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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族的……遺骨。

  「就是魄所依附的祖先遺骨。是為了讓連綿不絕的過去時間——已經存在的現在,與現在重疊在一起的一種裝置。」

  「不是祈求再生嗎?」

  「不,在儒教社會裡,人死之後,會立刻舉行一種叫復——呼魂的儀式。人們會爬上屋頂,呼喚死者的名字三次。這是將脫離的魂喚回肉體,祈求魂魄相合再生的儀式。可是這本來就不是為了讓死人復活而做的儀式。」

  「那麼是為了什麼?」

  「呼魂,是為了確定人是不是真的死了而做的。」

  「啥?」

  「要是叫了還不回來,那就不行了。會立刻開始喪葬儀式。只叫三次就死了心,可以說完全是儀式性的呢。那麼我接下來……」

  要舉行復這個儀式——黑衣的咒師說。

  「你、你說什麼?這樣就可以讓死人復活嗎?」中澤說。看來警部已經崩壞得相當嚴重了。

  「你、你瘋了嗎……?」

  公滋也發出嘶啞的聲音。

  「當然沒瘋。那麼,我的復的做法有些特殊……」

  京極堂瞄了伯爵一眼。

  伯爵僵住了。

  我……被一種坐立難安、近乎駭人的焦躁感折磨著。

  「在開始之前,我有件事想請教各位。如果呼喚魂……魂還是沒有回來的話……公滋先生,你認為該怎麼處置薰子女士的肉體才好?」

  公滋倒退了兩三步。

  「肉、肉體?你是說屍體嗎?」

  「唔……算是。」

  「那、那還用說嗎?你剛才不也說了一堆嗎?屍體當然要燒掉啊。人都死了耶。那種東西……」

  「你的話會怎麼做呢?」京極堂問楢木。

  「當、當然……要守靈,舉行告別式之後火葬吧。這一帶也已經頒布了禁止土葬的條例……」

  「很好。如果不燒掉的話……遺體會怎麼樣?中澤警部?」

  「不要問這種無聊的問題。剛才不就說了嗎?屍體會腐爛。人都死了嘛。這個時期爛得很快,很恐怖的。現在是盛夏,馬上就會開始腐敗了。那種樣子……」

  「謝謝你,警部先生。其他人對剛才的意見,有沒有任何異論?山形先生意見如何?」

  「小的也這麼認為。」山形說。

  「如各位所說,屍體……會腐敗。所以會埋起來,或加以火葬。人總是會試圖隱藏屍體。死後變化還在持續的時候,表示魄還沒有完全脫離。所以只有不再變化的骨頭會成為憑依之物。人類在漫長的歷史中,徹底地隱藏著死的污穢。至於為什麼,因為屍體已經不再是活的了。對吧?」

  「你問這什麼蠢問題?這種事不管是誰——連三歲小孩都知道。人就是死了才叫做屍體啊。」

  「有人不知道這一點。」

  喀。

  喀、喀。

  京極堂筆直走向門扉,敲打三次這個世界的巨大裂痕。

  門……猛地打開了。

  榎木津和數名警官站在那裡。

  「喏!大家期待已久的時間到了!」

  榎木津大聲叫道。

  「我……復活了!」

  榎木津高聲說道,摘下墨鏡扔出去,眨了兩三下眼睛後說,「去吧!」同時幾名警官推著高高的推車……

  「那、那不是棺材嗎!」

  中澤幾乎要扯破嗓子地怒罵。

  「你、你們……混、混帳,這是要幹什麼!喂,是誰允許這種……」

  「驗屍已經全部結束了,不要緊的。」

  榎木津旁邊站著里村醫生。

  「我已經處理得天衣無縫了。」

  「里、里村……」

  伊庭睜圓了眼睛。

  棺材在榎木津的引導下,穿過鶴群之間,在鳥之女王前停了下來。伯爵跑了過去。胤篤老人、公滋、伊庭、中澤、楢木以及眾刑警也圍了上去。

  簡直,

  簡直就像出棺。

  我無法忍耐,在距離伯爵最遠的地方垂下頭去。

  很快地……

  伯爵的世界就要結束了吧。

  接下來等待著伯爵的會是什麼?他究竟會怎麼想?我根本無從想像。

  伯爵覆上去似地趴在棺木上,然後他勉強抬頭,望向京極堂。他的眉間皺得很緊,他在忍耐。

  「請打開。」

  「喂!」

  警部聽到黑衣男子斬釘截鐵的回答,驚慌地雙手按住蓋子,但伯爵的動作更快而且有力。刑警們伸手幫忙上司時,棺木的蓋子已經發出巨響墜落到地上,微微地彈跳了一下。

  聲音震耳欲聾。刑警反射性地退後,老人和公滋縮起肩膀閉上眼睛。

  伊庭瞪大了眼睛觀望著。

  我……

  我上前一步。

  我……想看裡面,我被披著非日常外皮的日常給侵蝕了。

  這……是被頹廢與墮落所點綴的我的日常。

  薰子……!

  伯爵悲痛的叫聲在大空間裡迴響著。

  薰子薰子薰子……!

  原來你平安無事。

  ——沒錯。

  覺得這個叫聲聽起來悲痛的,是日常的我。這……

  在這裡是不對的吧。

  在這個場所……在這個世界裡,是不對的吧。

  我仰望黑得發亮的鶴。

  事實上,那是歡喜到了極點的歡呼聲。

  眾刑警、胤篤老人、公滋以及伊庭望了過去。

  我慢慢地,將視線從鳥之女王身上放下來。

  薰子沉睡著。

  和昨天早晨完全相同。

  她的睡臉極為安祥、美麗。

  昨天看到的時候明明已經死了…

  什麼,原來她還活著嘛。

  多麼可笑的騷動啊。這三天來的狂亂究竟是怎麼回事?

  根本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嘛。

  對吧,伯爵……?

  「喏!」

  京極堂的聲音響起。

  「怎麼樣……伯爵?」

  「中禪寺先生,您真的……」

  「這就是我的復。喏,如何?我遵守約定了吧?」

  伯爵深深地垂下頭去,溫柔地抱起薰子的頭,把自己的臉頰擦上她的臉頰。

  公滋凝視著伯爵的動作,仿佛瘧疾發作似地一臉慘白。他正微微地顫抖著。

  中澤咽下口水。

  「呃、喂,你,中、中禪寺,不管再怎麼樣,這也太過火了吧?這、這是在冒瀆死者。這、這可是真正的、有尊嚴的死者啊。這、這種蹩腳戲有什麼意義?你到底要做什麼……?」

  「伯爵。」

  中禪寺問道:

  「薰子女士……說了什麼嗎?」

  「她在大家面前,什麼都不會說的。」

  「咦?」

  中澤的臉扭曲了。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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