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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願望?

  我想和你一起喝一次酒,我們一醉方休。

  蘭芳笑了,這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嗎?

  對我來說不容易。

  我可以給你這個機會,什麼時候都可以。

  那麼就今天晚上好嗎?

  沒有問題。

  蘭芳沒有想到自己這麼痛快地答應了這個小老頭。

  小老頭主編把她帶到了一個小酒店裡的一個小包房裡。這個小酒店所處的位置在這個城市裡和小老頭一樣不起眼。他們邊喝酒邊說著話。開始時,小老頭說些感嘆人生的話,說多少年來一直和文字打交道,忽略了許多生活上的問題,到現在還沒有結婚。蘭芳看他眼睛裡跳躍著一種無奈的火苗,心裡有些感動。她安蔚著他。小老頭的酒量驚人,不一會就一瓶白酒下去了。他不停地喝著酒,不停地說著話。最後,他還是被酒精弄昏了頭。

  小老頭突然抓住了蘭芳的手,顫抖地說,小蘭,你相信嗎,我,我到現在還沒有碰過女人,我害怕女人,一直不敢碰女人,我有過愛情,但是被我放棄了。你,你也許不會相信,我告訴你,我說的一切都是真實的。你知道我為什麼害怕女人嗎?

  蘭芳搖了搖頭,她想掙脫主編的手,可是主編乾瘦的手力氣大得驚人,她無法掙脫。

  小老頭的聲音像針一樣扎著蘭芳的耳朵,小蘭,我告訴你,我全部都告訴你,我真的害怕女人,因為我的母親。我害怕母親,我想起她,我就不敢碰女人,我親眼看到我母親用一把大剪刀把我父親的男根給剪掉了,父親當時哀叫了一聲昏了過去。我當時還小,不知道父親做了什麼對不起我母親的事情,但是我從母親憤怒的眼睛裡看到了什麼。血流了一地,母親哭了,她的痛哭讓我害怕,她那張扭曲的臉是那麼的可怖,母親用剪刀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卻給我留下了終身的痛苦,我父親一直和我說,千萬不要去招惹女人,女人心是世界上最毒的東西,我不相信,可我害怕,害怕哪!

  蘭芳的呼吸加速了。

  小老頭還在說,他的淚水流了下來,小蘭,我愛你,真的,從你來報社的那一天起,我就發現我愛上了你,可是我不敢對你表白,我害怕你拒絕我。我更害怕你像我母親那樣。我現在不怕了,你知道為什麼嗎?我現在真的不害怕了,因為我已經沒有多少日子了,我得了癌症,是前列腺癌,我怎麼會得這種病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離死不遠了,我和你說,我愛你,我已經什麼都不怕了,真的,不怕了。

  蘭芳渾身不舒服,她像掉進了一個陷阱。

  小老頭還在說,小蘭,我只有一個願望,你,你能陪我睡一覺嗎,就一個晚上,我就滿足了,我就死而無憾了!好嗎,小蘭,我求求你,答應我,好嗎?你千萬不要拒絕我,小蘭,我愛你!

  蘭芳使出吃奶的力氣掙脫了小老頭的手,不顧一切地站起來,衝出了這個小飯店,把小老頭一個人扔在了小包廂里……

  現在,蘭芳突然覺得主編很可憐。

  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有自己不被人了解的人生,其實每個人都活在恐懼之中,包括她自己。

  蘭芳突然聽到一聲尖銳的叫聲劃破窗外的夜空。

  她自然地想起了安蓉。

  她伸手在頭髮上使勁抓了抓。

  她決定馬上去看看她。

  安蓉沒有死,但一直昏迷著。醫生說,說不準她就成了植物人了。醫院裡的人對王子洋和安蓉的遇遭有了一個合理的解釋:這是一對恩愛的情侶,當安蓉得知了王子洋車禍之後,就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自殺。只有小沈護士不得其解,就在王子洋死後一直沒打通安蓉的電話,直到看到安蓉被民警李文學送到醫院。

  蘭芳來到了醫院住院部的大樓。

  在進大樓前,她聽見了幾聲貓叫,貓的叫聲像孩子的夜啼。

  她上樓來到了外一科。

  外一科靜悄悄的,病人都睡覺了了。值班的護士也不知跑哪裡去了。蘭芳在穿過長長的走廊時,聽到的只是自己的腳步聲。她感覺身後有一個人跟著她,她回了一下頭,什麼也沒有,只有燈光在風中晃動。

  蘭芳來到了安蓉的病房。

  安蓉的病房裡亮著燈。

  她輕輕地推門進去。

  她楞住了,像一枚釘子一樣釘在地上,動彈不得。

  她看到一個穿著畢挺西裝的背影。

  那個男人用渾厚的男中音,在給輸著液昏迷著的安蓉朗誦柳永的詞:

  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草色煙光殘照里,無言誰會憑闌意。 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病房裡消毒水的氣味中還有一股古龍香水和狐臭的味兒在流動。

  男人朗頌完柳永的詞,轉過了身,他看著蘭芳笑了,那笑容漸漸地凝固在七喜扁平的臉上,七喜突然用他慣用的娘娘腔女里女氣地說,我就是王子洋,王子洋就是七喜。

  蘭芳見他的頭髮上蟄伏著一隻綠色的螞蚱。

  蘭芳頓時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

  2003年夏完搞於上海

  附錄:新銳恐怖小說家李西閩訪談

  在創作中觸摸自己內心的恐懼

  寫恐怖小說是一種很刺激的寫作

  余少鐳:西閩兄,為求先睹為快,我用了兩個晚上的時間讀完這本十六萬字的長篇恐怖小說《血鈔票》電子版。說實話,我一直自稱是一個膽大包天的人,恐怖小說、電影也看了不少,都看麻木了,但你的小說依然讓我在初秋的深夜感到背脊發涼。謝謝你給我帶來的恐怖快感,呵呵。能否談談你《血鈔票》的創作情況?

  李西閩:哈哈,沒料到我的小說能讓你這個鬼故事寫手也背脊發涼。《血鈔票》是去年年底寫成的,當時我的第一部長篇恐怖小說《蠱之女》剛剛上市,《蠱之女》的暢銷讓我再接再厲寫完了《血鈔票》。其實我在寫完《蠱之女》後就開始構思《血鈔票》了,構思的時間很長,但寫作的時間卻很短——我不喜歡花很長的時間寫一部長篇,那樣會把我拖垮。《血鈔票》寫的是“傻子”顧晨光在雨季來臨之際,一個又一個迷霧般的噩夢纏繞著他,一張百元的血鈔票如同有生命一般緊緊地貼著他,血鈔票出現在哪裡,哪裡就有恐怖事件發生:下水道中的腐爛屍骨、十多年前父母的離奇死亡、無時不在的老鼠尖叫聲以及那張陰魂不散的血鈔票,一系列讓人驚恐不安的事情糾纏在這個漫長的雨季里。寫《血鈔票》時,我一直處在一種興奮的狀態中,我知道這會是一部好作品,它在某種意義上是我創作的一個新的起點,是對《蠱之女》的超越。當然,在寫作過程中,我內心也會隨著故事情節的推進而緊張,甚至寫著寫著,我自己的皮膚也起了雞皮疙瘩——這是很刺激的寫作,和你閱讀一樣的刺激。

  余少鐳:你是一個以高產著稱的軍旅作家,在各類文學刊物上已發表過百萬字的小說,也出版過多部長篇小說。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恐怖小說創作的?為什麼想起要寫恐怖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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