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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發瘋似的朝竹林跑,可是,它要找的人早已不在。我追了過去,只見到無暇站在林間,燦然一笑,如朝陽一般溫暖和煦。她一邊說著唇語,一邊打著手勢,我雖看不懂全部,卻也能猜出個大概意思,她是說:我來善後,你先走。

  我說:“無暇,白雲焱是個壞人,你為什麼跟著他?還有,你知道他抓我來是做什麼的嗎?”

  無暇走了過來,時而比劃,時而牽著我的右手在手中寫字,我算是理解了,她想說的是:白雲焱本性不壞,只是被人牽制,我陪著他,不會讓他做令自己後悔的事。

  她的眼睛清澈純亮,宛如一灘清泉。我心下一動,忽然明白:這世上的對錯本就不能用自己的利益去掂量,興許在我眼裡,白雲焱無惡不作,可是在她眼裡,那人卻千好萬好。世間情之一字,著實深奧,我之淺薄,不能知其萬一。

  聽到看到不一定是真,你要相信自己的心。無暇說。

  那個時候,我單純地以為無暇說的是白雲焱其人,那人雖然脾氣古怪、傲慢恣肆、手段毒辣,但本心不壞。後來我才知道,她另有所指。只是,我明白的時候已經太晚,以至於無法挽回地辜負了一個人。不過也算不上辜負,一顆心只能給一個人,若是錯過了,便再難回寰。

  後會有期。無暇說。

  我默然點頭,跨上了小乖的老虎背。脫離險境,我的心情也變得輕快起來。

  我的小乖是世上獨一無二的好老虎,也是這世上唯一會來救我的好老虎。我誇獎道:“小乖你好厲害,剛剛那隻老虎衝出來的時候,我還在想,要是我們家小乖能有它一半出息就好了。沒想到,就是你啊……真是虎別多日,當刮目相看啊……”

  小乖越發神氣了,趾高氣昂地搖著尾巴,不知道要將我帶去哪裡。

  原來,那座石頭山不遠,就是青鸞峰。那白雲焱也總算是做對了一件事情,選了個好地方。還好,我糊裡糊塗拜了個厲害師父,不至於無家可歸。最開始拜師的初衷已經不成立。時過境遷,短短几月,變數倒是很多。

  我從兜里摸出一顆清心丸服下,小乖馱著我,輕車熟路地上了青鸞峰。原本極其繁盛的桃花如今已經凋零了大半,只剩下半大的青澀桃果,多半還未成熟,就零落成泥,時機環境不對,只怕難得長成甘甜可口的果子。

  青鸞峰與世隔絕,桃花林作為其中屏障,進了林子,只怕再入塵世,已是經年。

  第30章 初入青鸞

  桃花林里傳來一陣悠然的簫聲,小乖悠著步子,馱著我,向那裡走了過去。

  我心下疑惑,難道老虎也中了這桃花瘴。蕭聲婉轉悠揚,跌宕有度,初隔山水,還如霧似靄,現下近了,連我這隻懂皮毛的也品嘖出陶然塵世的灑脫豁達之意,蕭音氣質灑脫,像是山中訪友,乘興而來、興盡而返。

  隨著蕭音,我極目望去,桃林深處,有一灘碧水,水中飄了幾朵翩然盛開的蓮花,白蓮在月光的照耀下,別有一番出塵韻色,高潔中又帶著一抹不動聲色的妖嬈,美艷無匹。

  碧水的那頭,似是站著一位持蕭的公子。隔著夜色,只能隱隱綽綽的見到他的輪廓,但單是這輪廓也已讓人浮想聯翩了。陶然自得的簫音從他的唇畔飄然而出,連心浮氣躁的小乖都被蠱。我神思一晃,覺得自己似乎見過這般場景,但腦海中迷濛的身影臨水而立,吹出的曲調卻如滄海擊石般大氣磅礴,似乎是不同的兩個人。

