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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驚之下,玉婉指間一顫,手中的鐵盤“咣”的一聲落在了地上。

  躺著閉目養神的胡縣長,聽到鐵盤落地的聲音,驀地睜開眼睛,看著掉落地上的煙泡,不禁心疼地大叫:“你在搞什麼?不知道這煙土有多貴嗎?”

  他的話音還沒落下,就聽到“唰唰”的破空聲響。剎那之間,只見一蓬光亮從窗外湧進臥室里,而順遂著這蓬光亮,玉婉輕飄飄地倒臥在地板上,她手捂著臉,痛苦尖叫著,身體還不住打著滾。

  胡金強再定睛一看,剛才隨著這道光亮從繡球樓窗戶湧入臥室的,還有一粒粒焦炭般的沙土。沙土落在臥室地板上,還蒸騰著一股股熱氣。他走到窗邊,蹲下腰觸了觸地板上的沙粒,立刻如同針扎一般縮回了手指——那湧入窗內的沙土,竟像燒煮過的黃豆一般,燙手得要命。

  這麼燙的沙土湧進窗內,站在窗邊的玉婉又豈能不受其害?

  胡金強再回過頭來望向玉婉,只見她的臉上已經冒出了大大小小的膿皰。很顯然,是被那些燙得要命的沙土給灼傷的。膿皰之下,有嫣紅的血水正在涌動。

  看著玉婉臉上細細密密的膿皰,胡金強先是感到一陣惡寒,緊接著,他只覺得噁心。

  第一章 乞食老人狂性大發

  遭天火逆襲後的秀溪鎮,可謂面目全非。

  天火落在鎮外的一處山坳之中,那裡是荒坡,沒發生爆炸,但卻激起無數沙土。發燙的沙土形成一道衝擊波,以極迅猛的速度向不遠處的秀溪鎮襲去。秀溪鎮的房子,除了繡球樓外,大部分都是薄土牆壘成的平房,那些發燙沙土將薄土牆擊出一個個指頭般大小的破洞。好在那天是七夕,幾乎所有鎮民都拎著花燈去十里地外的西陵縣城放孔明燈去了,所以無人傷亡。

  惟有玉婉,成了天火逆襲之夜的惟一受害人。

  翌日天剛初亮,胡金強就立刻離開了秀溪鎮,回到西陵縣的縣衙門中。他實在無法忘記自己看到玉婉損毀的臉後,所產生的厭惡之情和幾欲嘔吐的生理反應。

  於是胡金強決定,以後再也別去秀溪鎮那個該死的地方了,也別讓玉婉回到他身邊——花容月貌都沒了,還把那女人留在身邊幹什麼?

  不過,胡金強也不是完全無情的人,他還擔心要是就這麼把玉婉扔在一邊,會有別人說閒話。如果閒話傳進省城馬成庸馬大帥的耳朵里,指不定又會惹來什麼意想不到的麻煩。

  所以胡金強發了話,因為玉婉受傷嚴重,需在繡球樓里靜養,他不便再去打擾。他又立即撥出一筆錢,為玉婉延請西醫師傅,還在繡球樓外修了一道一丈高的圍牆,牆上插滿玻璃碎渣,讓繡球樓變作一個獨院,惟留一處可供進出的黃銅大門。

  胡金強從縣太爺府邸里,選了一個叫雙喜的小丫頭送到秀溪鎮,送給玉婉當使喚丫鬟。

  那雙喜丫頭年約十四五歲,是三年前來到縣太爺府邸做丫鬟的,這丫頭不漂亮,但還算聰明伶俐,挺聽胡縣長的話。不過,雙喜卻與府邸里其他丫鬟處得不好,不愛和那些小女孩說話,也不在一起玩,所以丫鬟們不時在胡縣長和姨太太的耳邊說點雙喜的壞話,她也沒少挨打。這一次,恰好需要送一個丫鬟去秀溪鎮,名額自然而然就落到了雙喜的頭上。

  不過,雙喜似乎並無不滿。她老家就在秀溪鎮,現在還有個在秀溪鎮裡當鐵匠的哥哥,去秀溪鎮服侍三姨太玉婉,同時還能抽點閒暇時間與家人見面,也算不錯。

  當然,在秀溪鎮服侍三姨太,日子絕對沒有在縣太爺衙門裡過得舒心,煮飯買菜掃地洗衣,都得她一個人做,肯定會累得多了。

  七月初八那天傍晚,臨到了離別時,亦有丫鬟覺得心中不忍,走到府邸外為雙喜送行,但雙喜卻絲毫不領情,甩了甩腦後的長辮,頭也不回地沿著青石板鋪就的官道,大步流星地向秀溪鎮走去,毫無眷戀之情。惹得送行的丫鬟怒氣沖沖地啐出唾沫,大罵一聲“我呸!”後,重重關上了府邸的黃銅大門。

  關上門,雙喜與縣太爺府邸的關係,大概就到此為止了。可以預料,三姨太玉婉餘下的日子,就與尼姑庵里的師太沒什麼區別,終日只能與青燈孤佛為伴,再也沒有與胡縣長親近的可能了。

  天火逆襲之後,秀溪鎮內的鎮民們修補了土牆後,生活也漸漸恢復了往常。但在茶鋪酒館裡,閒人們議論得最多了,卻依然是關於玉婉被毀容的話題。

  當年玉婉父親開米糧鋪開藥材行的時候,無論遠疏近熟,一概現金交易,恕不賒欠,所以鎮民們對玉婉家向來沒有好印象——誰家沒有個缺錢缺糧的辰光?鄉里鄉親的,能幫手一把就幫手一把,何必呢?

  玉婉家被盜賊滅門之時,鎮民們自然是一半欷歔,一半幸災樂禍。看吧,平時摳門得緊,惹了眾怒,賺那麼多錢,這下招來強盜了吧!嘿,米缸子跌進糠籮筐,玉婉家的人,活該!

  但幾天後,縣城胡縣長收養了玉婉,兩年後還收為三房姨太太,茶鋪酒館裡的人不由得再次吐槽,嘁,糠籮筐又變回了米缸子,真是氣人!

  到了如今,天火激起的滾燙沙土讓玉婉毀了容,胡縣長撒手而去,茶鋪酒館裡的閒人們就如打了雞血一半興奮異常。哈哈,米缸子最終還是化為糠籮筐,解氣啊,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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