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夫人,請!(增補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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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六章

  勤政殿,後殿寢宮。

  「福王世子?」顯德帝看了楊永呈上來的摺子之後,微微楞了楞。

  楊永立即躬身回答道:「是,陛下。夫人如今已經到了濟南府,也多虧了福王世子全力相救,夫人才能逃過白蓮教的追殺。」

  顯德帝對於各個藩王的動靜瞭若指掌,更別說福王這個兄弟了。他對福王的印象一直不錯,如今,對福王世子的印象也好了幾分,唇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意,微微頷首道:「很好。」

  接著,他又繼續瀏覽起來,看完之後,他卻突然皺起了眉頭,從坐炕上站起身來,來回走動了幾次,似乎在衡量思考著什麼。

  楊永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並不上前打擾。

  過了好一會兒,顯德帝仿佛才做好了決定,眼神中透著一抹堅定,說道:「楊永,派人將江選和劉成給朕叫來。」

  楊永頓時臉色一變,但還是恭敬地下去吩咐了。

  江選是御馬監掌印太監,而劉成則是御馬監提督太監,御馬監除了掌管禁衛——四衛軍之外,還要管理草場和皇莊、經營皇店,與戶部分理財政,可謂是朝廷的「內管家」,陛下也十分重用,權利不比他差多少,可以說,他們是存在競爭關係的。

  雖然陛下最信任的是他,但是,對江選和劉成,也同樣比較信任,否則,也不會把他們放在那麼重要的位置上了,他可不能掉以輕心。

  很快,江選和劉成便過來了,恭敬地向顯德帝行了禮。

  江選和劉成年紀跟楊永差不多,都是小時候一起在顯德帝身邊伺候過的,比別人自然親近幾分。

  江選黑瘦,劉成則是有點五大三粗的,帶著點正氣,若是有鬍子的話,就是一條響噹噹地壯漢。

  拜見之後,顯德帝讓他們起來,打量了他們兩人一眼,也不廢話,直接說道:「朕已經知道了夫人的下落,朕有意派你們其中一人接夫人回來。」

  江選和劉成聞言心中一喜,紛紛向顯德帝道賀。

  他們都很明白楚國夫人在陛下心目中的分量,若是能藉此機會,跟楚國夫人說上話,也是一樁大好事,何況,若是辦的漂亮,也能在陛下心中加分,不讓楊永專美於前。江選更是立即歡天喜地地說道:「恭喜陛下,賀喜陛下,奴婢早就知道楚國夫人吉人天相,一定不會有事的,果然如此。若是奴婢能親自接夫人回來,那是奴婢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奴婢求之不得。」

  劉成慢了一步,畢竟,江選職位比他高,但他還是說道:「陛下,臣也願意前往,必定將楚國夫人安安全全地護送回來。」

  劉成人高馬大,雖然沒了根,但是性格卻沒有改變多少,做不來那番扭捏模樣,他本人武藝也很不錯,手下的那些兵士,對他也算服氣,相處十分不錯,比江選這個掌印太監還得人心,在顯德帝面前,也常常自稱臣。

  顯德帝看了兩人一眼,心中已經有了決定,說道:「既如此,那還是劉成親自跑去一趟吧!」

  劉成激動不已,正要叩首謝恩,就聽顯德帝又道:「先別忙,朕還沒說完,朕也要同去。」

  此話一出,所有人俱是大驚失色,立即跪下來說道:「陛下,萬萬不可,您可一定要三思啊!」

  楊永更是哭著著勸阻道:「陛下,奴婢知道您擔憂楚國夫人,但是,您是萬金之軀,可不能因此將自己置於危險之中呀,何況,北直隸、山東才剛剛受了雨災,白蓮教蠢蠢欲動,小動作不斷,您何必要冒這個險呢!就是那些大臣也不會同意的呀!」

  「朕意已決!你等不必再勸。」顯德帝直接斬釘截鐵地說道,「朕已經等不下去了。如今,政務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只要有條不紊的執行下去就好,有內閣和司禮監在,朕就是離開一段時間也沒關係。你們放心,朕不會堂而皇之去的,朕會宣布輟朝修養一段時間,想必眾卿家也是可以理解。」

  顯德帝過年之後,還從來沒好好休息過,一直勤勤懇懇,尤其是最近一段時間,更是日以繼夜,每天只休息兩三個時辰,其他時間全部用來處理政務,日漸消瘦,那些老臣子們看在眼裡,心裡欣慰的同時,也十分擔憂,多次勸慰陛下去休息,畢竟事情如今已經上了正規,不必再如此操勞了。

