或許可以收拾的不死心的期待。等梗子鎮定下來以後……

  --意識中斷了。還、還不行。

  --如果這樣,母親的希望--

  --找到好伴侶--

  --生下孩子,相互慈愛,幸福地度過一生,母親相信……

  藤牧在此時成了很大的胎兒。

  然後,再度緩慢地睜開眼睛。

  --這裡是哪裡?我在做什麼呢?我……

  他想到浸在暖和的血塊中的羊水,水果刀刺在臍帶上。

  絕不曾領受生命的胎兒,在做什麼夢吧?是從未降臨的和梗子共享幸福的未來嗎?不曾二度降臨的和母親一起度過的幻影似的過去嗎?兩者都一樣。未來是尚未來臨的過去,過去是已來過的未來吧。

  血液流失。體溫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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