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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去李大善人對你們怎麼樣?”王大爺的聲音很低沉,卻充滿了威嚴。

  “王大爺,過去李大善人對我們這些佃戶是很厚道。每年收成好的時候,他不加租,就算收成不好,他也會酌情減租,從來沒派家丁逼過我們。”許常德唯唯諾諾地答道。不過,他馬上又說,“可是,一碼事歸一碼事。現在我們懷疑這個李莫展不是真正的李家少爺,如果他是個騙子,那可怎麼辦?”

  王大爺不禁皺起了眉頭。這也是個讓他頭疼的問題。

  許常德旁邊一個禿頂的農戶也大聲說道:“對,常德兄弟說得對!要是這個年輕人真是李大善人的親生兒子,我張禿子第一個和他重新簽一張佃田契約,日後繼續按時足量交租。”王大爺知道,這個張禿子是把種地的好手,農戶中就數他租佃李大善人的田地最多,在農戶中說話也稱得上有分量。

  王大爺看著張禿子,點了點頭,鄭重地說道:“嗯,這個事嘛,也請各位鄉民們放心,我會處理好的。老話說得好,真的假不了,假的自然也就真不了。我已經修書給省城裡的神探趙麻子,請他來確認李莫展李先生的身份。我王大爺醜話先說在了前面,一旦確認了李先生是李大善人的親生兒子,你們每個佃了李家田土的農戶都要重新和李先生簽訂契約,要是誰敢耍花招,我饒不了他!當然,要是李先生是假的,我腰杆上的盒子槍也不會放過他。”

  他說這話的時候,陳郎中注意到,李莫展依然站在塔樓邊一言不發,面不改色,一副坦然的模樣。

  04不過,王大爺說完這些話之後,農戶們卻並沒有離去,他們似乎都在等待這許常德或者張禿子說話。畢竟到李家大宅來惹事,是許常德鼓動的,而張禿子又是佃戶中威望最高的一個人。

  王大爺也明白這一點,於是向許常德和張禿子問道:“你們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許常德撓了撓頭,諾諾地說:“王大爺,我看沒必要請神探趙麻子來黑貓嶺吧……”

  “此話怎講?”

  “不知王大爺聽說過沒,十九年前李大善人為了給獨生兒子——也就是李家少爺李莫展——辦滿歲酒。他在宅子裡擺了一場大宴,還請來了縣城的戲班,熱鬧了三天三夜。”

  這件事王大爺是知道的,當時雖然他還在省城混袍哥,但也從旁人嘴裡聽說過這事。不過,這又和甄別李莫展的身份有什麼聯繫呢?

  許常德又神神秘秘地說道:“李大善人喜歡書法,寫得一手好字。那天搭戲台的時候,他一手抱著李家少爺在台子上,一手握著毛筆,當場寫了一副龍飛鳳舞的大字,寫的是‘難得糊塗’這四個字。”

  “那又怎麼樣?”

  “後來,李大善人為了向鄉民們展示這幅字,將李家少爺放在了桌子上,然後雙手舉起了條幅。這時,還是嬰兒的李家少爺在桌上亂爬,手按到了盛滿黑墨的硯台里,然後手掌又按到了剛寫好的條幅上。”

  “哦?!”王大爺瞪大了眼鏡,“你是說,寫有‘難得糊塗’的條幅上,留下了李家少爺的掌印?”

  許常德點了點頭,說:“是的,準確的說,應該是李家少爺的指印留在了條幅上。這件事,那天去喝滿歲酒的鄉民都知道。”他身旁的張禿子也附和道,確實有這麼一回事。

  “那麼,現在那張條幅在哪裡的?”王大爺偏過頭,望了一眼滿目瘡痍的李家大宅,不禁尋思,宅子被一把火燒得只剩下一堆廢墟,只怕那張條幅也毀在了火場中。

  不過,許常德卻說:“李大善人當時看到李家少爺弄髒了條幅,一點都沒生氣,反而請來了字畫廊的先生,裱好之後,掛在了塔樓里。他還笑言,要是這幅字掛在廳堂里,難免被朋友嘲笑。塔樓少有人去,掛在那裡最合適。”

  王大爺明白了,他立刻高聲說道:“好!現在我就去撕掉塔樓大門的封條,我們一起上樓找到那張條幅,當場驗一下李家少爺的身份真偽!”他瞟了一眼李莫展,卻看到李莫展低垂眼帘,仿佛身邊這些人討論的事根本與他沒有任何關聯。

  王大爺猜,如果他不是心中無鬼,那就是世上最懂得演戲的人。

  漆黑的塔樓是磚石建成的,但欄杆與每層樓的門廊都是木頭修的,裡面還存有不少李大善人自己作的字畫。塔樓居然在土匪劉鬍子放的那把大火中安然無恙倖存下來,實在是難得的奇蹟。

  天已經黑透了,幸好許常德和張禿子都持著火把,照得塔樓之下一片光亮。王大爺站在塔樓大門前,一把撕掉了三個月前他親手貼上的封條。在撕之前,他仔細看了一下,封條完整無損,三個月來,絕對沒有旁人進過塔樓。

  塔樓共有七層,寓意七級浮屠。樓道黢黑,並且很逼仄。三個月沒有人進入,潮濕的空氣中充斥著霉爛的氣味。王大爺走在了最前面,據許常德回憶,那副寫有“難得糊塗”的條幅,裝裱後掛在了塔樓的最頂樓。剛走到三樓的時候,忽然塔樓外傳來了一聲尖嘯聲,劃破了黑貓嶺的寂靜的夜空。

  王大爺愣了愣,他走到塔樓第三層走廊上,朝外望了一眼,頓時臉色大變。

  李家大宅外,不知什麼時候,又多了點點火光,是火把的光亮。還有得得作聲的馬蹄聲由遠及近,間或夾雜著吵鬧鼎沸的喧囂聲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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