  若是顯德帝決定休息一段時間,他們只會高舉雙手雙腳贊成。當然,前提是,陛下老老實實地待在宮裡修養,就算是出宮散心,也絕對不能離開京城,畢竟國不可一日無君,若有緊急事務,內閣可司禮監也不敢輕易下決斷,必須皇帝親自處理。

  何況,宮外還很危險。皇帝萬一被人刺殺了怎麼辦?就算是受驚也不行。因為只有皇帝安全,朝廷才會穩當,社稷才會穩,一旦皇帝頻繁更替,離國家動盪也不遠了,更別說現在皇子還都年幼,連監國都不行,所以,陛下必須在京城坐鎮。

  若是他們知道陛下冒險出京,就是去接楚國夫人,怕是又有很多人痛哭流涕地出來死諫了。

  顯德帝很明白這一點,他原本就沒打算要光明正大地出宮,否則,只做出宮前的準備就得很長時間,更別說還會浪費很多人力、財力、物力,等一切準備妥當,黃花菜都涼了。

  顯德帝本就十分任性,這次直接一次任性到底了。

  既然顯德帝已經決定了,其他人也知道再勸無用,這才一個個都消停了。

  楊永他們也總算知道,陛下為什麼要動用禁軍去接楚國夫人了。除了的確是擔心楚國夫人,想要保護她萬無一失之外,更大的原因時,陛下要親自去接她。

  御馬監所統領的四衛軍,騰驤左、右衛,武驤左、右衛,是親軍中的親軍,一衛就是五千六百人。如果以前的二十六衛親軍,是保護皇城的話,這些四衛軍就是保護皇宮,擔任宿衛,在宮禁中值宿,屬於皇帝的警衛人員。

  皇帝要出宮,自然要帶上他們了,還有誰比他們更令皇帝放心的呢!

  禁軍兩萬多人不可能都帶上,能抽調幾百人去接人,就已經算是頂天了。

  何況,只是去接楚國夫人而已,這樣的排場足夠大了,也足以保護楚國夫人了,若是再多,那些大臣們怕是又要跳出來反對了——

  禁軍都調走了,誰來保護皇上?任誰都能看出來有貓膩了。

  蘇婉對這些一無所知,若是她早知道的話,除了欣喜感動之外,怕是也要強烈反對了。

  在她眼裡,顯德帝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若是被白蓮教知道了這個消息,她才不相信他們能坐得住,他們肯定會對向顯德帝下手的。

  她是絕不願意看到陛下為自己而受傷的。

  正因為蘇婉不知道這些,所以現在,她才能心平氣和地去找福王世子攤牌。

  如今,她既已經知道了福王世子的身份,實在不好再隱瞞他了。

  在確定福王世子可信之後,她就想要告訴他自己的身份了,只是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

  此時已經是第二日的清晨了,從此地到樂安州,就是做馬車的話,也有將近兩日的路程,福王世子並不想再別院多呆,所以,今天就要準備上路。

  為了不耽擱行程,蘇婉早早就過來了,此時,福王世子也剛剛起身,且梳洗完畢。

  聽到丫頭稟報說道蘇婉來了,先是一怔,大概知道她來做什麼了,立即讓人將她請到客廳里坐了。

  曼荷正替福王世子整理衣衫,聞言眼中閃過一絲不屑,嘟嘴小聲說道:「世子何必對她這麼客氣?她如今都知道您的身份了,竟然還敢厚著臉皮貼上來,真是沒有一點自知之明。萬一她非要跟您回王府可怎麼辦?到時候,您如何跟著王妃交代?」

  福王世子聽到這裡,一把甩開了她,冷冷看著她說道:「看來你還是沒有反省自己,直到現在還說出這種話來。」

  曼荷聞言,帶著一絲委屈,慢慢跪了下來,泫然欲泣地說道:「世子,我……奴婢到底說錯什麼了?臨行前王妃讓奴婢多多提醒您,不要被外面的女人給糾纏住了,奴婢這麼做,也是為了世子好呀……」

  「為了我好?」梁玠冷笑,「我看你是為了你自己吧!拿著雞毛當令箭,你未免也管得太寬了。等回去之後,你就母妃那裡去吧,別在我跟前伺候了。我可用不起你這種管到主人頭上的丫頭。」

  曼荷一聽,臉色頓時一白,神色惶恐無比,眼淚掉得更凶了,哭著叩首道:「世子,奴婢不敢了,奴婢錯了,您再饒我這一回吧,奴婢以後再也不敢了……世子……」

  福王世子卻看都不看她一眼,說道:「我給過你機會,可是你屢教不改,這都是你自找的。」

  說完,就越過她,走到前面廳里去見蘇婉了。

  曼荷紅著眼圈跪在地上,拳頭緊緊地攥了起來,恨得咬牙切齒,臉色似乎都猙獰起來。

  她不敢怪世子,只能將著一些都推到蘇婉身上,對她的恨意越發深了,若不是她,她有怎麼會被世子冷落至此?

