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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會兒,淮宵猛地翻了個身,臉上血跡洗得乾乾淨淨,高挺的鼻樑側邊還有一些細微劃痕,不過看起來不太礙事。

  淮宵咂咂嘴,眼睫輕顫,似扇般對著方故煬炙熱的心哼哧降溫,並且繼續做他的美夢。

  真可愛。

  太子可謂是眼睛都直了,他知曉淮宵素來淺眠,難得見他睡得如此安穩。

  畢竟這幾天大家都太累了。

  一場風雲交會的急流,也是一個王朝盛世的更替,也只是把一杯酒賜給皇兄的那一瞬間而已。

  太子手指輕撥弄開淮宵遮住眉眼的鬢髮,又上手捏了捏,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他凝視了一會兒淮宵乖巧安靜的睡顏,心蘇軟成了一片。他坐起身子,見淮宵把被褥壓得重,便去櫥內取了一床新被,靠著軟墊,閉目養神起來。

  迢迢江山,萬變紛起。

  太子記得今日衛驚鴻所吟之句的下文,說有記憶遮羞,道客恨欠遲留。

  如若有一朝一日,一生愛恨歸筆底,太子深知自己與淮宵,離十步九回頭還要多一個回眸。

  第32章 第三十章

  那日睡下後,兩人皆直到傍晚天邊都泛了紅,才雙雙收拾妥帖。

  這宮內動盪剛剛結束,北國的使臣也滯留了有些時日,擱置著不妥,方故煬親自送了淮宵去溫長佑住的地方,說有要事可當面細談,其他的方式就不必考慮了。

  淮宵也只得苦笑,他怎麼會不知道,估計在議事的房內,屋檐窗邊都是太子的人,一字一句都得給他聽了去。

  皇宮內。

  夜向月淺,星落潭空。

  宮內的小湖邊,紙質的觀賞宮燈掛上了梢頭,順風輕搖,有如風月渡河,在湖面接連成一片星光粲然。

  遠處有助興的宮女低聲吟唱小調,方杏兒手撐著下巴,豎著耳朵聽也聽不清她們反抱著琵琶在彈何曲目。

  衛驚鴻低笑,飲一口酒,滿目星罡:「木遼傳來捷報,常盡又立了大功。」

  那邊勤王得勝的消息還在八百里加急往邊關趕去,這邊城門烽火便匆匆來了邊關的人急報,報常盡和高戩大勝,宮變前夜,率一千精銳騎兵,趁勝追擊木遼潰兵百里,沖堅毀銳,深入木遼腹部,殺了他們個片甲不留。

  常盡受了輕傷,軍醫處理後無大礙,現下正整頓歇息,準備南下,班師回朝。

  端起酒杯,方杏兒晃得玉手纖腕上鈴鐺叮噹作響,嬌嗔道:「明明也有高戩一份!」

  「還沒嫁出去就胳膊肘往外拐了?」

  衛驚鴻說著吹了聲口哨,看了常初一眼。這幾日皇城戒備仍未完全放下,他身上的戰袍映著月光泛起明朗光澤,今日在宮內齊聚,倒是輕鬆不少,眼底都是笑意。

  衛驚鴻說:「等常盡凱旋,得給他大辦一場!」

  一直在看風景的常初感受到衛驚鴻的目光,不自在地眯了眼,看向一旁喝悶酒不做聲的方故煬:「故煬,今日興致不高?」

  她看方故煬好久了。

  今日淮宵沒來,想必又是有什麼北國的事要處理,他們也不便多問。在常初心裡,淮宵已像一根隱秘的刺,自幼便野蠻生長著,觸碰不得,更望不得。

  常初明白方故煬的心思,也明白他們倆心意相通,而如今估摸也對自己的感情有所察覺,表面上雖不說,但自己再問一句都是多餘的。

  人總要知足的。

  「內憂外患,興致從何而起。」

  一隻手半掩著面龐的方故煬劍眉緊皺,薄唇輕啟,綻出凌厲的狠意,「北國挑釁,等常盡回來,整頓歇息沒多久,估計又是一場惡戰。」

  意料之中的,眾人沉默。

  常初臉色霎時間蒙上一層破碎的冰。

  沒發話的扶笑托著腮,倒是鎮定,語氣淡然:「這麼快?」

  扶笑不是不心疼常盡,但這江山萬里,皇恩浩蕩,上陣殺敵的角色總有人去當的。方故煬把常盡放在心腹之位,自然也擔心他安危,可刀劍無情,扶笑實在想像不出來,等過幾年他們又長大一截,邊關戰火紛飛時,他們之間是何等光景。