  小乖停下了步子,我也不由自主地從它背上跳了下來。那人忽然停住曲調,抬眉看我。千山萬水的一眼,眸光中深意我無非細辨,但他的氣度非凡足夠讓人心折。

  他足尖輕掠,已至近前,一個利落漂亮的收勢,洒然落地。我這才看清他的面容,長身玉立,青袍緩帶,謙然如玉。他的眼底有睥睨天下的傲氣,有仗劍天涯的豪情,也有柔腸百結的繾綣。

  我從來不知道男人雙眼皮這麼好看,見過他,算是領教。我還有些不明所以,不明白是否是自己的清心丸失去效力,任由桃林幻出了一個飄然飄然出塵、俊若謫仙的男子。

  便聽他淡笑著開了口,說:“小銅板,我等你許久了。”連聲音也厚重溫潤得像是名琴低吟。

  “等我?”我受寵若驚地指了指自己,驚疑不定地看著他。

  他歪著腦袋點頭,不動聲色地颳了刮我的鼻頭,十分順手的架勢,竟讓我覺得熟悉親切:“是啊,等你。不知師父有沒有跟你提起過我,銅板,我是你的師兄,嘉漠。”

  我繼續驚疑不定,只側目去看小乖,豈料那隻老虎竟也歪著頭,煞有介事地點頭,讓我錯愕以為它已成精。回想一下,若是不算小乖,這青鸞峰上,只怕我所知最少;當然,若是算上小乖,我好像排名也只能後退一位。

  想到自己最末的排名,我抬頭看了眼嘉漠:“你怎麼知道我是師妹,我們應當沒見過吧?”

  “師父說了,她收了個長相平平的女徒弟。我覺得你很符合,所以應當沒有錯了。”

  好想下山,這師兄怎麼看著溫潤,結果一句話暴露本性。

  “好啦,不逗你了,是今天小乖有些反常。我猜它應該是察覺到你的氣息了。能跟這隻傲嬌老虎親近的人不多,除了你,我想不其他原因。”他同我說,小乖從今天晚上起就不大對頭,一直在他的腳邊蹭來蹭去,起初,他還以為小乖看上了哪家母老虎,嚷著讓他去把關,也就沒有理它。後來,小乖依舊不依不撓地又蹭又扯的,嘉漠這才想到——是我來了,便行到半山腰來接我。

  我忽然想,還好小乖警覺,還好嘉漠懂它……不然,我就死無全屍了,這師兄還是很不錯的。

  “那位將你接去壽陽城療傷的人呢?他怎麼沒送你過來?”

  念及楚晏楓,我神思一恍,笑說:“別人亦有正事,我叨擾已久,已是過份,萬不敢再令人相送。”

  嘉漠見我避重就輕,自然而然地未再提及,只是將自己的披風取了下來,覆在我烏七八糟的羅裙上,未再多說。

  靜默片刻,只道:“沒事便好。”

  明明是個初次見面的陌生人,他身上的芙蕖香味卻讓我沒來由地覺得心安。我雖覺得這位玉樹臨風的師兄洞察力驚人,卻也莫名地覺得心中一暖。

  他顛三倒四地跟我說了些青鸞峰的地形,提及了一些日常瑣事,他問我想學什麼。

  我卻有些遲疑,之前是想學醫術,為了治好白雲淼身上的奇毒,後來是想學文墨,做一個能指點江山與楚晏楓相匹敵的女子。再後來,便不知應當為了什麼而學。

  或許生命短暫如蜉蝣,興之所致,才是最好的詮釋。人活著,便不願知足、不想服輸,以有盡之生命逐無盡之道法,享受追逐的樂趣,拓展見解的寬度,才是其樂無窮的。

  這樣想來,我好像什麼都想學。

  嚴叔好像知道我要來,遠遠地就侯在閻王橋,見到我,他的眼底眉梢全是喜意,卻吝嗇語言,中年大漢的感情隱而不發,樸實真摯,只喃喃地道:“回來就好了、回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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