  「你給我等著,我絕對不會饒過你的。」曼荷恨恨地說道。

  若是蘇氏不跟著世子爺回府就罷了,若是她跟著去王府,她一定不會讓她好過的。

  想起自己跟王妃傳遞過的消息,曼荷快意地笑了。王妃對纏著世子的女人一向沒好感,現在得知蘇氏一個孕婦也敢纏著自己的兒子,心裡怕是早就不滿了,就是用不著她出手,王妃也會對付她的。她只等著看好戲就好了。

  「蘇夫人此時來找我,可是有什麼事嗎?」福王世子進來之後,就立即客氣地開口問道。

  蘇婉正坐在客廳里左手第一張椅子上喝水,本來丫鬟上的是茶,不過,蘇婉讓她們換了白水。

  雖說孕婦喝點淡茶沒有關係,但是,蘇婉還是很謹慎,一直都儘量避免。

  蘇婉聞言,立即放下茶盞道,對他微微頷首,笑道:「的確是有點事,要跟世子說。」

  福王世子見蘇婉態度比之前更加隨意和親近了,不再像之前那麼客氣,不由挑了挑眉,不過,他對她的身份早有猜測,否則,也不會冒著這麼大的風險幫他,因此並也不覺得被冒犯,反而心裡更加篤定了她的身份。坦然一笑,也坐了下來。

  不過,卻不是坐在上座,而是在蘇婉對面的另一張椅子坐了,說道:「夫人這是準備跟我攤牌了嗎?」

  蘇婉抿唇一笑,說道:「你沒說錯,我確有此意。其實我早就該告訴世子我的身份,只是,出於種種顧忌,再加上找不到合適的機會,倒是一次次地錯過了。不過,看起來,世子似乎早就已經猜到了,倒是不用我多此一舉了。」

  梁玠也笑道:「的確是猜到一些,不過,也只是猜測而已,直到現在才敢確定。只是我怎麼也沒想到,我竟然會救了鼎鼎大名的楚國夫人。」

  梁玠說這番話的時候,客廳里並沒有什麼人,丫頭都在門外站著,只有念青剛剛走上前為梁玠奉茶,聽到這話,一個沒抓穩,手裡的茶盞差點就摔了,即便及時補救,茶湯也灑出來許多,差點濺到福王世子身上。

  嚇得念青立即跪了下來,叩頭道:「世子饒命,奴婢不是故意的。」

  梁玠也知道怪不得她,便說道:「好了,我沒怪你,起來吧!」

  「謝世子。」念青這才大鬆了一口氣,又叩了一個頭,這才慢慢站了起來。

  只是梁玠又道:「哦,對了,楚國夫人的事情,暫且不要告訴其他人。」

  「是,奴婢明白。」念青又屈了屈膝應道,說完,就慢慢地退到一旁,

  梁玠這才看向蘇婉笑道:「人多嘴雜,夫人不介意小侄隱瞞夫人的身份吧?」

  「咳咳……」蘇婉聽到他自稱小侄,差點一口水沒噴出來,不小心給嗆到了,忍不住拿帕子捂住嘴輕咳了兩聲,她可沒這麼大的侄兒。

  梁玠也不在意,等著她咳完了,才說道:「夫人還好吧?」

  蘇婉擺了擺手,心裡有些無奈,這個人的臉皮之厚,簡直跟顯德帝如出一轍,不愧是叔侄。

  接著,蘇婉就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什麼?夫人不打算跟我回王府?」梁玠驚訝地問道。

  蘇婉點了點頭,道:「嗯,現在差不多已經安全了,實在不好再上門打攪,倒不如讓官府的人直接護送我回去。」

  梁玠聞言沉吟了一會兒,還是搖了搖頭,說道:「夫人,沒有什麼打攪不打攪的,再怎麼說,我們都是一家人,總比別人更值得信任。夫人有所不知,這裡的白蓮教徒不少,就連官府說不定也有滲透,未必就像夫人想像中那麼安全。何況,一事不勞二主,夫人不如就去王府小住幾日,等陛下派人來接,這樣才是最安全的。」

