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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餘音裊裊!

  啪!蕭復禮拍案而起!“荒謬!”

  與此同時,承嘉殿裡,德妃失了手裡的杯子。杯子落地長毛地毯上,沒有摔碎,裡面的水把地毯洇了一片。

  蕭復禮對三郎的感情頗為複雜,有了兒子自己是歡喜的,又恐不太好處置,乍聽流言,第一個想法就是把這話頭給壓下去。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流言反而傳得更厲害了。顧皇后都不得不向他請罪:“自從大郎故去,宮中人心惶惶,是我無能。為息謠言,還請聖人下旨。”

  蕭復禮下旨也沒用啊,哪管得住人的嘴呢?宮裡人少有與德妃一路的,豈能不怕報復?傳得越來越凶,以至於外朝都聽到了。大臣們不由又上書,請“善視二郎”。又有落井下石之輩,再翻出杞國公家的黑歷史來,言道當時杞國公系掌著若干兵馬,竟然一箭不發任由先帝去死。

  徐瑩怒氣衝天:“彼時我在熙山,何得知京中事?外臣也敢豫天家事麼?三郎是聖人之子,其母德妃賢德,聖人疼愛他又如何?三郎是我孫子,我看重他又如何?我偏不如他們的意!人都死了,還要翻出舊帳來,究竟是何居心?”

  德妃則啼泣請罪,蕭復禮道:“此是前人之事,與你並不相干。”德歡偷臉看他的臉色,便知這位厚道人確實不想追究,但是,卻也不會繼續優厚己等了。

  果然,蕭復禮自此便少見德妃,又疏遠三郎,擔心眾臣再有理由攻擊三郎,也是擔心皇太后藉此生事,弄得後宮不安,畢竟皇太后的偏心,那是有眼睛都看得出來的。德妃不知蕭復禮所想,由此抑鬱,她自己不受待見沒關係,兒子不受待見才是大問題。

  皇太后越親近三郎,蕭復禮就越不想讓三郎太過顯眼。德歡夾在中間左右為難,竟致抑鬱而終。“皇太后退居保慈宮不出,皇三子趙王熾付夏美人撫養。”

  顧皇后除一心腹大患,心情舒慡,復又產下一女,次後誕育皇子,方才舒了一口氣出來。

  第四百六十一章 番外之校友錄(一)

  但凡有點歷史的組織,都會有自己的編年史、名人錄,學校更是如此,各種校友錄、名人錄一直在加厚,崇道堂自然也不例外。在這些老校友里,先入校的,恭喜你,你占便宜了,校友錄按照畢業年載記錄的,你的排名比較靠前,後入校的就吃虧了,名字只有越來越靠後。

  什麼?你說按照貢獻大小排名來個馬屁版校友錄,你做了官就能靠前一點?這個……由於這個學校出來的學生都比較彪悍,你的成就如果太寒磣就不要拿出來讓大家笑話了。如果不信,那咱們來看看馬屁版吧,在這個校友錄上,排名第一的不是最早一批入學、他娘是創辦人的池憲(他排第三),也不是本校創辦伊始的榮譽學生當時的皇帝蕭復禮(他排第二),而是伍輝——他到死也只做到個五品官。

  伍輝篇:

  伍輝,字子明,男,京兆人士,出身不高,當地小士族。能入當時權貴雲集的崇道堂,實在是走了狗屎運。崇道堂的學費可不便宜,他在族中兄弟排行都到了三十四,家裡抽出錢來供他讀書,本身就是他爹某天喝高了腦子一抽的決定。

  伍爹很痛心,伍家說是小士族,在於他們家沒人當什麼大官,但是人口卻是一點也不少的,大家族聚族而居,沒有什麼私財,可他已經答應兒子了。為了不在兒子面前樹立一個食言而肥的醜惡形象,伍爹咬著被子下了決心,第二天終於沒有反悔:“用功讀書,考入學試,考過了,阿爹給你出束修,考不過你就回來讀家學。”

  伍輝同學考入學考試也是低空飛過,同意他入學也是有一定的象徵意義考量在內的。伍輝是小士族,說是世家,其實比京中權貴土鱉還次些,他們家祖上也沒出過高官。用鄭琰的話說,這算是中產階級的一個代表了。崇道堂需要新鮮血液,需要讓京中豪門出身的人從小接觸一些不同層面的同學。

  兩個因素一綜合,伍輝的名字就被謄上了錄取名單。收到錄取通知書的那一剎那,伍爹摸著荷包,心在滴血!

