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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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和親使團穿越陰山之際,在七百里外突厥的東部國境線上,已經有突厥精兵三千紮營以待。

  相較於宣武軍中的愁雲慘霧來說,突厥人倒是顯得十分高興。

  他們除了即將迎來貌美的王后,還有王后帶來的巨額陪嫁。

  那些都是突厥沒有的東西,種子醫術以及各種農耕用具,都是能讓他們受益無數的財富,比金銀珠寶更為珍貴。

  和親使團行進十日後,這一日早間,狄姜從帳篷出來後,便又見到龍茗靠在一塊石頭上酣睡。他在睡夢裡仍然皺著眉頭,顯得疲憊不堪。

  「龍將軍又沒有回營帳歇息,這樣長途跋涉下去,他的身子能受得住嗎?」問藥有些心疼,剛要上前喚醒他,卻被狄姜攔住了。

  「讓他再睡會吧,如今有柳枝在帳中,怕是誰人勸說也不會聽的。」

  「那就另搭一頂帳篷呀!哪有教大將軍露宿街頭的道理?」

  「你倒是聰明。」

  「那當然啦!」

  「呵,」狄姜睨了她一眼,輕笑道:「如果可以那樣做,龍茗早做了。他們夫妻二人不曾同床共寢之事若傳了出去,柳枝的名聲掃地不說,龍茗亦會被旁人詬病,便只得裝作每晚都巡夜,於此只是暫歇的模樣,你呀,也只當沒瞧見便是了。」

  「……」

  問藥驚得目瞪口呆,良久才嘟囔道:「凡人的規矩真多,沒來由地就喜歡畫地為牢,自掘墳墓。」

  狄姜啞然失笑,不再答她。

  和親使團翻越陰山之後,黃沙漸漸被綠地所取代,放眼望去,儘是無邊無際的廣袤草原,茫茫無際。

  一路上,草原的風景美不勝收,時不時便可見著牛羊成群,湖水漣漣,依稀還可瞥見氈房點點。

  藍天白雲下,綠草翻騰,碧浪隨風起舞,彎彎細小的河流,靜靜地流向遠方。給人的感覺清新又平靜,端的是一派與世無爭的世外仙境模樣。

  「好漂亮啊!」問藥由衷的讚嘆。

  「是啊……」狄姜見了這幅景象,心中頓覺開闊無比,笑道:「這就是坊間胡姬歌聲里所唱的『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了』?」

  「可我只看見草地,沒見著牛羊呀!」

  問藥說完,突然又是一驚,道:「你們看那是什麼?」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便見天地相接的盡頭有一條延綿數里的黑線,瞧上去只能看見烏壓壓的一片,其餘的什麼都看不清楚,只是覺得氣氛在那一處沉凝,與前處與世無爭的大草地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那是突厥的迎親大軍。」武瑞安和龍茗頭一次不約而同地說道。

  龍茗看了武瑞安一眼,武瑞安對他一點頭,他便揚起馬鞭,帶了一隊精兵向突厥使團策馬行去。

  很快,不到半個時辰,突厥軍收到消息之後,三千鐵騎便步伐整齊劃一,策馬而來。

  迎親主帥是突厥王最小的兒子,舒曼。

  舒曼高大威猛,輪廓鮮明,斧劈刀削的面上,鼻樑高聳,眼神深邃,只看幾眼,便教人不自覺便被他粗曠豪邁的眼神所吸引。

  只有在廣袤無垠的草原上才能養出這般強壯的臣民,這是宣武國大多數的男兒無法比擬之處。

  「要是昭和公主要嫁的王汗是舒曼王子,那該多好啊……」

  「是啊,年紀要比桀舜可汗適宜多了。」

  「真是太可惜了。」

  婢子們繞在帳篷外邊,眼睛止不住的往舒曼王子身上瞟,就連狄姜也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人中龍鳳四個字,當之無愧。