  他見蘇婉還要反駁,又說道:「何況,夫人的身體也需要好好調養,您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也得為腹中的孩子著想不是?」

  蘇婉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有點猶豫不決,她先要快點見到陛下,又擔心自己再落入白蓮教手中。

  最後,到底還是自身安全占了上風,她現在不是一個人,也要為腹中的孩子著想,若是真落入白蓮教手中,她可不知道有沒有那個好運再逃出來了,甚至還會給陛下增添麻煩。

  梁玠的提議,對她來說,的確是最安全的。

  蘇婉終究還是點了點頭,嘆息道:「好吧,就聽世子的。只是,還要勞煩世子命人給陛下傳個消息了。」

  梁玠笑道:「此事交給我就是了。不過,夫人有點太小看陛下了,說不定現在陛下已經收到消息了。」

  「但願如此吧!」想起顯德帝,蘇婉臉上的神色瞬間就柔和了幾分。

  「夫人,恕我冒昧,您現在的樣貌應該不是的本來面目吧?」說完了正事,梁玠忍不住問了幾天前就想要問的事情。

  他可不相信,被皇上如此寵愛的女子,就只長了這麼一副模樣。

  當然,她現在也不醜,但是,離他想像中寵妃模樣,卻是差了十萬八千里。

  蘇婉摸了摸自己的臉,轉眼又看到梁玠期待地神色,有些失笑道:「世子,我本來就長這樣。」

  梁玠神色先是一僵,隨後,又釋然笑道:「夫人就不要騙我了,我可是聽說,楚國夫人長得傾國傾城,美貌無雙,世間沒有人能比得上。」

  蘇婉忍著笑說道:「世子聽誰說的?他們實在太過獎了,我可當不起。無論是你信不信,這真是我本來模樣,只是……」

  「只是什麼?」梁玠問道。

  「只是稍稍改了下臉上的膚色而已,就這麼簡單。」蘇婉說道,「你若是想要看傾國傾城的美人兒,那你可要失望了。」

  梁玠卻是眼睛一亮,說道:「那夫人何不現在恢復容貌?」

  蘇婉搖了搖頭說道:「不是我不想恢復,只是我臉上的東西,只能通過特殊的藥汁才能恢復。」

  「原來是這樣。」梁玠略有些失望,他是真想看看楚國夫人到底長得什麼樣,為什麼能得到聖上如此寵愛。原本他以為,自己此生都不會看到了,現在終於有了機會,卻又被遮掩了容貌,心中的鬱悶何想而知。

  但他還是打起精神說道:「既如此,等回到王府之後,本世子問問王府的醫官,看他們能不能替夫人將藥汁配製出來。」

  無論如何,在楚國夫人離開之前,他一定要看看她的真實容貌。

  「那我就先謝過世子了。」蘇婉說道。

  如此,兩人的談話也結束了。

  用過早飯之後,一行人就啟程了。

  蘇婉自然不是跟梁玠擠一個車廂了,而是單獨的一亮馬車,亦是十分舒適豪華,並不比福王世子的差。

  車廂里除了蘇婉之外,還有兩個丫頭,是在別莊裡特意抽調的,很是機靈麻利,她們對於自己能跟著一起去王府,表示很是驚喜,一路上都十分興奮,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能進王府伺候,對她們來說,可是天大的體面。

  好在她們的確很伶俐,也很有眼色,若是蘇婉累了,困了,她們就會主動閉嘴,伺候地也算不錯,蘇婉也就由她們了。

  曼荷再次被福王世子從身邊調開了,依舊坐的後面,跟粗使丫頭擠一輛馬車,見到蘇婉一個人用了這麼大的馬車,心裡更加不忿,但是,世子護著她,她也沒有辦法,只能暫且忍著,一切等到了王府再說。

  次日下午,一行人終於到了樂安州王府。

  王府的人,早早就得到了消息,派人出來迎接,除了王爺、王妃外,世子的幾乎所有兄弟姐妹,還有一些王府下人,王府屬官以及親眷,都出來迎接了,甚至連王府長史都親自來迎接了。

  「恭迎世子回府!」王府下人齊聲說道。

  「大哥,你可終於回來了,小妹好想你。」梁玠一下馬車,就見一個粉色的身影,撲倒他跟前,挽著他的手臂撒嬌似地說道。

  少女不過十四歲左右,看起來極為嬌俏可愛,梁玠見了她,神色頓時柔和了不少,說道:「寶兒,你長大了許多,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大哥都不敢認了。」

