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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親說:“黑兒,你也長大了,你應該學會自己生活,應該學會堅強。”

  黑子點了點頭。

  母親說:“黑兒,我看得出了,你對啞巴大叔結婚,心裡是不高興的。”

  黑子否認道:“沒有哇。”

  母親說:“黑兒,你不用嘴硬,你是從我的肚子裡鑽出來的,把你養大,你心裡想什麼,我都很清楚,你騙不了我的。”

  黑子低下了頭。

  母親又說:“你想想,啞巴大叔對你那麼好,他如今娶親了,你應該替他高興才對。難道你願意看到啞巴大叔孤苦一生麼?”

  黑子搖了搖頭。

  母親的話是對的,但黑子還是一下子轉不過彎來,心裡酸溜溜的不好受。

  6

  新婚的那段時光,碧蓮是曲柳村女人們羨慕的新娘。

  啞巴大叔把碧蓮當成了寶貝,捧在手裡怕碎了,含在嘴裡怕化了,他不但什麼活都不讓她干,而且把碧蓮伺候得舒舒服服,對她百般疼愛。每天晚上,啞巴大叔燒好水,把她抱進澡盆里給她洗澡,把她洗得乾乾淨淨,香噴噴的。

  村裡的女人們看在眼裡妒在心頭,她們會說:“瞧那瞎婆娘,成皇太后了,也不撒泡尿照照,是什麼東西!”

  碧蓮自然聽不到那些嫉妒萬分的話,她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之中。三朝回門那天,啞巴大叔背著她回了河背村娘家。河背村的人對她刮目相看,都說她好福氣,嫁了個如意郎君。她娘家的人也高興,打了酒割了肉殺了雞宴請啞巴大叔。碧蓮找回了從未有過的自尊。

  碧蓮被啞巴大叔興沖沖背回河背村的路上,她伏在啞巴大叔的背上,聞著啞巴大叔身上男人特有的那種汗味,陶醉極了。

  黑子百無聊賴地坐在一棵樹下,用草須玩著螞蟻。他逗得那隻螞蟻無所適從。他其實早就看到了啞巴大叔。要是換在往常,他會笑著朝啞巴大叔迎了過去。可今天,他沒那種勇氣,他不喜歡碧蓮。啞巴大叔背著碧蓮來到了黑子面前,笑著朝黑子嘰里咕嚕地說著什麼。黑子扔掉草須站起來,頭也不回遠遠跑開了。啞巴大叔臉上的笑容凝固了,黑子怎麼啦?他萬分的無奈,他看著黑子瘦小的背影消失,心裡難過極了,他的眼中出現了迷離的色澤。碧蓮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一開始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碧蓮的天堂(6)

  從那以後的一段時光里,黑子不理啞巴大叔了,他認定啞巴大叔不會再像從前那樣疼他了。

  啞巴大叔並沒有像黑子想像的那樣,啞巴大叔還是很疼愛他。

  一天夜裡,啞巴大叔來到了黑子家。

  黑子一看他來了,就把臥房的門關插上了。他躺在床上,無神地看著屋頂,腦海里一片空白。

  母親在門外說:“黑子,你怎麼回事,啞巴大叔好心好意來看你,你還不理人家。”

  黑子一聲不吭。

  母親說:“你這沒良心的東西,啞巴大叔白白的疼你了!”

  黑子還是一聲不吭。

  撐船佬和啞巴大叔一起喝茶。撐船佬說:“哎,他不願意出來就算了,逼他也沒用,別在那裡鬼叫了。這孩子,倔,牛的脾氣。”

  啞巴大叔坐了一會,喝了幾杯茶,看黑子不出來,也覺得毫無趣味,很不高興地走了。

  7

  世上的事情誰也說不清楚,晴朗的天空好端端的也會雷鳴電閃下起傾盆大雨。俗話說,花無百日紅,人無百日好。啞巴大叔和碧蓮生活一個月之後,就起了驚人的變化。

  那天中午,啞巴大叔和社員們頂著炎炎的烈日正在割稻子。從村里跑來一個女人,那女人對生產隊長說:“不好了,啞巴的老婆出事了。”生產隊長趕緊讓啞巴回家。啞巴大叔氣喘吁吁地回到家裡,地上有打碎的陶盆。碧蓮的手被燙傷了,起了一片水泡。啞巴大叔明白了,碧蓮是在做飯,不小心把盛稀粥的陶盆打碎了,還燙傷了手。啞巴大叔二話不說地把碧蓮抱到醫療所去了。

