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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並肩而行於宮巷之中,引來接連幾個端著物什的宮女問安側目。

  不知不覺走到宮門口,方故煬便從守門侍衛那兒牽過了自己的胡馬。

  抖了衣擺拉穩韁繩,縱身躍上那高頭大馬。

  紅棗色的馬兒往前跺了幾步便被主人給拉了繩子,鋒棱豐骨,風入蹄輕,馬上少年郎獨艷絕。

  「吁——」

  他側過身子看著一旁騎著一白一黑兩匹馬兒的兩個人,似春風刀裁過的鬢角亂了幾縷發。

  太子皺眉道:「所去何處?」

  常盡手撫上□□黑馬光滑的鬃毛,笑答:「本來說今兒個……帶你去逛窯子,你又要回太子府。」

  「逛窯子?」

  特意反問了一句製造緊張氣氛,方故煬劍眉高挑,眸中閃過一絲玩味,「常盡要是去,笑笑非把你們吊起來打。」

  「我沒人管,無所謂。」

  衛驚鴻眼神飄忽忽的。

  低頭思慮著,太子還來了興致,他喊了聲衛驚鴻,笑道:「確實是長大了,你也該娶妻生子了。」

  「什麼?」

  衛驚鴻一愣,「娶妻生子?」

  常盡拋了一把身後玄色貂尾,拍拍衛驚鴻的肩膀,「驚鴻,你也到歲數了!這皇城內外大家閨秀小家碧玉應有盡有!你喜歡什麼樣的?」

  「得了吧,太子殿下,你的太子妃呢?」

  衛驚鴻反擊道,並且指了指得瑟的常盡,「你也是,為虎作倀,說要娶扶笑說了好幾年,到了年紀又畏畏縮縮!」

  「要讓扶笑心甘情願……」

  常盡白了他一眼,又盯著馬上是泰然自若的太子殿下,「對了,你如此著急趕回府去做何事?」

  太子的語氣似是非去不可的勁兒,「府上招了畫師,想讓他給淮宵畫一張。」

  「畫一張?還打算掛床頭?天天看著還不夠?」

  像是觸及到了他們七人中不可碰的話題,衛驚鴻語氣隱隱有些不快,還想開口說什麼,被常盡一個眼神給制止。

  方故煬高騎在馬上,手銜金絡腦,□□白玉鞍,背對著他們。

  興許是胡馬高了一截的緣故,從衛驚鴻和常盡的角度看去,歲月忽而,方故煬已長得身形壯實,肩寬窄腰,好生威風。

  他微微側過臉來,喉頭哽出一句:「驚鴻,你逾越了。」

  太子語氣很淡。

  常盡不語,看向太子的眼神極為複雜。

  尷尬的沉默之後,方故煬嘆了口氣,說:「我自己的感情,自己處理。」

  「有何需求儘管說,兄弟這兒永遠是屏障。」

  衛驚鴻接道,「那三個小丫頭雖年紀輕輕,但姑娘家的感情絕對細膩,傾訴無處,興許可以考慮一下她們。」

  「你說的,我……都明白。」

  方故煬拉著手中轡頭,馬兒原地迴轉了一圈。

  他修長手指在下顎翻轉得有些急躁,系了幾下才上披風。

  春風不渡,吹盡脂粉。

  取下嵌在耳後的蒙面,馬兒嘶鳴,方故煬停在了太子府門口。

  朱紅門漆,鎏金神獸輔首,兩道旁栽蔥鬱棗樹。

  金邊藍底牌匾,置於府門正中,上書:太子府。

  那棗樹,是前年生辰,父皇命人來栽的。

  說是寓意早得貴子,凡事快人一步。

  可他連太子妃都還沒有。

  父皇已數次施壓,朝中臣子也不少因此得罪過方故煬,這春季又至,往府上派的宮女也越發越明艷,夭桃濃李,個個氣質不凡。

  他派人查過,好幾個都是些世家之女,名嬡美姝。

  門口的守衛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連忙大起精神來:「太子殿下!」

  在道旁給棗樹打理枝椏的小侍女收了手中毛撣,低頭站在一邊,急急行禮。

  方故煬把馬給了一旁等候多時的管家,語氣漫不經心,問那侍女:「畫師呢?都在等我?」

  侍女點點頭,髮髻插了珠玉步搖,一襲桂子綠齊胸襦裙,似都能看到紲袢。

  若不是她一截瓷白天鵝頸太惹人眼,方故煬都不會注意到自家府上連侍女耳中都嵌了顆明月珠。

  她把腰彎得極低,「回太子殿下,是的。」

  方故煬正好出神,她一彎下身子,忙不迭看到扯得太過低矮的襦裙領口,露出一大片白皙。

  皺了皺眉頭,太子面上敷冰。

  那侍女見他眼裡的冷漠都快寫在了臉上,心下一跳,直接跪在地上,雙肩輕顫,嗓眼擠出的聲兒也似受了驚的黃鸝鳥:「太子息怒!」

  方故煬終是忍不住了,一陣暴喝:「起來!」

  吼得身後的老管家身形一顫,低頭不多言。

  「太……太子您……」

  小侍女捻緊了衣角,不敢抬起頭來說話。

  「淮宵在哪兒?」

  老管家聲音幽幽而起:「回太子殿下,藏書閣。」

  話語未完,方故煬便沒了人影。

  淮宵正拿了一本講解糙藥的書卷在來回翻閱,忽地被人打橫抱起。

  書落了一地,正手足無措,方故煬故意鬆了一下手,淮宵驚得摟緊他的脖子。

  他是又驚又羞,難得動了怒:「你做什麼!」

  「別看了,」

  方故煬耳根泛紅,忍了又忍,才道:「今兒個是春分,我差人去賣了得月樓的驢打滾,他們家的黃豆面磨得上好……」

  淮宵眯了眯眼,低低一應了一聲,瞳眸被窗外陽光描出一層薄薄的光暈。

  「你先放我下來。」

  「不放。」

  ……

  第18章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食罷糕點,加上春分要吃的春菜豎蛋,算是用過了晚膳。

  兩人踱步出廳,見夕陽已度了屋頂,天際倏暝,時不時有幾隻畫眉落了飛檐邊。

  「昨日……我父皇來信,說我選妃的年紀到了。」

  憋了一個時辰,淮宵終是說出了口,故作著語氣雲淡風輕,仿佛在講述著別人的事情。

  「現在選妃?」

  方故煬甩了甩袖口的褶皺,停下步子,眉峰微蹙,轉過頭看他,「你不是早就到了年紀?」

  「明年冬日一過,我歲及弱冠。遲不婚配,朝中著急罷了。」

  「我也沒娶。」

  淮宵認真地看著他:「你比我小些年歲。」

  「書信往來,我沒意見。」

  語調有些不耐,方故煬用過晚膳起了一身細汗,捋下錦袍,露出緊實肌肉。

  泛著cháo光的半邊臂膀顯了出來,他轉過身子去擺弄博古架上的捲軸筆墨。

  他取了墨正想寫點什麼,張嘴欲言,卻又忽而沒了興致。

  「可要在我大裕的地盤給你封妃……轉告你的親信,休想派半個女人過來。」

  後半句話他硬生生咽了回去,他太子是步步為營的人,萬事慾念都得打碎了往肚裡吞。

  他生怕那句來一個我殺一個驚到淮宵。

  附有薄繭的手去壓翹起邊兒的宣紙上,他指腹輕輕蹭出聲來。

  淮宵料他都看不見自己臉上的表情,一時沒繃住,嘴角幅度微微有了變化,琥珀色的眸子忽閃,輕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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