  這位少女,正是他一母同胞的親妹妹永興郡主梁含薇,如今,不過十四歲,小名叫寶兒。

  永興郡主皺了皺眉鼻子,不高興地道:「大哥,你別叫我寶兒了,讓我感覺自己沒有長大似的。」

  「好,既然你不願意,那大哥以後不這麼叫你就是了。」梁玠寵溺地說道。

  「這還差不多。」永興郡主頓時眉開眼笑,「大哥,我們快進去吧,父王母后可都在等著你呢!」

  梁玠點了點頭,又打量了自己一眾兄弟姐妹一眼,又跟王府孫長史客氣地說了幾句話。正要進去,突然想起還有楚國夫人,竟是親自走過去,說道:「夫人,王府已經到了,請下車吧!」

  眾人見到世子如此客氣,甚至有些恭敬地請人下車,不由都是臉色一變,面面相覷。

  他們可都有聽到傳聞,說是世子帶回了一個大了肚子的女人回來,王爺倒還好說,他並不太在意這些,倒是將王妃氣得不輕,聽說很是發作了幾個下人。

  不少梁玠的庶兄弟都有些幸災樂禍,雖然世子是不可能廢除的,庶子也無法被封為世子,但是,看到世子吃癟,他們還是覺得很高興。

  人群中還有一個長相清麗的少女,有些難過地咬了咬嘴唇,頓時有點泫然欲泣,而永興郡主顯然跟她關係很好,竟親自走過去,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下一刻,眼神略帶不滿地看向馬車。

  她倒要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狐狸精,竟然將大哥迷成這樣,就這麼堂而皇之地帶回來了。

  蘇婉聽到梁玠的話之後,就扶著丫頭的手,下了馬車。

  眾人見狀,不由大失所望。

  怎麼是個病秧子啊?雖然有點姿色,卻也不是什麼美人,世子眼光應該不至於差成這樣才是?

  蘇婉此時已經很累了,也無暇去關注別人的眼光,只對梁玠點了點頭。

  梁玠說道:「還請夫人先去客院休息。」

  蘇婉對此求之不得,含笑說道:「麻煩世子了。」

  梁玠讓人抬了一抬軟轎來,又親自吩咐了幾句,將蘇婉安排在一個最好的客院裡。

  蘇婉坐著軟轎走了之後,永興郡主立即上前問道:「大哥,你怎麼也不跟我們介紹一下,她到底是誰啊?」

  永興郡主心裡有點不滿,因為她竟然也不知道來拜見自己,就算不拜見自己,也該先去拜訪一下父王和母妃才是。

  就算她真做世子妃,也不該如此目中無人。大哥竟然也由著她,真是令人不爽。

  「以後你就知道了。我們進去吧!」梁玠說完,就帶頭往裡走去。

  王府正院。

  福王和王妃已經坐在客廳里了。

  福王妃的臉色有點不太好看,甚至是有點鐵青,前面的情況,已經有人過來稟報了。

  在她得知世子竟然先讓那個女人去客院休息,而不是帶她過來拜見之後,她就開始生氣了。

  雖然她一點也不想見到那個女人,但是,但是看到世子如此保護她,好似她是洪水猛獸一般,心裡頓時就火火冒三丈。

  世子肯定是先來說服他們,讓他們好接受那個女人,然後再帶那個女人來拜訪,如此一來,那個女人受到的刁難自然就小了。

  這是王妃的想法。

  至於福王則是沒想這麼多,他知道自己的兒子雖然有點玩世不恭,風流不羈,但是辦事卻很有分寸,的確有些當今聖上的風範,他不相信他會做出什麼糊塗事情來,他也就老神在在地等著他來跟自己解釋。

