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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趕我走?我不干。

  我們行軍十天到了雷州,與遼軍只一河之隔,成鼎足之勢。方圓二、三十里之間,更鼓相聞,旌旗蔽日。在暗沉沉的烏雲下,瀰漫著一片驚心動魄的殺氣。

  殺氣我不怕,壓迫感我也挺享受,關鍵是我走了沒處去。

  趙瑞嵐根本不讓我進房。

  大家都知道首長到地方上巡視,辦公地點要有武警和警衛站崗,這些警備人員也是輪換的;到了晚上,首長的房間隔壁,一般會安排給警衛員住的警衛房。

  這兒也一樣。

  我雖然有點名不正言不順,好歹也是個九品侍衛。今天晚上輪到魯直和我在首長帳內守夜,隔著屏風,睡的就是趙瑞嵐。

  可我在外面遊蕩了一天後盡興而歸時,趙瑞嵐點著我、百里悠和景言的腦袋一字一頓的說:“劉、關、張,你們桃園三結義去吧。”

  然後就一腳一個,踹出好遠。

  合計合計,就都鑽到文之賢這兒來了。空手不好看,我還特地讓景言偷了一個瓜。

  我說:“文軍師你就別趕了,四個人湊合著睡吧。”

  文之賢壞笑:“你活該!還有你這種侍衛,大人都不要了,自己四處看熱鬧。”

  “我這不叫看熱鬧,我這是勘察地形。”

  “對啊!”百里悠接口說:“順便刺探遼軍軍況。”

  “齊王,”文之賢慢悠悠說:“別以為我不知道是誰帶頭的。你瞞著太皇太后潛入軍中,應該了解自己的處境。兩軍交戰,禍福難測,遼軍中有我朝叛將降兵,其中幾個,怕還是認得你的……嘿嘿,萬一哪天你被掛在遼軍的旗杆上,你是要我們撤軍,還是看著你被切成一片片的啊?”

  “哎喲!”百里悠恨恨的:“你這老狐狸說話真不吉利!小晏,我們把他交給七哥!”

  “魏王算什麼,我文之賢還會怕他?!”老狐狸從鼻子裡重重哼了一聲,很是張狂。

  我看你全世界最怕的就是他。

  我不說話,打了地鋪就睡,景言小朋友脫了外衣鑽到我懷裡。

  文之賢呆呆看:“老母雞帶小雞。”

  我和景言同時跳起來。

  “景言你別給我面子,把他綑紮實了今天連夜送給魏王!”

  誰傻呼呼的願意打仗啊?!我老人家這不是無路可走了嘛!

  眼看著快要到手的老婆,竟突然變成聖母皇太后。我晏懷惜升官發財的道路,只能靠(渺茫的)戰功來鋪平了。

  正當我們把文狐狸壓在地上準備收拾,魯直的大嗓門又傳來:“文軍師!將軍找你議事!”

  “哦!就來!”

  文狐狸爬起來,拍拍灰,jianjian一笑:“老實人有老實人的好處。”

  “那你還欺負他。”

  “喲!他堂堂一個四品武官,還經不起我那幾小手啦?”

  “咦?!他四品官!!”

  那我為什麼是九品?!

  “他十年前就在將軍身邊。況且,他和你不同,你只是侍衛,而他可以帶兵。”

  我明白了。

  為什麼同是警衛員,他是副部級,我是副科級。排除資歷因素,這就好像是中辦警衛局八局和九局的區別。我是八局,武警編制;他是九局,解放軍編制。鬼都知道地方軍升得沒野戰軍快啊。

  (貓,汗:“好像……不是這麼比法吧……”)

  趙瑞嵐你還不快派我上戰場!

  文之賢看透了我,說:“要一起去嗎?”

  那還用說!

  趙瑞嵐的營帳里足有十五個人,我隨文之賢見了禮,就立在一旁,看著一群武將謀士爭的面紅耳赤。

  文之賢話不多,問到就答一句,卻字字精闢,切中要害。趙瑞嵐靜靜的,笑容高深莫測。燭光閃爍,長長的睫毛在他的臉上留下跳躍著的陰影,清冷如冬夜寒星般的眼神在眾人身上一個一個慢慢掃過。

  美是極美,但美的可怕。

  眾人許久才發現主帥一言未發,心裡不免有些忐忑,聲音便漸漸小了下去,最後都緘默的向趙瑞嵐行注目禮。

  趙瑞嵐展顏一笑,輕輕說:“好是好,但三年前我都用過。你們還有什麼新主意?”

  眾人默然。

  他突然朝我看來,聲音異常溫柔:“小晏有什麼好主意?”

  咦?我?

  首長!我太感動了,你不會是故意要升我吧,竟然給我個在大家面前一展才華的機會!

  這麼快就要升我當軍事秘書,哎呀,連個心理準備都沒有,首長你太厚道了!

  同志們,這機會太難得了。就好像你的領導要會見外賓,但翻譯意外沒到場,你終於能一現外語水平,從此後領導對你刮目相看那麼難得。

  問題是,問題是,我懂個屁的軍事啊!!

  我和趙瑞嵐大眼瞪小眼……

  大眼瞪小眼……

  大眼瞪小眼……

  伊拉克、布希、穆斯林、加薩走廊……台獨、演習、福建沿海……軍事BBS、頂、灌水、板磚……地道戰、地雷戰、南征北戰、上甘嶺……

  “深挖洞,廣積糧。”

  “啊?”

