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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清悠見到了他,那清韻應該也是在的吧。楚晏楓會不會幡然悔悟,打算接受她的愛慕。又或許,他成為武林中的新貴,有許多女孩對他趨之若鶩,他也許碰到了一個十分稱心的。

  一別兩寬,原是該心如止水,同過去作別,倒被一句平淡的消息而牽扯出波瀾。殘存的記憶被啟封,但終究抵不過眼前平實的幸福。會過去,能忘記,我對自己這麼說。

  寄出信箋,撈了嘉漠,閒來靜處,且將詩酒猖狂,唱一曲歸來未晚,歌一調湖海茫茫,他吹笛、我撫琴,日子走馬觀花,穿馳而去。

  又或逢時遇景,拾翠尋芳。約上小乖,到野外溪旁,或琴棋適性,或曲水流觴;或說些善因果報,或論些今古興亡;看花枝堆錦繡,聽鳥語弄笙簧。一任他人情反覆,世態炎涼,優遊閒歲月,瀟灑度時光,塵世之紛擾,我自不沾。

  過去的記憶只是一個小小的光點,我亦只能看見眼前簡單恬然的生活,區別的,只是心境不同而已。

  近幾日,嘉漠下山倒是下得很勤快。問他便交代著說是故友相訪。他不能將他帶上山,自然只能自己下去拜會。

  我疑惑,嘉漠的性子不算熱絡,得到他尊重的人只怕一隻手數得過來。兩個人比試論劍、指點江山倒也經常物我兩忘,誤了師父交代他的正事。我曾一度好奇,他這位朋友到底是何方神聖。哎,可千萬別是個女子。不然,我就要辜負清悠對我的殷切期盼了。

  我有些好奇,便問:“嘉漠,你這位朋友是男是女?”

  他笑了笑,眉毛一抬:“是位公子。”他沉默片刻,打趣道,“難道銅板想嫁人了?聽說殷玉城的少城主倒是很中意你……”

  我的笑容僵在嘴角,有些生硬地答:“師兄從哪裡聽來的偏門?奇詭程度令我這個當事人都不得不為之砸舌。”

  嘉漠久久地看著我,似是想從我眼睛裡看出些什麼來,他淡然一笑,道:“我的那位朋友,倒是沒有這般的門第之見。銅板若是想嫁人,選他倒是不錯的。”

  我敷衍地點了點頭。

  嘉漠尋思一會兒:“銅板,你上青鸞峰也快有三年了吧?”

  我不知他想說什麼,只眨了眨眼睛,表示在聽。

  他繼續說道:“這樣吧,你若是將辟水劍法二十四路練到第九路,師兄就帶你悄悄溜下山去。”他將語聲放低,“順道帶你見見我的那位朋友,既然你好奇的話。”

  我心道,也好,就去青鸞峰底下的村莊逛逛,之前師父也說,我的醫術根基已經在了,可是沒見過多少病例,缺乏實踐,便如空中樓閣一般,隨時可能坍塌。去鎮子裡的醫館觀摩實踐一番很有必要的。可惜我的功夫依舊是半吊子,除了輕功厲害一點,其他的都拿不出手。故而嘉漠便拿避水劍訣激我。

  也許是有了期許,開了竅,沒花許些日子,我便練成了劍訣。嘉漠指點我說,既然是偷偷下山,便不能弄得人盡皆知。他上前去引開嚴叔的注意,讓我一個人先下山去,到前邊鎮子上的酒樓等他。我見嚴叔被他騙進了樹屋,便一鼓作氣,溜下了青鸞峰。

  冬雪尚未消融,我的靴子踏在雪地里,咯吱作響。遠遠地就見到怪老頭的幾間草屋,被雪覆著,似是要被壓垮了。時光流逝,這幾間舊屋倒仍舊是原來的樣子,只是之前在這停留的人卻都已四散天涯。我推開籬笆,走了進去,屋子裡空無一人,所有的擺設全落了一層厚厚的灰。

  院子裡那張石凳還在,只是落了雪,冰寒一片。再沒有人端著碗,將最後一塊肉吃掉,然後悠悠地說:“吃了這蜘蛛精的飯菜的確有礙性命,因為太好吃了,好吃得要死了……”再沒有人站在石桌旁,挑眉問我:“我沒有吃上,你幫我單獨做一遍,嗯?”