  審視的眼光掃過眾人,方故煬眉目凜冽,語調冰冷不帶一絲溫度,讓人不敢有絲毫異議:「敵不動我不動,開戰是下下策。」

  方杏兒滿臉疑惑:「北國的條件是什麼?」

  衛驚鴻看了方故煬一眼,正準備張口回答,後者卻厲聲制止:「不要再提。」

  方杏兒難得被她哥凶一頓,有些委屈,低了頭不再言語。平素連個皺眉都捨不得給她的方故煬,連吃糕點多糖少糖都要讓她三分的哥哥,這幾日像□□似的,也不管對著誰,一點就燃。

  前些日子太子府上發火驚了一干侍從的事,她也聽人說了,儘管那幾個嚼舌根的下人都被老管家處理掉,但每每看到這樣的方故煬,方杏兒總是覺著陌生。

  她知道她哥臉上的面具越來越薄了,冷靜自持的太子當了太多年,如今最大隱患掃除,也懶得偽裝起來。她開始和常盡一樣,對某些隱秘之事,抱著不推不就的態度。

  扶笑見氣氛有些不對勁,苦笑一下,幫方故煬回了話:「應是些不可妥協的條件罷了。」

  目光不約而同又集結到方故煬身上,後者眼神複雜,頓了會兒,悠悠給出回應:「正是。」

  心照不宣了,也沒人願意去提。

  「故煬。」

  月升湖面,鏡波開來,常初將目光收回,單手端著酒杯。

  今日盛裝的常初眼神有些微醉:「淮宵會沒家的。」

  眾人的目光皆投向常初,而後者不以為意,只是輕啟朱唇,再抿一口,耳根泛紅,輕蹙星子黛,珠鈿是玉轡紅纓,斜入髮髻,微微晃蕩。

  一提到這問題,方故煬明顯有些暴躁,隱忍著內心的壓抑:「他的家在我這。」

  衛驚鴻連忙起身,伸手去扶常初:「小初,你醉了。」

  方故煬看衛驚鴻一眼,似是不太在意常初那句話所含的意思。

  他指尖輕點著桌面,道:「天下形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這已是個亂世。各國蠢蠢欲動,北國如今勢力衰弱,遲早是各國盤中餐。征戰天下逐鹿群雄,讓天下姓方這是我分內之事。」

  一段話末了,方故煬起身,袖袍邊都沾了酒漬。

  他接過扶笑遞來的巾帕擦拭了一下,鄭重道:「其他人不配讓淮宵死在他們手上,我也不會讓他死。」

  語畢,常初嘆一口氣,往日如銀鈴一般的聲音已無少女特有的嬌憨:「如果真有那日,留他一條生路。」

  立下誓言般的,方故煬不可置否:「必然。」

  波光鑒影開,清風拂過酒杯。

  湖邊一場小聚,不歡而散。衛驚鴻一路無話,安排了馬車親自送扶笑回府。

  或許是心情不佳,方故煬決定送扶笑步行回扶府。

  「故煬。」扶笑有些擔憂,踢了踢石板路上石子兒,「你說,淮宵會不會怪你?」

  也在煩著事兒的方故煬頓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扶笑,喉頭一哽,只是粗略答道:「我沒做錯。」

  扶笑已長成個落落大方的千金小姐了,未來的將軍夫人,如今在夏夜星子中,在方故煬眼裡,仍是兒時那個在石橋上追著他問要不要吃豆奶餑餑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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