  下一句是什麼?緩稱王?備戰備荒為人民?毛澤東同志你下一句說的是什麼?!

  “怎麼說法?”趙瑞嵐像是饒有興趣。

  “就是說……兩軍交戰,存糧多著勝。軍糧是否充足,直接影響士氣、策略和戰局。所以,請將軍抽拔人手,壯大運糧隊伍。”

  “哦。那挖洞呢?”

  他這是比喻意義,怎麼解釋?

  我閉著眼睛瞎掰:“為了……為了防止敵人焚燒,損失太大,軍糧要分散儲存,妥善保管。”

  “哦~~”

  想什麼想!這是被實踐證明過的真理。還想!

  “還有嗎?”他又問。

  還要!?

  毛選啊,毛選啊,毛選啊……

  “敵進我退,敵退我進,敵駐我打,敵疲我擾。”

  “這我倒懂了,”趙瑞嵐笑道:“什麼戰法?”

  “游擊戰。”

  “嗯?”

  “就是打一場換一個地方,叫敵人無跡可循。”

  “哦~~”

  又想!別問了別問了,往下我只還記得一句: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他去吧。

  “有趣,有趣……”他笑眯眯看我:“小晏,眾將士,你們先退下,我與文先生有話說。”

  我大鬆口氣,連滾帶爬逃得比誰都快。

  果然,不學無術,很危險啊!同志們,學馬列要精,要管用!

  第二天,我的名聲傳遍了整個大祈軍隊。

  我的妙語連珠沒人提起,倒是人人驚異於冷冰冰的趙瑞嵐對我異常溫柔親熱。偏偏我長得似乎又招惹是非了點。將士們提到我,都掩嘴竊笑,一臉曖昧。

  當天,傳說中趙瑞嵐最寵愛的新歡,來自江南某某樓的花魁,落難世家子弟的緋聞主角,我,由於一時智慧的閃光,終於接到了光榮而艱巨的重要任務。

  那就是——挖洞。

  第29章 挖洞一日

  北方六月,大雨過後,碧空如洗。

  我看百里悠,百里悠看景言,景言看我。

  “……”

  “大叔,您貴庚啊?”

  精瘦老兵咧嘴一笑:“五十五。”

  “那您吶?”

  “快六十了!”另一矮壯老兵回答。

  “你們看!”百里悠驚喜道:“有蚯蚓!”

  景言湊過去:“真的啊!可能是靠著河邊吧。你們想釣魚嗎?”

  兩個傻瓜手牽手做小朋友郊遊狀。

  “聽說有先鋒將士出發了呢。”

  “是嗎?我怎麼不知道。”

  “我們在幹嗎啊?”

  “嗯……要挖地道?”

  “挖到遼軍陣營?想出其不意!”

  ……

  不是的!

  不是蚯蚓的問題,不是釣魚的問題,也不是海底隧道的問題!

  是我為什麼要帶領一群老弱病殘挖洞的問題!

  是我這個天生的領導幹部似乎完全被邊、緣、化的問題!

  “哇!”百里悠扯扯景言:“看到沒?鐵鍬柄被他一把拗斷了。”

  “哎?”景言握著我的手細看:“懷惜你沒事吧?”

  沒事,我當它是趙瑞嵐。

  “小晏你去哪兒?”

  已經練習過了,現在去拗斷本尊。

  真的出名了,回頭率太高了。

  看可以,不要竊笑;竊笑可以,不要私語;私語可以,不要呼朋引伴;呼朋引伴可以,不要跟著我!

  趙瑞嵐黑衣黑甲,長發束在腦後,臉色微微有些蒼白,下巴上冒出點鬍渣,眼睛亮的像暗夜裡的光。要不是一桌子戰圖和他這副打扮,看其悠閒品茶的樣子,真不知道他正在指揮一場動輒數萬生死的血戰。

  見我進帳,他唇角略勾,笑道:“怎麼?興師問罪?”

  “哪裡。”我神情自若:“來看看將軍有什麼吩咐。”

  “不是吩咐你帶領眾將士掘坑儲糧了嗎?”

  “是,”我以公事公辦的口吻說:“工程已經正式開始,來向您匯報一下進度。”

  “如何?”

  我匯報工作:“經眾位老當益壯的技術骨幹奮勇爭先,勤干、苦幹、實幹,糧坑工程取得重大進展。預計離完成儲糧十萬斤的目標,樂觀估計只需要兩百年。”

  我管他聽不聽得懂,我老人家心裡有氣!

  “兩百年啊,還可以,不過,是不是稍長了點?”

  “哎呀!”我苦惱道:“人手不夠啊!這樣吧,一百八十年,不能再快了。”

  他笑起來,冰冷美麗的眼睛終於透出點柔和,唇上也多了血色。

  “那可怎麼辦呢?我思慮良久,覺著小晏說的句句在理,既要廣積糧,入洞方放心啊。”

  聰明人裝傻最麻煩。

  真傻瓜還有點化的可能,裝傻的只會顧左右而言他。

  我好不容易聚集起一點不屈的傲氣,本是來尋釁的,但憋了半天,還是講不出什麼有稜角、見風骨的話來。要我抗著竹竿進胡同——直來直去,更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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