  沒過一會兒,兩人就聽到了外面行禮的聲音,頓時就知道是梁玠來了。

  王妃此時雖然生氣,但更多的卻是激動,到底是自己的兒子,而且兩年沒見了,心裡著實想得慌,不由引頸相望,期盼之色溢於言表。

  梁玠進來之後,一掀衣擺,立即上前跪在兩人面前,說道:「兒子叩見父王,母妃。」

  「好,快快起來。」王妃立即紅了眼睛,急忙說道,甚至忍不住站起身來,拉著他打量了一番,說道:「我兒瘦了。」

  福王也有些激動,說道:「回來就好。」

  「父王,母妃,我回來了。」梁玠心裡也是激動不已,出門在外,豈能不想家?只是他知道,這時候不出去走走,等以後他成了親王,再想出去就難了。

  此時,福王幾個兒女也都進來了,在一旁勸導情緒有些激動的三人。

  等他們情緒差不多了,永興郡主才說道:「大哥,現在沒有旁人了,你該說說那位是什麼人了吧?」

  聽到這話,王妃臉色頓時一變,她雖然生自己兒子的氣,卻也不喜歡兒子出醜被人看笑話,便說道:「我兒一路奔波,已經很累了,先去梳洗一番,等晚上再說不遲。」

  「對對對,是該先去休息一番。其他的事情,以後再說。」福王也說道。

  梁玠想了想,覺得自己一時半會也說不完,便點頭道:「既然如此,那兒子就先去洗漱一番,換身衣服,等會兒再過來。」

  「去吧!」福王妃立即說道。

  等梁玠走了之後,其他人也都紛紛告退。

  福王妃立即召見了曼荷,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她也好有個心理準備,提前應對。

  蘇婉到了客院之後,洗漱了一番後,又換了一套乾淨地衣服,這才有了精神。

  想著今晚是不是要去見一下福王和王妃。她身份特殊,跟福王和王妃相比,其實也說不上誰高誰低,只是以平輩論處就是。

  不過她是客人,總不能上門之後,連主人都不拜見,那未免也太沒禮貌了。

  想到這裡,蘇婉是決定先去拜訪一下他們。

  沒想到,她還沒有行動,就聽到王妃院子裡的丫頭過來傳話,說王妃要見見她。

  蘇婉頓時就皺了下眉頭。

  因為傳話的人,只是王妃院子裡的一個小丫頭。說句不客氣的話,以她現在所受的聖寵,就算王妃親自過來拜訪,那也一點不為過。若是對方知道她的身份,還只派了一個上不得台面的小丫頭過來,那就是故意侮辱人了。不過,她相信王妃應該不至於敢這樣做,肯定是福王世子還沒來得及解釋。

  想到這裡,蘇婉才舒展開了眉頭。

  也罷,她去親自看看也好,有些事情她自己來說也好。

  福王妃派來的丫頭是院子的三等丫頭,長相倒是俏麗,只是性子有點急,不住地催促蘇婉快點走。

  蘇婉怎麼可能會聽她的,依舊慢悠悠地,不慌不忙,氣得對方從頭到尾拉著一張長臉。

  其實蘇婉也有點不滿,客院離得王妃所居住的正房有點遠,早知道就該坐轎子才是,現在可不是逞強的時候。

  「你在這兒等著,我進去通稟一下。」到了王妃正院外面,那丫頭惡聲惡氣地對蘇婉說道。不等蘇婉說話,就轉身進去了。

  蘇婉等了一會兒,竟然還沒出來,現在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周圍路過的丫頭婆子,都會好奇地打量她兩眼,周圍還有蚊子嗡嗡嗡地擾人,天氣又熱,蘇婉也等得有些不耐煩了,打算回去了,就聽到不遠處傳來梁玠的聲音——

  「夫人怎麼不進去,反而站在外面?」梁玠換上了一襲世子在家常穿的保和冠服,這種服裝是皇帝平時所穿的燕弁服的基礎上修改的,在這黑夜裡,看起來跟顯德帝似乎又像了兩份。

  蘇婉微微有些晃神,心裡又想起了陛下,竟是沒有立即開口說話。

  此時,恰好剛才傳話的丫頭也出來了,見到梁玠先是一驚,隨後,就不慌不忙地行了一禮,喊道:「世子爺。」

  「這是怎麼回事?」梁玠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臉色有點陰沉,早知道他就不先回去換衣服了,他怎麼知道母妃行動這麼快?

