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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覺得光是聽到就夠頭痛了。恐怖的入谷的鬼子母神。」

  木場引用了蜀山人的雙關語。但是,他本人連蜀山人的蜀字都不認得。

  [呵,怎麼說佛祖都是在教導人母愛,所以,才成了善神嘛!]

  「不,那是不對的。訶梨帝母原本就是善神,即使作為授子、育子之守護神的也廣受信仰。現在還有『天母』啦『母子愛』啦什麼的別稱,讀了《南海寄歸內法傳》什麼的,也是這麼寫著。換句話說,她的性格在與佛教相遇前、後也都首尾一貫,沒有改變。」

  京極堂一一地提到出處,甭提木場了,連我也沒聽說過那樣的書。

  「嘿,是好或不好,究竟是哪一種呀?」

  木場愈來愈混亂似的,煞有介事地,泄了氣。但是,京極堂宛如柳樹迎風的模樣,步調不亂輕描淡寫地說道:

  「兩種都是吧。而且,從佛教的本源來看,大體上,擁有情愛會妨礙悟性。佛祖並沒有告誡這樣的事。」

  「那是怎麼回事?」

  木場和我異口同聲地出聲。

  「說起來,佛教就是在講應該捨棄『愛』這個觀念,因為『愛』可換說成是『執著』。捨棄所有的執著是前住如來的道路唯一的解脫。所以,把訶梨帝母的教訓,解釋為要人捨棄對孩子的執著也說不定。捨棄一切、皈依佛道的話,所有的罪業可以滅卻,而且能夠開悟……換句話說,就是親鶯(譯註:一一七三--一二六二年,日本鎌倉初期的僧,淨土真宗的始祖)所說的境界,『善人亦可成佛,何況是惡人』!」

  我把手中的雜誌放在榻榻米上,不由得插了嘴:

  「這麼說來佛教是否定人性的嘍。如果如你所說,剛才那個猴子的話題,不就接近開悟之道了嗎?」

  「對了!」

  京極堂很乾脆地答道:

  「野獸由於不彷徨,所以也許更接近開悟的路。但野獸無法成佛。野獸不能捨棄之為野獸這個事實。不捨棄對生的執著就無法開悟。換句話說,原來,佛教之真意並非否定人性,而是超越人性,這麼說比較正確。」

  「那麼,佛教就像是對著咱們說去死吧!」

  我感到非常空虛。當然,之所以會這樣,並非僅是母子鬼神的關係。

  「並非是那麼剎那性的事。嗯,每人接受的方法不一樣。為了像你這樣的俗人,佛教終於完成了從小乘到大乘的變貌。在日本的鬼子母神信仰,與其說是佛教,不如說是以原本的婆羅門教的含意廣布於世,來得恰當。結果,鬼子母神……訶梨帝母完全不願捨棄執著,到現在還愛著孩子。所以才會吸引了許多信仰者。對了,日蓮聖人(譯註:一二二二--一二八二年,鎌倉時代的僧,日蓮宗始祖)也好像信仰著鬼子母神,那裡……法明寺是日蓮宗吧?」

  「就是那裡!」

  木場甦醒了似的,大聲說道:

  「就是那座法明寺啦。俺不是為了聽印度的鬼子母神來的,我是來打聽那個在雜司谷的法明寺的。喂,你們到底卷進了啥事啦?」

  木場半強迫的把話題拉回本題。木場是刑警。我對於談事件的全貌帶著幾方抵抗。但是,情勢發展到這個地步,已無法後退。我把這兩三天發生的事情脈絡,有一搭沒一搭口齒不清地說著。然而,木場倒很不相稱地是個擅長聆聽的人,因此,我比說給榎木津或京極堂聽時,還要能夠更得要領地將事件與搜查的全貌和盤托出。

  「哼!」

  木場在我說完後的同時,發出鼻音,說道:

  「我就覺得那家醫院很可疑,蓋子打開一看,果然看起來像鬼魅魍魎的醫院。」

  「你說得太過份了。的確並非沒有犯罪的嫌疑,可是……」

  「嘿,關口,你沒有辯解的必要唷!懷疑是無罪的。不過,在真正的兇手沒抓到以前,每一個人都是嫌疑犯。不過,不管是榎木津還是你,外行人的想法畢竟摸不著邊際。」

  木場抽出插在褲子後面口袋的扇子,啪啪地開始扇了起來。

  「這麼說的話,犯罪搜查專家木場警官,你從剛才假冒的偵探嘴裡,找到什麼線索沒有?」

  京極堂用一種聽不出是煽動,還是輕視的語氣,帶著搗亂的語氣說道。

  「真討慶--」

  木場交換了一下盤坐著的腳,看著我的臉說道:

  「所謂犯罪,不是可能、不可能之類的問題。首先,要有動機,然後,可能、不可能才以隨後的形式跟上來。你們這些傢伙的腦袋裡,欠缺動機這兩個字。」

  「原來如此。聽好,關口君,確實聽好老爺這番難得的話。」

  京極堂開玩笑地說道。不過,木場的話刺激了我內心像罪惡感似的東西。

  進入久遠寺醫院時,我懷著一種怎樣的心態面對的?我不是應該比任何人都冷靜客觀嗎?雖然揚言要自己解決,但受委託的是榎木津,我不是應該站在守護著第三者的立場嗎?但是,我受到榎木津不符合常識的含意不明的言行所影響,我只是不斷地完全露出主觀左右地動搖。結果,我並非針對事件而只是在探索關於我自己的問題罷了。我對委託人--久遠寺涼子到底做了什麼事呢?

  --請幫助我……

  豈止是幫了忙?醜聞簡直廣被藐視並為人所知了!這本下流雜誌的出現,代表了我的無能。

  「不需要那麼愁眉苦臉。因為你是外行,你就聽專家的話吧!」

  木場說道後,更調整了坐姿,表示要將話題帶進正題了。

  「首先,先來看發生了什麼事。老公從家裡失蹤了,因為他確實不在,所以這一點沒有問題。家裡人稱為『失蹤』,僅有這個事實而已。其餘的全都根據證言了。除了榎木津,你和京極堂的妹妹,都某種程度全面地信任了那些證言,把它們當作『前提』而加以探索。第一,這就有問題了。失蹤是因為家人這麼說,但是毫無證據。所以,要試著思考動機。密室等等的話題就從這裡展開,丈夫有沒有失蹤的動機?這很奇怪,由於足以下判斷的資訊不足,所以很難說,到目前為止,沒有找到動機。如果並非出自本人的意志失蹤,那就只能思考是被誰殺害,或者綁架監禁了起來。如果這樣假設,就要有『兇手』。相當於兇手的人物,目前只有家人。由於並未浮現家人以外的人物,所以先懷疑家人。這很奇怪,第一,妻子,和那個年輕醫生有私通的可能。這就有充分的動機了。其次是傭人,很難想像這傢伙危害招贅女婿的直接動機。但是,這個老先生俺也見過,非常地忠誠。他的主人……並不是那個禿頭的老爺,而是非常令人討厭的老太婆。這個老太婆說的話,他都言聽計從。然後,再來想這個老太婆和像老狸貓的禿頭老爺夫婦。但這也是十二分的奇怪。」

  「為什麼?」

  「第一,錢的問題。女婿帶來的錢,用途很奇怪。再來,怎麼都想不通的是,他們的言行舉止表現出做丈夫的怨恨一家人。這不就像是承認了自己加害似的嗎?接下來,最可疑的是嬰兒失蹤事件。我不認為沒有關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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