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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定……說不定……他也是喜歡她的……不然他為什麼要犧牲寶貴的休息時間,費時費工的替她做書櫃……
呃,等等,說不定,他只是想要報答他們家的救命之恩、收留之情,才會對她這麼好……
啊啊,好討厭,到底是怎樣?
他究竟喜不喜歡她?
所有的臆測,不斷在腦海中閃過,卻全然沒有答案,喜悅心情忽上忽下的,活像在洗三溫暖似的,視線始終盯著牆角的書櫃。
午後的陽光,斜斜灑進窗戶,映在那深咖啡的木料上。
這個書櫃,有種讓人安心的感覺。
情不自禁的,喜悅起身上前,伸手觸摸著,那觸感光滑,做工細膩的柜子。他細心的刨去了每一個銳利的邊角,而且還講究的,只用了接榫的方式,沒有用到一根釘子。
無論如何,他還是為她做了柜子。
特別為她做的呢!
心頭一暖,喜悅輕咬著唇,卻怎樣也壓抑不住,紅潤唇瓣上,那甜蜜蜜的大大笑容。
撫著那結實的大柜子,她傻笑了好一會兒,久久無法回過神來。
夏日炎炎、綠草如茵。
陳浩東揮汗如雨,正在艷陽下,釘著菜園的圍欄。
一隻長腳的蜥蜴,站在石頭上東張西望。
當秀麗的身影,從遠方靠近時,它倏然一驚,忽地跑下了石頭,用一種很滑稽但快速的姿態,一溜煙的奔進了草叢裡。
“陳浩東!”
喜悅在菜園田埂上站定,小手半遮在嘴邊,揚聲叫喚著。
努力工作的他,停下動作,回頭看了過來。
“可以吃飯了。”她小臉微紅,竭力保持鎮定,用另一隻手,舉起手上的不鏽鋼便當盒。
今天是假日,工人們都休息放假了,爸媽則下山去採購雜貨,家裡只剩下她跟陳浩東。而他一早起來,就到菜園裡,幫忙修理圍欄。這裡離家裡有些距離,所以她特別做了些飯菜拿過來。
她站在田埂上,看著他把手中的鐵錘,插回工作腰帶上,脫下工作用的粗棉手套,朝她走來。
“喏,這是仙草茶,你先喝一些,很退火的。”她遞出手中的寶特瓶,這是她一早就熬煮好,特地放涼冰過。
陳浩東接過手,在樹蔭下的大石頭坐下,然後打開瓶蓋,仰頭灌了幾口冰涼的液體。
喜悅也跟著坐下,然後再把便當盒放到地上,一層一層的打開,逐一鋪排妥當。
“來。”
“這是什麼?”他好奇的開口。
她甜甜一笑。“芥藍牛肉,然後是迷迭香烘雞、綠咖哩、炒高麗菜,還有蘿蔔排骨湯。最後是,噹啷——白飯。”她獻寶似的,亮出一盒裝得滿滿的晶瑩米飯。
她捧著白飯的可愛模樣,讓他不禁為之莞爾。
那抹笑容,讓她心兒一跳。
唉呀,他又笑了!
喜悅小臉發紅,突然間有點不好意思,趕緊放下手中白飯,連同筷子一起遞給他。
仿佛明白她的羞怯與尷尬,陳浩東沒多說什麼,接過手後,就開始吃飯。他扒了兩口飯,很快就發現,她只準備了一雙筷子。
“你不吃嗎?”他問。
這個害羞的小女人,不可能有勇氣,跟他共用一雙筷子。
“我吃過了。”喜悅回答。
知道他工作了一上午,一定很餓,所以她先在家裡,隨便吃了點東西,好把便當空出多一點空間,盛裝較多的白飯,讓他能吃飽些。
陳浩東點點頭,這才重新開始挾菜。
看他吃得津津有味,那道綠咖哩,尤其消失得快,她心頭就泛起一陣甜。她知道他愛吃辣,所以做這道菜時,格外用心。
“好吃嗎?”她忍不住問。
“嗯,好吃。”
他的回答,讓她忘了要佯裝不在意。“真的嗎?”她追問。
陳浩東點頭,又吃了幾口飯。
“不會太辣嗎?”
“不會。”
“會太濃嗎?”
“不會,這樣剛好,很好吃。”他說。
啊,他又說了一次很好吃,真不好意思!
被人稱讚,讓她有些羞,卻又覺得好開心、好開心,一顆心樂得好像要飛起來一樣。
“我喜歡這個味道。”他又補了一句。
“那我之後再做給你吃。”心花朵朵花,她高興極了。“以後,不管你喜歡吃什麼,我都做給你吃。”
陳浩東停下筷子,意味深長的看了看那張單純欣喜的小臉,一會兒之後才回答。“好。”
簡單的一個字,卻慎重得像是某種許諾。
天色,格外湛藍。
熾熱的陽光,讓遠處的景物顯得有些氤氳。雖然四周有群山包圍,但是中午的太陽,依然很有威力。
“這裡很熱呢。”喜悅眯著眼,看著不遠處的潺潺小溪,一邊用小手搧著風。
“嗯。”他點頭,應了一聲,繼續吃飯。
蜿蜒小溪波光粼粼,田裡的油菜花,迎風搖曳著,一對白色的粉蝶,在黃花中翩翩飛舞。
穿越森林的涼風,緩緩襲來。
“陳浩東?”她再度開口。
“嗯?”
“我問你喔,你覺得,我們的民宿,光靠體驗山林田野生活,會不會沒有什麼吸引力啊?”這個問題困擾了她好一陣子了。
“還好。”雖然,他想不起來失憶之前的生活,但是對他來說,現在這種生活,感覺也不錯。
“如果在經營項目上,加上野溪生態導覽,會不會比較好一點?”喜悅還是有些不安。“山下多得是民宿,遠一點的,有些地方還有溫泉。”
她的口氣,聽來有些不安。
陳浩東抬起眼來,瞧見身旁秀麗的小女人,兩手撐在身邊的石頭上,注視著前方的風景,臉上隱隱有著一絲忐忑。
這段日子以來,他早已看出,村子裡的年輕人,幾乎都到城市裡去了。很少有人像她這樣,雖然在城市裡有不錯的工作,卻願意毅然辭職返鄉的人。
“為什麼想做民宿?”他的問題,一針見血。
“因為這裡很美。”她回答得理所當然。“看,這種乾淨的空氣、這種自然的環境,真的已經很少見了。之前,我住在台北時,才知道有人沒看過螢火蟲,還有人以為,西瓜長在樹上。”
她的眼神、她的話語,都在透露著,對家鄉的熱愛。
白嫩的小手,指著前方清澈的溪流。“有一陣子,那條溪流因為人們用蘆藤毒魚、用電擊捕魚,溪水裡的生態都變了,幾乎要變成一條死溪。後來,是村里討論過後,共同發起護溪運動,花了十幾年的時間,才讓它漸漸恢復原貌。”
“你們的護溪運動很成功。”他說道。
“你看出來了?”她雙眼發亮,與有榮焉。“明年這個時候,就可以解除封溪,到時就能再次下去溪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