  啞巴大叔把碧蓮背回家,重重地放在凳子上,氣呼呼地對碧蓮嘰里咕嚕地發了一通無名火。碧蓮第一次被啞巴大叔凶,委屈得淚水在眼眶裡打轉轉。啞巴大叔的臉色十分難看。他從來不用碧蓮幹家務,可她偏要干。其實,碧蓮也是好心,想替啞巴大叔分擔一點家裡的責任,沒想到弄巧成拙,她是一個瞎子,幹事情憑感覺,當然容易出事。

  碧蓮沒有吸取這個教訓,她手上的傷好之後又出了一件讓啞巴大叔目瞪口呆的事情。碧蓮手燙傷之後,啞巴大叔和碧蓮的婚姻就有了裂縫,生活並不是過家家,當新婚的喜悅過去之後,實際問題就出來了,一個是瞎子,一個是啞巴,除了每晚的肉體相交,根本就沒有交流的可能,況且啞巴是把碧蓮當寶貝養著,這樣似乎更危險,更缺乏一種實際生活的真實性。

  那天,啞巴大叔同樣的和社員們在田野勞動。突然,有人看到了村裡的濃煙。“不好,失火了!”有人驚呼。村里也傳來了呼叫:“啞巴大叔家失火啦!”“救火呀,啞巴大叔家失火啦!”

  碧蓮的天堂(7)

  社員們和啞巴大叔往村里狂奔。

  啞巴大叔的廚房濃煙滾滾,發出燃燒的噼里啪啦的響聲。

  啞巴大叔衝進了廚房,把窒息的碧蓮抱了出來。大夥提著一桶桶水往啞巴大叔的廚房裡潑。好在發現得及時,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黑子也端著臉盆參加了救火。

  火撲滅了,啞巴大叔的廚房一片狼藉。

  啞巴大叔坐在廳堂里氣得臉都發青。

  黑子站在門口看著啞巴大叔。

  啞巴大叔的手在發抖,他捏緊的拳頭鬆了又捏緊,捏緊又放鬆。

  黑子的母親和幾個村裡的女人在臥房裡伺弄碧蓮。碧蓮一口氣緩過來,便悠悠地醒轉過來。黑子母親對她說:“碧蓮呀,你怎麼那麼不小心呢。哎,醒過來就好,醒過來就好!”碧蓮嗚嗚地哭起來。原來,她是想做好飯等啞巴大叔收工之後回來吃,沒想到一塊燃燒的柴從灶口掉了下來引燃了其他的柴禾,火就燒起來了,火一燒起來,她就嚇得束手無策了。

  碧蓮嗚嗚的哭聲在炎炎的夏日的空氣中波動著。

  第二天一大早,有人看到啞巴大叔把碧蓮背回河背村去了。撐船佬發現啞巴大叔回來時是一個人,打著手勢問他怎麼回事,啞巴大叔搖頭擺手,嘴巴里發出含混不清的嘰咕聲,那意思好像是碧蓮不行,不能這樣過下去了,碧蓮不聽話,不好!

  撐船佬知道啞巴大叔的脾氣,他決定的事情是九頭牛也拖不回來的。撐船佬也沒再說什麼了。

  黑子的母親又勸過啞巴大叔,他還是油鹽不進。母親回來後對黑子說:“黑兒,你去勸勸啞巴大叔吧,他對你那麼好,他聽你的,碧蓮是個好人。”

  黑子原先恨碧蓮。

  碧蓮出了幾件事後,他對她反而有些同情。碧蓮被啞巴大叔送回河背村,他就更同情那個不幸的女人了。

  黑子聽了母親的話,去了啞巴大叔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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