  舒曼隔著珠簾覲見過武婧儀之後,便在龍茗和武瑞安的帶領下整理嫁妝,檢閱隨軍人員名單。

  當天傍晚,和親使團便由突厥大軍接掌,負責主要人員的一應膳食,武婧儀看著晚膳時布來的一桌子奶茶、奶干、奶皮子、奶酪、炒米,顯得十分驚奇。

  除此之外,還有一隻烤羊羔橫梗在後,這比一路行來的吃食顯得豐盛許多。

  「一起用吧,本宮一人食用只怕是要浪費了。」

  武婧儀笑著招來狄姜和問藥,就連柳枝也被她邀請在列,幾人邊吃邊閒聊,言談之間較之從前輕鬆了很多。

  入了夜,裊裊炊煙將熄,將士們脫下戰袍,有人喝酒,有人吃肉,也有人燃起一堆篝火,架起馬頭琴,奏來一首首悠揚的牧歌。

  草原的夜色最是迷人。

  微風拂人,草香襲人,月光誘人,水波撩人,鳥聲動人。

  或許草原的美景和美食感染了她們罷,一切看上去似乎並沒有想像中那樣的糟糕。武婧儀的內心也寬慰了許多。

  ……

  第二日,大軍繼續開拔,向北行去。越向北行,晝夜溫差越大,使團里有不少體弱的都病倒了,柳枝便是其中之最。

  她從入了草原的第二天開始,就一直臥病在床。

  龍茗有囑咐軍醫好生照料,卻始終都不願她入她的營帳半步,若柳枝執意追出來,那她便一整天都不會再見到龍茗的影子。

  他要麼是在巡視使團,要麼是在與將士們聊天。

  總之,柳枝這一趟算是白來了。

  三年不見,龍茗心中的恨不減反增,尤其是在這送親路上,只怕每時每刻都是在剜他的心蝕他的骨。

  她真不該出現的。

  三日後,和親使團臨近高闕城,宣武大軍留在城外的貝鳴湖邊紮營,使團陪嫁清單交割完畢,一眾宮女婢子則分批被派遣到戶籍處入籍。

  城裡城外一派繁忙的景象,獨獨武婧儀端坐在自己帳中,什麼事也不想,什麼事也不問,做出一派聽之任之的模樣。

  突厥有不少王子大臣好幾次在未經通報的情況下,想要進到武婧儀的帳中窺探一二,但是幾乎都被龍茗和武瑞安所阻。

  「按照我宣武國的規矩,成親雙方非到成親當晚,不得掀開紅蓋頭,否則視為不吉,請各位尊重我宣武的規矩。」

  武瑞安朗聲一喝,威嚴的聲音便在草原上傳開來。

  龍茗站在他的身邊不說話,但他沉著冷靜的眸子裡,迸發出低壓壓的氣息便讓旁人都覺得呼吸一窒。

  他們都知道神佑大將軍的威名,也聽過龍大將軍的事跡,他們之中也不乏將領在他們的手底下吃過大苦頭。

  此次送親派來兩員大將,足以說明辰皇對武婧儀的看重,這比任何女子帶來的榮耀都要深遠。

  使團正式入高闕城那天,亦是新婚之日,更適逢突厥一年一度的敖包大祭。

  祭祀塔設在城門外的丘陵之上,用石頭堆成一座圓錐形的實心塔,頂端插著一根長杆,桿頭上繫著牲畜毛角和經文布條,四面放著燒柏香的墊石還有一個巨大的圓形石磨。

  突厥汗王在日頭高升之時,帶領一眾臣子從城門而出。

  五十歲的桀舜可汗身穿戰時鎧甲,將花白的頭髮與鬍鬚被各自被攏絡齊整,整個人看上去精神頭尚佳,並不像是一個老態龍鐘的老頭,甚至比自己的大兒子更顯得意氣風發。

  武瑞安與龍茗對桀舜可汗行過點頭之禮後,雙手都不自覺的握緊了拳頭,若不是因為他們代表的是宣武國,只怕這時二人已經將他摁倒在地,比較著是誰扒皮拆骨更為迅速。

  突厥婢子入了昭和公主的帳中,躬身行禮道:「閼氏,汗王來接您了。」

  武婧儀早已收拾齊整,鳳冠霞帔一件不落,更不忘將紅綢覆在了面上。

  桀舜可汗大步邁向帳內,卻不敢唐突,學著漢人的規矩恭恭敬敬的走上前,收起自己的大腹便便,輕言細語道:「閼氏,請。」

  「謝可汗。」武婧儀蓋著紅綢,見他蒼老年邁的手探到了自己身前。

  武婧儀遲疑了片刻,才將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她的手上,虎口處那枚梅花印愈發嬌艷,就像是一枚赤色的紋身。

  桀舜見了心中覺得很驚艷,要知道突厥人自古有紋身之習,常紋圖騰在身上,就連他自己,也有一副滿背狼圖騰。

  桀舜可汗沒有細看使官遞上的文書,不知此印記是一枚疤痕,只當是這位嫡公主與普通宣武女子不同,性情應當也更為開朗豪邁。

  「把蓋頭摘了吧,讓本汗的臣子都看看,我突厥新來的閼氏是多麼的美麗!」桀舜說著,就要去摘她的紅綢。

  此時喜婆在一旁連忙攔住,笑道:「啟稟大汗,蓋頭要在新婚之夜才能摘,否則視為不吉,何不等到今晚再掀開呢?」

  這是出發前禮官再三叮囑的事情,武婧儀雖對這場和親不喜,但是老祖宗留下的規矩卻是不敢忘,亦點了點頭,勸說道:「大汗,桂嬤嬤此話不假。」

  「好好好,聽你的,都聽你的!」桀舜爽朗一笑,牽著武婧儀走出了帳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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