  故地重遊,居然百感交集,覺得既痛苦又牽念,我攏了攏身上的大氅,吸了吸發紅的鼻子,飛快地離開了。

  三年未曾見到人群,未免有些陌生。嘉漠說,如意樓的菜色不怎麼樣,酒倒是極好,遂讓我去那裡等他。

  剛一踏進店裡,就有小二攔住我,道:“姑娘,本店客已經滿了。現下沒有空餘的桌子。”

  我取下兜帽,解下大氅,猶疑道:“可是,我要在這裡等人。”

  小二愣了一下,道:“這……樓上倒似還空著兩個位子。若是那位客官不介意,姑娘倒是可以坐到那兒去……”

  我笑了笑,道:“勞煩小二哥幫我去問問,我不會打擾很久的。”

  小二很快就跑了回來,告訴我那位客官答應了。他領了我上樓去,一邊走還一邊說:“您這般漂亮的姑娘,即算那客官已經是嬌妻在懷了,還是不捨得拒絕的……”

  小二還說了些什麼話,我已經聽不清了。我只覺眼前的景物瞬間模糊,只餘下了窗前悠然坐著的那位玄衣公子,他單手執著一個做工精緻的釉色瓷杯,眼光淡淡地落在了對面坐著的青衫女子的姣好面容上。一支白梅恰到好處地伸進了窗戶,冬日的陽光枝杈間透了過來,融融地照在他的眼角上,映出他眼角眉梢的翩然笑意。他仿若說了些什麼,惹得那嬌滴滴的女子掩面而笑。

  我的眸光有些虛焦,倒不知是冬日的暖陽太過刺眼,還是自己被風砂迷了眼睛。我想過再遇見的場景,卻絕對沒想過會是這樣。看來嘉漠挑的酒樓的品味有待提高,這裡的賓客讓我不怎麼滿意。

  小二疑惑我為何頓足不前,便問:“姑娘,你怎麼了?”

  他這一問,便惹得那玄衣公子看向這邊,我就是想臨陣脫逃好像也是不大可能了。他的眸光淡淡地籠了過來,我便也淡然地看了過去,裹藏心思而已,誰不會呢?

  多時不見,他的確是越發出色了。少年心性褪去,故作輕佻的反叛不羈已全然不見,多了幾分沉穩內斂,也多了幾分陌生客套。也是,隔了一千多個日子,隔了幾千里的山山水水,她記憶中的人又怎麼會和現在出現在她眼前的完全一致呢。

  至少記憶中的少年眸光落到她身上的時候是純粹溫暖的,不似這位,眸色沉冷、神色難辨,不過是,眉眼依舊、情深不在。

  四目交錯,暗中角力,比的不過是誰的耐性不夠。銅板自認不夠資格做成他的對手,於是索性上前,大大方方地說:“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你們,楚公子、蘇小姐。”

  合適的稱呼,安全的距離,可退可守,不會教人看清她的真心。

  楚晏楓眉頭微微一皺,沒有言語。

  蘇清韻愣了神:“銅板姑娘,好久不見。”

  店小二顯然沒有弄清楚狀況,他問:“姑娘,難道你認識這位公子?”

  我皮笑肉不笑地道:“認識,不過不熟。”我道,“我忽然有些急事,如若有人來找我,你便說我已經回家了罷。”語畢,打算下樓。

  楚晏楓輕嗤了一聲。也正是這聲嗤笑,惹出了我心中的小惡魔,令我止住了腳步,也是,就此不戰而退,實是有違我銅板女俠的氣度。我雖沒什麼長進,但坦然說聲祝福的勇氣應當還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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