  鄭琰大筆一揮的時候,完全沒想到她收了個怎樣的學生!

  伍輝,學習認真刻苦,興趣愛好特殊,他喜歡種田!鄭琰就不明白了——既不是女主又不是小受,你怎麼有這麼樣個愛好了?最坑爹的是伍輝同學雖然出身地主家,標準少東家一個,他卻是瘦瘦小小的一隻,膚色略黑,看著挺讓人嘆氣的。

  但是,學生有這方面的興趣愛好也是件好事。關心農業生產嘛!鄭琰最初是沒有想到這小小一隻的學生會有怎麼驚世駭俗的成果的。伍輝的所有功課都低空飛過,唯有對生物尤其是植物非常感興趣。

  由於收費挺高,崇道堂的一應設施非常完善。真正肯下地里跟泥巴打交道的學生真心不多,大多數人是去嘗試一下種田的辛勞而已,伍輝可以說是獨占了這樣好的資源去研究。

  伍輝小朋友,苦逼的時刻終於來了,崇道堂雖然注重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鄭琰還有意識提倡自然科學神馬的,卻畢竟群眾基礎薄弱。伍輝沒啥前人經驗可以借鑑,有的只是些老農那裡聽來的口訣,與一部農書而已。

  這樣已經很好了,伍輝想,在家裡可沒人允許他做這些掉架子的事兒。伍輝一頭扎進圖書館,又自己做試驗。如果認真研究就能出成果的話,這世上也就不會有那麼多失敗者了。

  從入學到畢業,伍輝只是與同學們混了個臉熟,密友沒交到一個,根本沒有達成家人讓他入學兼交際的目的。待到畢業,還是因為有個好校長,看他為人比較老實,又對農業感興趣,做了許多筆記、整理了許多農業知識,把他扔給了池脩之。

  池脩之對於畝產量等問題大為頭疼,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沒有人比池脩之更明白這個道理了。他家復興得如此之快,大部分原因是鄭琰能掙錢,否則單是為了錢財二字,就能拉他二十年後腿。別的不說,反腐、括隱等等的時候底氣就沒那麼足。那麼,對於一個國家來說呢?農業社會,最重要的就是畝產量。

  池脩之翻看了伍輝簡歷——相當簡單,既沒有什麼突出成績,也沒有什麼一技之長,猶豫了一下,又看了他整理出來的手稿。伍輝的字只能算是工整,整整齊齊記錄了他的實驗結果。株距多少的時候產量更高,寬了不行,密了也不行。又有,不同的種子適合什麼樣的土壤、如何施肥、防病蟲害等等。得出了一個在同等條件下取得最好畝產量的操作方法。

  池脩之最後拍板:“讓他到司農那裡吧。”

  池脩之也舉薦人,蓋因現在還沒有全面推行考試制度,推薦、蔭官而來的官依舊占大多數。

  伍輝頂著個六品官的名頭,依舊勤懇種田。他不擅交際,但是由於進了個好學校,校友們比較罩他,倒沒受多少排擠——他一副跟泥土相親相愛到天荒地老的樣子,都沒啥競爭力,沒事兒戳他做什麼?

  有校友外出任職,知道他好這個,順手就給他帶一把當地的種子,也不費什麼錢,說出去也是一段美談。伍輝就這麼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種起了田。

  終於,在三十五歲那一年,伍輝總結出了旱稻的種植方法,又發現了一種變異稻種,又有南方早稻等等,幾經綜合完成了北部地區稻麥兩季或兩年三季的科研課題。此後伍輝又赴南方,用了二年時間,總結出了三季稻的穩定畝產種植方法,培育出了部分抗寒抗旱稻種。

  這已經不是單一作物畝產量提高個一兩成的問題了,而是整整在全國範圍內增加了一季的作物!

