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頁
這件事徐清風一直守口如瓶,沒給任何人說過,現在見了印有赤紅火漆的銀元,卻向林尚武和盤托出,這讓林尚武感覺壓力很大。
林尚武深知,有些事千萬不要知道得太多了。知道得太多,就離死不遠了。
很顯然,徐清風說出這個秘密,就是把林尚武當作了自己人。既然是自己人,就得替徐清風賣命。
審問杜倫強,自然得秘密行事,就連獄卒都得瞞著。而給杜倫強上重刑,也肯定得由林尚武來干。要是兩年前的血案是由杜倫強一人所為,背後沒有主使者,那倒也罷了。假若真有幕後主使者,而且還是省城革命政府里的人,那林尚武就活生生被徐清風逼上了華山一條路。
看來徐清風已經打定了主意,只要查清銀元的下落,便立刻殺掉杜倫強滅口,就連省城方面也只會以為杜倫強與十九條人命而死,不會料到還牽扯到了那筆巨額銀元。
徐清風拿到銀元,自然會尋覓良機遠走高飛,不再當這個破縣長。
到了那個時候,徐清風會殺了林尚武滅口嗎?
林尚武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然後他走到窗前,放出了一尾信鴿。
入夜了,今天是鬼節,西陵縣城內呈井字型的三條橫街與三條縱街上,到處都能嗅到一股蠟燭燒盡的氣味。當夜風掠過時,也能看到街面上紛飛著紙錢燒過後殘餘的灰燼。
鬼節之夜,不宜外出。所以人們燒完祭拜先人的香蠟紙燭後,便各自回家歇息,林尚武午夜時分跟隨縣長徐清風走出縣公所小樓時,街面上已經看不到半條人影了。
現在二人外出,並非為了提審杜倫強,而是為了把杜倫強辦成鐵案,搜尋更多的證據。
要去的地方,自然是杜倫強的家。
只要能夠在杜倫強家裡繼續找到印有赤紅火漆的銀元,那他就百口莫辯了。
當然,銀元的事兒,是天大的秘密,千萬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所以出了林尚武這個自己人之外,徐清風並沒帶其他人一同前往。
杜倫強住在一幢小平房裡,沒有妻眷,也沒有僕人,平日裡開銷並不大,似乎也從未見他有過奢靡的享受。不過,這並不能說明他沒錢,說不定他把那筆錢藏了起來,等著某日退休後再換個地方慢慢享受。
抓捕杜倫強歸案的時候,林尚武已經扣留了杜家的房門鑰匙,所以他很輕鬆地打開門,找到油燈點燃,才情徐清風進了杜倫強的家中。
油燈的燈光不住搖曳著,徐清風朝室內環視一眼後,輕輕吐出了一個字:“搜!”
林尚武是追蹤抓人的行家裡手,擅長搜索證據,在杜倫強家中搜索物證,自然也是得心應手。他熟練地翻箱倒櫃、卸下床鋪、拆開天花板,敲擊每一根房梁、每一塊牆壁。
不過,忙碌了半個時辰之後,林尚武似乎什麼收穫也沒得到。他略微垂頭喪氣地對徐清風說:“徐縣長,對不住,我沒找到藏錢的所在。”
徐清風冷笑一聲後,道:“就算杜倫強只是幕後黑手使的一把槍,也肯定得了不少賞金。印在那筆銀元上的赤紅火漆,不用特殊藥水,是洗不掉的。而那種特殊藥水,只有省城的錢莊裡才有,而且全被封存了。我就不信杜倫強能讓這筆銀元不翼而飛人間蒸發!哼,就算把這間屋掘地三尺,我也要把銀元找出來!”他忍不住使勁跺了一下腳。
就在徐清風跺腳的一剎那,地板上忽然發出一聲悶響,然後“喀嚓”一聲,木製的地板竟然斷裂了,露出下面的一個小小的孔洞。徐清風的半隻腳後跟,已經陷入了孔洞之中。
剛才林尚武搜索房屋的時候,也曾經仔細檢查過地板,只不過出現孔洞的地方,剛才徐清風一直站在這裡,所以林尚武忽略了。
“咦!”徐清風拔出腳後跟之後,低頭望了一眼,竟發現地板的孔洞裡,有一根木頭扳手。他彎下腰,扭了一下這木頭扳手。這時,奇異的事發生了。
地底傳來一陣“喀嚓喀嚓”的聲音,似乎有機簧正在運轉。
片刻之後,他們腳下的地板,竟然裂開了一條縫,然後一條朝下的台階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是地窖!暗藏的地窖!”林尚武不由得發出一聲驚呼。
徐清風咧嘴一笑,道:“走,我們下去看看!且看杜倫強究竟在地底藏了什麼秘密。”
地窖是一個長一丈寬一丈的黑黢黢的密室,林尚武秉著一支長長的蠟燭,跟在徐清風身後,走入了地窖之中。
地窖里,放著三口水缸。
不過,水缸里沒有水,裡面全是銀元。
每塊銀元上,都印著赤紅色的火漆。
“哼!我就知道杜倫強把銀元全部藏在了他觸手可及的地方!”徐清風冷笑道。
林尚武也傻了眼,他大概這輩子從來沒見過這麼多銀元。他喃喃道:“每口水缸里,起碼能裝盛幾千枚銀元。三口水缸加起來,應該有一兩萬枚銀元吧。”
而這時,徐清風卻斂住了笑容,陷入沉思。
“徐縣長,您在想什麼?”林尚武小心翼翼地問道。
徐清風抬起頭,眼神變得格外深邃。他凝視著三口水缸,憂鬱地說道:“兩年前,省城錢莊兌付給那些保皇黨人的銀元,足足有三十萬枚。而這裡,最多只有兩萬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