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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盡又一側身,擋住了方故燃的退路,低頭默不作聲。

  「胡鬧!」

  皇帝猛地一拍龍案,不住開始咳嗽起來:「兄弟二人……簡直胡鬧……」

  方故煬和方故燃一下子都撲通跪了下來,後者朗聲喊道:「兒臣知罪!」

  而埋著頭的方故煬,手中狠狠捏著衣擺布料,不發一語。

  皇帝咄嗟叱吒:「你放肆!」

  朝堂之上,九五至尊的一道犀利目光,如虎狼之視,緊緊收爪,將太子禁錮在內。

  太子只是跪在一尺七見方的金磚地上,一副乖剌之相,死咬住嘴,膝蓋都頂得生疼。

  「太子,你可知罪?」

  皇帝大怒,龍袍長袖一揮,將案上一松石綠釉瓷掀落,直直朝殿前滾落而去,碎在太子跟前。

  身後的常盡也跪著,大氣不敢喘,偷瞟著方故煬,覺得他也絲毫沒有服軟的意思,不免有些急了。

  劍拔弩張的氣氛持續了一會兒,才緩和了些許,眾朝臣也全都跪了下來,匍匐在地,不敢言語。

  從皇帝的角度看去,在一大幫臣子之中,金光閃閃的磚地之上,太子一襲暗紅朝服,墨發有玉冠高束,襯得他宛如一尊雕像,雙肩明明是承了千斤之重,身形竟是絲毫未動。

  皇帝怒極反笑,顫顫巍巍被侍臣扶了起座,道:「都散了罷,我倒要看看,太子能跪到幾時。」

  哪怕是皇帝落了話來,眾臣也是沒人敢動的。

  直到皇帝退了簾幕之後,有侍臣出來宣了退朝,才有人陸陸續續起了身子,但多是大皇子的黨羽之盟。

  常盡伏著身子,朝後看了一眼,見還有不少人跟著太子跪,便匍匐著靠手肘爬到太子身側,低聲問道:「故煬?」

  回應他的是太子略有些乾澀的嗓音,低沉得有些嘶啞:「常盡,你們都回去,我一人在這,不必操心。」

  常盡皺眉,瞟見了他臂膀上滲出的血跡,暗自驚呼一聲,連忙悄聲道:「我叫扶笑來殿外候著。」

  「不用,」

  太子悶哼了一聲,「你們先回。」

  常盡見他這般作踐自己,那暴躁脾氣有點上來了,怒道:「你如若這般不愛惜自己,我只得叫淮宵來了。」

  太子聞言一怔,常盡看不清他的表情,也只聽得他苦笑一聲:「今兒這事兒是我自己招的,怪不了誰。」

  常盡站起身來,繫緊了項間綢帶,鬢邊有髮絲垂下,他也不顧去拂弄了,招來龍朔,說:「殿下讓你們都回去等消息……他臂上有傷,有股熱氣,估摸有些高熱。我去把扶大夫接來,我和她守著這兒。」