  會有這樣的成果,鄭琰都覺得驚奇了——太靈異了吧?這傢伙簡直就是為了種田而生的!

  黑瘦黑瘦的伍輝把成果上報,已是暮年的池脩之非常果決地向蕭復禮上書請求試種而後推廣。蕭復禮也很興奮,無論何時,解決國民的吃飯問題都是BOSS們關注的。試種的結果是,確實多出了一季作物,並且經過這些年的培養,種子也比二十年前好很多。唯一的缺點就是,有些稻米的口感不是那麼香甜——飽腹足亦,總比豆子好。

  良種與先進的耕種方法的推行全國最終是在池憲的任期里完成的,然而在這件事情上,誰都不能否認伍輝的成就。

  朝廷表彰其為循吏,民間自發畫了伍輝那黑黑瘦瘦的畫像,每年春耕前總要上幾炷香以求好收成,每到收穫季再祭一祭伍先生。進而發展成為之立像、鑄像,百五十七年之後,朝廷重訂祭禮之時,時任太常的鄭惠臣上疏請增伍輝之祭。

  終於,一尊伍輝一手執禾、一手執鋤的銅像立在藉田旁的小殿中,皇帝親耕之前必要手觸禾、鋤。傳說中的上古農神在人間被具象化了。

  這一位排在校友錄的第一名,實是無可爭議——人家被國家封神了啊!

  好了,說完了排行第一的那一位,咱們來說說第二、三名。這兩位由於工作性質與私人關係的原因,只好放到一起來說。

  蕭復禮和池憲篇:

  按說這一對君臣關係好是必然的,池憲是蕭復禮老師的兒子,蕭復禮還時不時往池憲讀書的學校里去旁聽。兩人受鄭琰影響頗深,也有共同話題。然而由於經歷過於不同,兩人中間總是隔著那麼一層膜。

  世人都說池憲是個好命的人。他的出生為所有親人所企盼,含著金湯匙降生。與他那個生在家道沒落時期的苦逼爹相對,他生下來就享受著優渥的待遇。而且他爹娘雙雙靠譜,不似他爹有個很坑兒子的父親。家庭環境、父母地位造就了他不需要像他爹那樣費盡心力找個好老師,連娘子都是有岳父家送上門來的。家風還挺好,爹沒小妾,媽由於結婚早也沒啥緋聞,從上到下一根藤,他自己也與夏蘊琴瑟和鳴,生兒育女,沒有小妾插足。

  反觀蕭復禮,苦逼孩子從在他娘肚子裡開始就不受待見,差點沒見著世界的陽光就被幹掉。親媽靠譜,親爹寡情沒擔當,可憐巴巴活到六、七歲,連靠譜的親媽都成了名義上的外人。一個養母,心裡對他不錯,卻總是做些讓人啼笑皆非的事情。甚至連娶老婆,都要爭來斗去,還弄了一群不一心的女人。

  世家女是個詭異的群體,特麼只要不是嫁給皇帝當皇后,總是特別能生!哪怕是同父同母的姐妹倆,姓皇帝的那一個可能一個也生不出來,姓世家那個就是七子八婿熱熱鬧鬧。蕭復禮就看著池憲兒女往外跑,自家老婆先是生了倆閨女,再生完一個兒子之後就完全沒動靜了。一個兒子不保險吶!蕭復禮很憂愁。

  這樣的兩個人天天蹲一塊兒,如果蕭復禮不是一個心胸開闊的好孩子,都能報復社會了!

  就這麼兩個人,有隔膜是必須的。在池憲醉酒之前,兩人的關係還是相當模範又標準的,如果不出意外,他們將像史上任何一對明君賢相一樣,相伴到老。史家添一筆君臣相得,攜手共建和諧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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