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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並沒有感覺。」關口答道,「有一段時期,我也以為聲音停了。昨天和薰子夫人談話的時候,還有喜宴的時候都沒有感覺。可是現在想想,或許只是我沒有感覺,其實聲音並沒有停,現在或許也聽得到。」

  關口把書放回書架,搗住耳朵。

  「伯爵……我的心病了。」

  的確,他的動作有些病態。

  關口的眼睛焦點渙散。

  「我覺得還是聽得到。」

  關口蜷起背來,這麼說道。

  「仿佛銳利的刀刃尖端磨擦般、細微的振動……聲音。這是具有金屬嘴喙和翅膀的蜂鳥的……」

  「關口老師。」

  關口老師——我大聲呼喚小說家的名字。

  關口像被拉回來似地看我。

  「關口老師,這裡的蜂鳥不會振翅,我的家人絕對不會做出折磨您的事來。」

  關口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對、對不起……我……」

  「沒關係。不……家父讓蜂鳥住在客房,似乎是有理由的。」

  「理由……?」

  「嗯。棲息在一樓客房的鳥兒們,據薰子說,都是外面的世界十分稀少的鳥。好像也有已經死去的種類。」

  「已經……死去?」

  「是的,說是在外面的世界已經沒有了。」

  「絕種了嗎?」

  「是這樣說嗎?」

  薰子似乎也是這麼說。

  「叔公的房間裡有軍艦鳥,公滋的房間裡有啄木鳥,關口老師和禮二郎的房間裡住的則是蜂鳥。看樣子,家父是想要讓外頭的世界很珍奇的鳥兒們招待來自遠方的客人。」

  「招待……?」

  「嗯。外頭的蜂鳥似乎是很不可思議的鳥。聽說它們因為身體嬌小,氣溫下降,體溫變得太低的話,有時候會昏倒而掉落在地面。我讀過家父遺留下來的記錄,那似乎是一種非常有意思的鳥。最讓我吃驚的是……蜂鳥被逼到絕境的時候,就會消失不見。」

  「消失不見?」

  關口露出非常奇妙的表情。

  「消失……不見?藏到哪裡去嗎?」

  「不曉得呢。外面的鳥如何我不清楚,而這裡的鳥又不會裝死。」

  「裝死?」

  關口似乎混亂了。

  這也難怪,

  裝死……

  這種事簡直就像編出來的,難以置信吧。

  我也無法想像。不,想像是能夠想像,但畢竟無法相信。

  「我想……一定是看起來消失吧。」

  「消失……?」

  關口把手按在額頭上,沉思下去。

  他一定是在想像吧。

  關口抬起頭來。

  「伯爵,這……」

  「大概是神話或傳說,或者是民間俗信之類吧。若非如此,不可能有這種非科學的事。而且這裡的蜂鳥總是存在……」

  「存在……?」

  關口的表情變了。

  「沒錯,老師,它們活著。」我答道,「對了,請容我再請教一次。對您而言……」

  對您而言,活著這件事有什麼意義……?

  關口沉默不語。

  「怎麼了?」我問。

  「為什麼……」

  為什麼問我?——關口以難以辨認的發音說道。

  下卷 12章

  關口老師——伯爵再一次呼喚我的名字。

  「您剛才說什麼?對不起,我沒有聽清楚。」

  「您……」

  您錯了——我說。

  沒錯……伯爵錯了。

  伯爵的論點有瑕疵。

  那個瑕疵……

  那樣的話,如果那樣的話。

  但是……我完全鈍化的腦細胞一時之間完全無法活性化。

  那麼……

  那麼,那麼,

  ——沒錯。

  我的確發現真相了,發現是發現了……

  我卻完全沒辦法說明,該怎麼說明?說明什麼才好?這意味著什麼?這證明了什麼?這樣的話……

  ——到底會怎麼樣?

  京極堂說的是這件事嗎?

  幻聽,振翅聲,呻吟聲,振動……

  金屬制的蜂鳥以一秒七十次以上的振動在我的內部刻劃出無數的傷痕……

  腦袋裡,

  被振動的漩渦,

  被細微的傷痕,一片白,

  變得一片白茫。

  伯爵以苦惱的表情一次又一次追問,但是他那金屬性的聲音已經傳不進我當中了。

  這個人……

  伯爵。

  一陣破裂般的空氣振動,讓我由於意志的蠕動而麻痹的聽覺恢復了正常。

  敲鼓般的「咚」的一聲響起,接著書齋的門發出「嘰嘰」傾軋聲打開了。

  首先出現的是山形的背影。「請等一下,請等一下。」管家反覆著。他宛如企鵝般的背影就像門板般被翻轉過來,後面露出中澤警部的臉。

  「請等一下,警部大人,請等小的通報老爺……」

  「用不著通報,已經見到了。」

  看起來相當不健康的警察幹部穿過書本的門扉,站在那裡。稱不上颯爽,他根本與眼前的風景格格不入。就像誤闖了宮殿舞會的溝鼠般,他不適合莊嚴的空間。

  ——這個人,

  也發現了真相嗎?不……

  不對,他們從昨天開始就在懷疑伯爵。

  背後傳來聲音,「中澤先生,還太急了。」

  好像是楢木的聲音。

  「不,一點都不急。你也聽到調查會議上的討論了吧?沒有……其他答案了。」

  「什麼答案?」伯爵站起來,「有什麼真理被開示了嗎?」

  「真理啊……」

  中澤警部氣勢洶洶地走到書齋中間,灰色的臉奇妙地扭曲,仰望著冠鶴。入口處站著槽木和數名警官。

  「由良先生,你……也差不多該說出實話了。怎麼樣?你已經五十了吧?和我同年。不是說五十不惑嗎?」

  「不惑是四十。」

  「那不是多了十年嗎?」

  「意思是……我說了謊?」

  「你……不就是在扯謊嗎?」

  警部斜眼瞪住伯爵。

  「我沒有說謊。」伯爵難得以嚴厲的口吻說。

  沒錯……

  伯爵並沒有說謊。

  他沒有做出半點偽證……應該。

  「這樣啊。傷腦筋哪……」中澤撫摸鶴的台座,「我這個人啊,似乎沒什麼耐心。急性子。我不知道你是華族還是儒學者,可是你再這樣默不吭聲,我們就得把你的……堂兄弟嗎?把那個叫公滋的給抓走羅?」

  「你們要把公滋帶去哪裡?」

  「警署啊。」中澤說,「是自願同行。不……就算要申請逮捕狀也行。因為他的舉動可疑得要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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