  見到世子似乎有些發怒的樣子,那丫頭先是慌了一下,但想到自己有王妃做主,就定了定神,儘量平靜地說道:「世子爺,是王妃要召見蘇氏。」

  召見?蘇氏?梁玠的臉色越發難看了,而且,她們竟然還讓楚國夫人在外面等了這麼久?就連皇后怕是也不敢這麼做。

  見到梁玠陰沉的臉色,那丫頭越發害怕了。世子平時不發火,待下人也寬和,跟丫頭們也能調笑兩句,然而,一旦發火,就會十分恐怖。

  「世……世子爺……王妃要……見……這位蘇……蘇……」那丫頭還想在說,可是看著梁玠越來越冷眼神,卻是怎麼也說不下去了。

  梁玠深吸了一口氣,竟是向蘇婉躬身行了一禮道:「夫人,此事是我的錯,沒有及時告訴母妃您的身份,讓您受委屈了,我在此特意向您賠罪了。」

  蘇婉又怎麼會生他的氣?就算生氣,見他這樣,氣也該消了,便笑道:「不過是個誤會罷了,何至於此,解釋清楚就是了。」

  梁玠越發慚愧,同樣,心裡也越發憤怒,他知道,若是沒有人在母妃面前挑撥,母妃絕對不會這麼急著見楚國夫人。

  「夫人,我跟你同去,我會親自向母妃解釋。」梁玠說道。

  「也好。」蘇婉點了點頭,果然先他一步往裡面走去。

  而剛才傳話的那個丫頭,整個人都呆住了。

  除了王爺王妃之外,她何曾見過世子對人如此恭敬?

  就算她再傻,也知道事情大條了,對方的身份,根本不是她們想像中的那樣。

  此時,福王妃正在廳里,等著有些不耐煩,旁邊侍立著一群丫頭婆子,曼荷就站在其中。

  「人怎麼還沒來?」福王妃冷著臉說道,「難道我這個王妃請她,她還敢推三阻四不成?」

  剛說完,就聽到外面向世子請安的聲音,福王妃心裡一股無名火就升騰了起來。

  看看世子都被她迷成什麼樣了,聽到她召見那個蘇氏,竟然這麼快就趕過來為她撐腰了。

  而曼荷的神色,則由一開始的得意,變成了慌亂,但是想到萬事有王妃替自己做主,心裡頓時又有了底氣。

  有王妃在,世子也不會拿她怎麼樣。

  「夫人,請!」此時,門外的梁玠卻是退讓一步,讓蘇婉先行。

  蘇婉也沒有客氣,直接先他一步走了進來。

  卻不知這個行為,更是讓王妃火冒三丈,差點都失去了理智。

  若是王妃在冷靜的情況下,未必就看不出不妥,但是她先是被曼荷挑起了火氣,後又因為梁玠的到來火上澆油,以至於怒髮衝冠,哪還有心思考慮別的?只以為世子是將她寵上天了,以至於由著她作踐了。

  不過,當蘇婉進來之後,王妃見到她的容貌,卻是忍不住一怔。

  她還以為是什麼樣的狐媚子呢!怎麼如此……如此的其貌不揚?

  說其貌不揚,可能太過分了些,但是,的確算不得什麼美人兒,她身邊的丫頭都比她好看。

  福王妃心裡冷笑一聲,就這副容貌很能引得她兒子如此著迷,看來她的確是心機不淺,不過沒關係,她會一點點地撕開她的偽裝,讓世子看清楚她的真面目。

  福王妃在觀察蘇婉的時候,蘇婉也同樣的觀察她。福王妃看起來還不到四十歲,保養得還不錯,而且長相端莊,氣質凌厲,身上穿著家常衣服,並沒有戴太多首飾,但件件都是珍品,看起來貴氣和威儀並存,怪不得在她面前,所有下人都噤若寒蟬,想必是個手段厲害的。

  兩人互相打量了一陣。

  福王妃沒有掩飾自己的眼神,她也不需要掩飾,但她沒想到,對方竟然絲毫不閃不避,也同樣打量了她一番,讓她瞬間升起一種被冒犯的憤怒。

  但同時,心裡也升起一絲疑惑,因為對方的神色太過坦然和鎮定,氣度亦是不凡,沒有絲毫緊張或者怯懦的情緒存在,倒像是兩人地位平等一般。

  福王妃立即將這個念頭甩出了腦海,她覺得自己瘋了,才會有這種想法,她肯定是裝的,說不定,世子就是被她這這副表現給鎮住了,才會對她著迷。

  「大膽!見了王妃還不趕快行禮!」王妃身後,一個衣著極為體面的婆子大聲呵斥道。

  梁玠正要訓斥,蘇婉卻抬手阻止了他,也不看那個婆子,只是對福王妃微笑頷首道:「福王妃。」

  「你……」福王妃見狀,終於察覺到有些不對了,她看了看蘇婉,又看了看梁玠,想起剛才世子請蘇婉先行的樣子,微微蹙起了眉頭。

  她的兒子她知道,不是那麼沒規矩的人,就算再寵愛一個人,也不會視規矩於無物,而且,世子對她似乎頗為尊重,言語行動間,並沒有什麼曖昧之色,難道真得是她弄錯了?

