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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夏美麗的死也和我有關。我討厭她,討厭她的喋喋不休以及她那輛紅色的魔鬼。

  ……

  我看過許多被車撞傷或撞死的人,我很同情他們。我清楚地記得,在三年前看到的一個被車撞了之後送到醫院來搶救的女人,她還沒被我們推進搶救室就死了。她死時,我就在她身邊,記得那是下半夜了。她抓住我的衣服,睜著充血的眼睛最後說了一聲,救救我,我不想死——然後她就咽氣了。據說,撞她的人逃逸後到現在沒有找到。

  我搬到新居後,就開始清除前人留下的東西。

  我知道屋子裡有前人留下的物品總是不可靠,每件東西都留著別人的氣味或者靈魂。我在陽台上發現一塊磚是鬆動的,我掏開了那塊磚,發現了一個日記本,就是留在被子上給你看的日記本。我翻開一看,有一張照片,這不就是三年前被車撞死的那個女人麼,名字也一模一樣,叫夏敏。我讀完日記,被她感染了。這是一個可憐的女人,天下可憐的女人或許都是一樣的。有時,我就感覺到自己變成了她,她又是我。

  我想幫她找出那個開車的人。一次無意之間,我發現了那個逃逸的司機就是我最親愛的男人王子洋。他也有夢,他也有惡夢,他在夢中說出了一切,我聽到後來覺得心裡矛盾極了。我一直克制著自己,我不要,不要成為另一個安蓉,最後還是沒有如願,我是兩個我,一個正常的人是護士安蓉,一個是復仇者安蓉。

  今天,王子洋向我求婚了,我答應了他,但我隱隱約約地有個預感,他遲早會離開我,就像當初父親離開母親一樣,離開以後就永遠也不回來了,我希望他不是父親那樣自私的人。我愛我父親,但我又憎恨他,我喜愛他儒雅的男人風範,我選擇王子洋,也因為如此。王子洋的上有父親的那種潛質,我不喜歡粗魯的男人。我恨父親是他如此的絕情,他其實也是殺害母親的兇手!

  ……

  王子洋累了。我們的搏鬥停息之後,他累了。我把他哄睡了。

  我不知道為什麼男女之間的肉搏會讓我們忘記自我,我躺在他的身邊,他微微的鼾聲十分的迷人,我摸著他的下巴,想著他鬍子長出來的樣子。這就是我的愛人,揚言要一生一世和我在一起的愛人……不,不,男人的話都是謊言,慌言!當初父親也一定和母親說過類似的話。當初母親和父親作完愛,父親也一定像王子洋一樣沉沉地睡去,因為他滿足了,而母親也一定像我一樣趴在他的身邊,目光里充滿了憐愛和期待,可父親最終還是離開了母親,一去永不回!王子洋最後也一定會離去的,一定!不,不會!會,一定會!

  牆上的母親變成了夏敏。

  她看著,好像對我說,安蓉,你不饒恕他,躺在你身邊的是個魔鬼,他是個殺人的兇手!

  我的目光里出現了這樣一副景像,王子洋開著車在街道上疾駛,那汽車突然變成了一個張著血盆大口的魔鬼。王子洋猙獰著面孔在指揮著魔鬼吞噬了母親,又吞噬了夏敏……我從他身邊起來了,我穿好衣服後下了樓,我先去了醫院,然後回到了小區,我在他的車上找出了工具,如法炮製,把王子洋汽車的剎車油管接頭螺絲給鬆動了。

  王子洋開車去上班後我猛地清醒過來,我下了樓。

  我不能殺死我最愛的人!

  王子洋的汽車已經消失在空曠的街道上了,我殺了我最親愛的人。

  媽媽,我該怎麼辦?

  母親曾說過,要不是因為我,她早就不活了。活著就是受難,媽媽,你說得太對了。

  媽媽,我隨你而去。你為我的發梢上戴上一朵梔子花吧,媽媽。

  蘭姐,永訣了。

  祝你和張洪幸福。

  愛你的安蓉

  即日凌晨三點

  張洪邊看信邊頭皮發麻,他十分的後怕,他想起了那個深夜看到安蓉鑽進蘭芳車底下的情景,如果不是他和保安看見了,那麼蘭芳也許就永遠離開了他,離開了這個美好的人間。張洪渾身發抖起來,他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身體了,這個屋子裡充滿了中藥的味道和一種詭秘的氣息,梔子花的香味已經蕩然無存。張洪想,如果安蓉殺了蘭芳,自己會怎麼樣呢,他閉起了眼睛,他沒有辦法想下去了。他和蘭芳根本就不知道安蓉的心理疾病那麼的嚴重。如果蘭芳看了這信,她會怎麼樣呢,會不會像自己一樣內心充滿了恐懼,她和安蓉是多麼的親近,可這個和蘭芳最親近的人差點就殺了蘭芳。安蓉的心理疾病一切都源於那一場車禍。這個世界裡每天有多少人死於交通事故呢?他說不清楚。的確,現代的交通工具已經成為威脅人類生命的恐怖殺手。可是誰又能拒絕現代的交通工具呢。張洪看完信後,立即把這封信從電腦上永久刪除了,他不想讓蘭芳看到這封信,如果讓她看到,她一定會受到沉重的打擊。那個日記本張洪準備交給朗干,由他珍藏或者更有意義,他畢竟深深地愛過那個叫夏敏的女人。

  他轉過身,看到床頭柜上的花瓶上插著的那束梔子花。張洪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張洪覺得安蓉的恐懼也是自己的恐懼,是人類的恐懼。現代人面對的恐懼不單單是工業文明和高科技帶來的危險,更重要的是現代人在生活中內心產生的壓迫感。

  張洪想,自己必須馬上逃離這個地方。

  他受不了了!

  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

  他的頭髮上蟄伏著一隻綠色的螞蚱

  100

  深夜了。蘭芳寫完稿,伸了一個懶腰,她接到了張洪的電話,張洪在電話里沉默了良久,才說出一句話,蘭芳,以後開車前一定要檢查剎車油管接頭螺絲。說完他就放下了電話。

  他的這句話,好像是對自己說的,也好像是對所有的人說的。

  蘭芳覺得張洪的話有些莫名其妙,她想問他為什麼要這樣說,但是她現在不想問。現在的人怎麼都變得莫名其妙了,蘭芳十分自然地想起了自己供職的報社的主編,他的那雙小眼睛浮現在自己的眼前。蘭芳沒有想到自己報社的主編會在酒後對自己說那一番話,她對他的信任感頓時消失了。

  下午快下班的時候,主編又把她叫進了辦公室。現在蘭芳全身心放開了,她已經不在乎那些麥芒一樣的目光了,她相信自己走的路,不管他人怎麼說,這當然需要很大的勇氣。

  主編看她進來後,小眼睛注視著她,臉上浮起一種古怪的笑蓉。他看蘭芳在自己對面坐下後,自己站了起來,他來到了門口,往外面看了看,然後關上了辦公室的門,蘭芳第一次看到主編這個乾瘦的小老頭在她進去後把辦公室的門關上,蘭芳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來,他要幹什麼?這是蘭芳本能的反應。

  主編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他還是注視著她,臉上的笑容沒有變化,小蘭,你這段時間乾的很出色呀,我十分的欣賞你,我想——

  蘭芳小心翼翼地說,主編,你過獎了,有什麼話你要對我說,你就說吧,沒有關係的。

  主編吞了口口水,蘭芳可以看到他粗大的喉結划動了一下,他說,小蘭,我一直有個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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