  回頭看了看殿外天色,晨霧飄渺,浮雲自開,已亮了個徹底。

  常盡又朝龍朔招招手,龍朔湊上前來,他低聲道:「派人跟緊北國的使臣,你吩咐下去。」

  那日,太子在緊閉著殿門的金磚朝堂上跪到入夜,風葉鳴廊,待宮內一更的號響,皇帝才命人把因為傷口發炎引起高熱的太子喚到跟前來。

  後有近侍通報,常家公子和扶家小姐的馬車還在宮外等,皇帝便派人勸了他們回,傳令下去今夜太子留宮。

  淮宵在衛府未得任何消息,和衛驚鴻策馬去常府沒見著常盡,回太子府也沒見的太子,只聽太子府上管家說下午府上來了貴客,說是北國使臣,是見他的。

  淮宵尋不著太子,都快沒了方向,哪還顧得上誰來找過他,一直在府內和衛驚鴻待到入夜,得了宮內消息,反倒越發心下不甚安穩,卻也只得合衣睡去了。

  太子只記得那日皇帝欲言又止,滿是倦怠,恨鐵不成鋼的神色,燭火映出自己跪著的身形,影見窗上。

  寢宮外晚來風急,簾前瀟瀟,不一會兒竟落了雨來。

  第22章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太子在宮中,這一被扣就扣了五日一候。

  他被關在偏殿,一日兩餐照舊,宮廷御醫輪番照看,殿前調遣了御前侍衛來守。

  龍朔這次回京復命,是有要事在身,太子被禁足第二日,匆匆處理完巡捕營的要務,又快馬加鞭,趕回邊境軍營去了。

  邊疆戍守,實乃大任,如今朝廷風雲莫測,常盡走不開,龍朔必定是帶兵的領頭人物。

  可加上太子被禁足,這一來皇城內的提督實權又虛空,太子手上羽林軍精銳也群龍無首,自是被皇帝又收了回去。

  五日內連連上朝,總有戰報自西北而來,稱木遼軍隊有如封豨長蛇,持續騷擾大裕邊境,皇帝龍顏震怒,但也只是命龍朔按兵不動。

  常老將軍幾番請命,皇帝不允,眾臣推常盡或大皇子掛帥上陣,皇帝也是不允,朝野上下,也沒人摸得透皇帝的想法了。

  有一日常盡帶著衛驚鴻,食盒裡盛了太子難得吃到的豆腐腦,想來探,卻是被皇帝下了死命令,宮門都進不得。

  常盡惱怒,面有不悅,便聽得領頭來攔人的御前侍衛幽幽一句:「天子之心,豈是凡人能測?」

  淮宵只聽說皇帝邀了北國的使臣入宮,他也知曉來的是溫叔。

  溫長佑借住到一大臣的宅院,皇帝未下命令,見不得質子,也只得托人來問淮宵意思,是走是留,好過幾日在款待大宴上向皇帝討人去。

  淮宵早知,一般來說,這十多年,為質子的年份已滿。這幾年不過是太子不鬆口,加上皇帝越來越壓不住他,才容得他在大裕逗留。

  他是不知曉,自己該去何處的。家不成家,國不成國,也不知北國還能苟延殘喘到幾時。

  但無論如何,他都要等太子平安出來,兩人好好談過了,再做個決斷,所以這幾日和扶笑和常初守在太子府,那兒也不敢去了。

  那日,常府內老將軍身體抱恙,常初作別回府,留得扶笑在前廳與淮宵共用夜食。

  扶笑去取煮好的茶葉,順手拎了掐絲燈點起,描金琺瑯,明火敞亮。

  燈面上繪了山水樓閣圖,那圖透了燈火,在窗紙上映出輪廓來。

  淮宵端坐在禪椅上,眯著眼靜靜地瞧,覺著那窗上似映出了博雅堂的後院,亭台樓閣,極像他和方故煬常登的那一處。

  扶笑回過身子,見他發愣,心下瞭然,手中瓷杯斟的茶水,也放到案上置了。

  搓了搓手,譴近侍取了件織錦兔毛斗篷來,披上肩,她仔細看了看,笑開:「那年我來看你和故煬,你們府上的人也是拿的這件給我。」

  淮宵是覺得這斗篷有些眼熟,見她少女嬌俏面龐被水紅的料色映得膚色極潤,點點頭道:「很襯你。」

  「我還記得那年,你倆同榻而眠,我還笑你。」

  一句話說完,扶笑抬眼看了淮宵神情,帶了些憂悒,如今太子前途未卜,原因他們都心知肚明,往日之事,便也不敢再提了。

  她見淮宵用過膳食,心情似好了一些,也坐上他身邊禪椅,笑道:「事發了也有幾日,你作何打算?」

  淮宵一愣,也笑了:「我倒想似天上仙,事事無所求。」

  扶笑只是感喟不已,靠上椅背,喝一口茶,接問:「那,人呢?」

  淮宵目光飄遠了些,盯著那窗紙上的影兒,喃喃道:「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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