  「你到底是什麼人?」福王妃終於問了出來。

  就算是房間裡的丫頭婆子,也都感覺到了不對,有點緊張,有點詫異地面面相覷。

  只有曼荷臉色慘白,帶著一絲恐懼和不安,驚疑不定地看著蘇婉。

  「母妃,這是楚國夫人。」梁玠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說道。

  什麼?!

  楚國夫人?

  頓時,一陣陣倒吸涼氣的聲音傳來,個個目瞪口呆。

  而福王妃,則是直接失態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不敢置信地看著蘇婉。

  或許說,是完全不敢相信。

  楚國夫人的大名誰沒聽過?就是那些窮鄉僻壤,大概都知道楚國夫人是誰,何況於她們這些幾乎以八卦為生的後宅女人?

  楚國夫人之所以出名,在於她的地位的特殊,在於皇帝對她的無上寵愛,也在於她做下那些事,無論是白藥,還是育嬰堂。還有,她的來歷,也是眾說紛紜,讓人搞不清楚她到底是靈璧侯夫人的外甥女,還是前昌武侯夫人。

  當然,也有關於她容貌的議論,無論是哪一個,只要一提到楚國夫人,就會有很多談資,完全不怕沒話可說,她們平時可都沒少議論,就連福王妃也不例外。

  她們怎麼也沒想到,有一天楚國夫人會活生生地站在她們眼前,因為這對她們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這一瞬間,幾乎所有人都懵了。

  福王妃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捂著胸口說道:「這……這怎麼可能……」就是外貌也不像啊,楚國夫人不是長得傾國傾城嗎?

  其實蘇婉也有些呆愣,因為她根本沒想到她們反應這麼大,聽到福王妃這話,頓時有點哭笑不得,不由開口說道:「福王妃,世子說的沒錯,我的確是楚國夫人。」

  福王妃終於平靜了一些,竟是直接走上前來,仔仔細細地打量了蘇婉一番,只是這次,卻並不帶任何敵視、輕蔑之意了,反而帶著就幾分好奇,幾分鄭重,最後,福王妃終於嘆了口氣,一臉羞愧地說道:「楚國夫人,實在對不住,沒想到我一把年紀了,竟然丟臉丟到夫人面前來了,還差點……唉,我這張老臉真是沒處擱了……」

  蘇婉聽到這話,因為之前那點事,產生的一絲芥蒂和不滿,也終於煙消雲散了,微微笑道:「王妃說得哪裡話,不過是一點誤會罷了,要怪也只怪世子之前沒有把說清楚。」

  「對!」福王妃終於想起來了,頓時柳眉倒豎,看向梁玠怒道:「你這個小兔崽子怎麼不早點告訴我?害得我在夫人面前出了如此大醜,差點犯下不可饒恕的錯誤,你真是……」

  「母妃——」梁玠有些無奈地打斷了她的話,「我本來是要說的,是你說不著急,還攆我回去換衣服的,怎麼現在又怪起我來了?」

  「不,不,這不可能!我不相信!她怎麼可能是楚國夫人……」此時,曼荷不敢置信地搖著頭,臉色煞白,嘴唇顫抖著喃喃說道,此時,她可能受到的刺激和打擊過大,已經有些行為失常了。

  曼荷聲音雖小,眾人卻還是都聽到了,福王妃也想起了自己到底為什麼迫切地將楚國夫人請來了,都是因為她在自己面前胡言亂語,捏造事實,污衊楚國夫人,她才會一開始就認定楚國夫人是勾引世子的狐狸精。

  想到這裡,福王妃簡直又嘔又氣,立即冷聲吩咐道:「來人,將這個賤婢給我拿下!」

  ------題外話------

  一萬一,超額完成任務,現在可以要票了嗎?o(n_n)o哈哈~

  解釋一下本書中太監自稱奴婢和臣的問題,因為書評區經常有人問。

  奴婢~

  1、舊時指喪失自由、為主人無償服勞役的人。通常男稱奴,女稱婢。後亦用為男女僕人的泛稱。

  2、宦官對帝、後的自稱。

  明郎瑛:「瑾等遂號訴:『岳等交通害我,明日奴婢不能見天顏矣!』」

  這是雖是架空,卻也類似於明朝背景,奴才是清朝的稱呼,明朝一般不用這種稱呼,明朝職務高的太監大多自稱「臣」的,因為明朝皇帝自己往往稱太監為「廠臣」、「內臣」,所以太監也以大臣自居。只有他們跟皇帝私下相處,表示親近才會自稱奴婢。那些小太監在皇室面前自稱奴婢或者小人、小的,在外面甚至是大臣們面前自稱咱(雜)家或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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