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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儘量裝得嚴肅,走近榎木津身邊問道:

  「我聽京極堂說了呢,榎先生看得見什麼。」

  榎木津很快地沒有了表情。

  「請說你看得到什麼。即使和偵探的工作沒關係。」

  榎木津沉默了一會兒,很快地冒出一句:

  「哪,關,實際上我看到青蛙了呢。」

  「什麼?」

  「青蛙臉的嬰兒!」

  榎木津如此說的當兒,涼子輕輕地搖昊了。

  「涼子小姐!」

  比我的喊叫更快地,中禪寺敦子抱住了她。

  涼子眼看著要折斷似的纖細的身子,只靠她的精神力量在支撐。可是,連那精神力量,如今亦絲線般地變細了吧。榎木津恍惚地凝視著這樣的她,低聲說道:

  「啊,果然是青蛙。」

  然後垂下眼睛。

  「世間有不能看的東西呢,關君。」

  然後,榎木津沉默了。涼子在中禪寺敦子的照顧下,坐上椅子,眼神恍惚。中禪寺敦子像是保護處於這種狀況的涼子似的,站在她的旁邊。我不由得覺得很狼狽。涼子痛苦似地用手指揉著眼角後,這一次勉強地做了個笑臉,向中禪寺敦子道謝:

  「謝謝,因為有點兒頭暈……沒關係了。」

  然後涼子恢復能劇面具似的表情,望著榎木津後細聲地說道:

  「榎木津先生……能看到這世上沒有的東西呢!」

  「不,我只看得見世間的東西。」

  我看得出涼子訪佛微笑了……

  「也是青蛙臉的嬰兒嗎?」

  「當然。那孩子是什麼?」

  「你知道那晚發生了什麼事嗎?」

  「我雖然知道剛才那男人看到什麼,但不知道原因和結果。」

  是人偶間的對話。我的狼狽不知何時變成疏離感了,我很懊惱插了話:

  「到底看到什麼了!牧朗先生死在這裡嗎?」

  榎木津仿佛從咒語中解放了似的,看著我,微笑地答道:

  「不,至少他不是死在這裡。因為他走到了隔壁房間,自己關上那扇大門的。」

  說道,輕輕地用手指著。

  那裡有扇黑色厚重的門。

  「這裡……」

  「是的。」

  涼子站起來走近靠近門的地方。

  「這裡是書房……或說書庫……原本是治療室,也就是為了施行簡單的手術、治療用的房間。如果相信妹妹的話,牧朗先生是在這個房間消失的。」

  涼子說道,看著我。

  書庫的門由於是堅固的厚木頭製造的,結實得即使是身材魁梧的男人用力撞也不會動。製造得很緊密,連一點兒縫隙都沒有。壞了的合葉部分也高明地修理好了。

  「從這裡……才是問題哩,榎木津先生。」

  「對。一開始就是了,不過,再過來我就不了解了。換句話說,從拜訪這裡以後,我們都沒有任何進展。認為有收穫的只有關君了。」

  榎木津說道,笑了。我正想要反擊的當兒,蹲著正在檢查門的中禪寺敦子發言了:

  「從這邊不能鎖上鑰匙嗎?」

  「是的。說鑰匙,其實是像小門門似的東西……當然,從這裡既不能鎖、也不能開。」

  把手的部分有很多損傷,看來像是內藤和傭人想撬開的痕跡。

  中禪寺敦子從皮包取出雜記本,撕破一頁,企圖插進門和牆壁的隙縫。可是,由於幾乎沒有隙縫,紙不可能插進去。而且,如果是普通的門,和底板之間大致會有隙縫,但只有作這扇門卻有如鑲木工藝似的,貼得緊緊的,所以,在這一部分,紙也插不進去。

  「連一張紙片都通不過去呢,別說用線打開的詭計了。」

  能力高強的偵探助手將紙片揉成團,說道。我變換了心情,接下去說道:

  「在現實的犯罪事件中上場的大部分密室,並非像出現在偵探小說中那樣的由詭計所構成。百分之九十九,都使用了複製鑰匙這種無聊的手法。不過,門式的鎖,連複製鑰匙的手法都無法使用。從這裡脫逃是不可能的。」

  中禪寺敦子對我的發言顯得有些微的不滿。

  「老師,這房間因為原本有梗子小姐這個■活鑰匙■在,打破門逃脫本身到底是不可能的。比如說,即使這裡沒有上鎖,但只要有梗子小姐的『他沒從這裡出去』的證言,這裡等於是密室了。」

  「你在懷疑什麼呢?」

  「如果牧朗先生■沒有進入■這個房間?」

  中禪寺敦子說道,單邊的眉毛稍微上楊了起來。

  「偵探小說常見的所謂『密室殺人』的條件,在於『無法從外面出入的房間裡,有他殺的屍體』這種矛盾性。但是,在這種情況下,由於有『實際上是以不知何種方法得以出入』這種其實很單純明快的解答,結果,只要找到了那種方法,矛盾就不成其為矛盾,密室也不再是密室了。不過,這一次有點兒不一樣。」

  中禪寺敦子吐了一口氣後,繼續說道:

  「這次的這一件,房間裡面並沒有屍體,裡面什麼都沒有。這種情況,有三個答案。第一,進到裡面以不知什麼樣的手法出去了的案例;再來是進到裡面,真的是超自然現象的消失了的案例,然後,最後是沒有進到裡面的案例。」

  「那麼,你認為梗子小姐在作偽證嗎?」

  「並不完全如此。只不過,在這種情況下,構成的謎必須有三個要素:『牧朗先生進到裡面』、『從裡面上了鎖』、『門開了后里面沒有人』。構成這三個證據是,第一,梗子小姐一個人的證言,接下來的兩個是梗子小姐、內藤先生,然後是時藏先生的證言了。完全信任了這些後,謎才成其為謎。」

  中禪寺敦子在瞬間張大眼睛後,觸摸了那一扇門說道:

  「當然,人從密室消失是矛盾的。在斟酌他逃脫的辦法之前,有必要查證那矛盾真的是矛盾嗎?首先,假定如院長先生所言,全部人的證言都是假的,這樣的話,謎題就很容易解開。不過,在這種情況下,動機其他什麼的就會留下許多問題。接下來要考慮的是,其中一人說謊的話,這個矛盾是否成立?如果只有內藤先生、或者時藏先生作偽證的話,這個密室就不成立了。不過,梗子小姐不一樣,怎麼說呢?因為只有她目擊牧朗先生進入書庫。雖說如此,但這個謊是有附帶條件的。那就是『從外面能否上鎖』。如果那是可能的話,梗子小姐在牧朗先生一開始就沒進去的房間外上鎖後,把內藤先生他們喊來就行了。在這種情況下,內藤先生他們即使沒有說謊,但人消失了的矛盾依然成立。也就是說,這是沒進到房間去的案例。當然,內藤先生或時藏先生,其中有一個和梗子小姐共謀的可能性仍然存在。不過,在這種情況下也一樣地,從外面上鎖是必需的條件。」

  「不愧是京極的妹妹,話說得流利,又高明地相當富有理論性。」

  榎木津從中插嘴搗亂。不過,的確連我在中途都產生了在聽京極堂演講似的錯覺。她的說明深得其妙,血統真是無法爭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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