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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康安見他尷尬,也覺自己出語冒失,轉了口氣道:“皋陶放福建總督先不要忙著去,聽皇上有旨意再說,皋陶還是要帶點銀子再去。勞軍我想是和大人和桂中堂去的,不過點個卯兒發銀子布德就是,要緊的是善後。那地方比中原幾個省都大。又素來聽各自伯克宰桑的話,駐兵常守或者設流官都不是辦法。”他突然眼一亮,又道,“可以乘機請旨,讓紀昀就地料理善後,這也是他一次機會。”

  劉墉似乎還有隱憂,只是沉吟,卻搖了搖頭道:“別的事也沒有了。拜託世兄到承德,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吧。”福康安道:“你道我是灶君王麼?”起身笑著出來,到儀門上命:“帶馬回府吧。”

  福康安的馬隊行進極速,兩天就趕到了承德。先晉見顒琰和顒璇,兩位阿哥在山高水長樓接見了他,說乾隆去了木蘭,昨晚才回來,身子疲累得很,勸福康安明日再遞牌子請見。兩個阿哥都十分客氣,一直送福康安到二院丹墀下,顒琰執手道:“昨個兒還和八哥說起你,咱們大清要再有幾個福康安就好了。你實在是棟樑柱石之材,瞧著比去時瘦了一點,還該多保重。要缺什麼,只管到戒得居。我們日常就在那邊理事兒。”

  “皇上在煙波致慡樓。”八阿哥顒璇笑吟吟的,站在一旁說道,“和珅阿桂都在那邊。皇上召見你,必定問起打箭爐形勢,進藏道路遠近,你要有個數兒。”福康安答應著正向兩個阿哥辭行,卜孝走過來傳旨,說:“皇上問福康安幾時能到承德?叫奴才過來問問,一到就要叫迸呢!可可兒的福爺就在,我怎麼回旨呢?”顒琰和顒璇都笑了,顒琰道:“那你就過去吧!”這裡福康安才辭出,隨卜孝徑至煙波致慡樓。出了門,福康安才覺得,原來老陰的天已下起了細雪。

  因為天冷,煙波致慡樓的地龍火牆都生著了火。炭火都從地下牆中過,樓中並不嗅見煙火氣,福康安乍入殿中立時覺得渾身暖融融的如嚴冬乍逢暖春。見乾隆在樓下西殿喝著茶看摺子,若有所待,忙趨跑幾步進去,伏地叩頭道:“主子好!身子骨兒康泰……想死奴才了……”

  “哦,是你!”乾隆坐在窗前案旁,聽見請安才見是福康安,臉上立刻綻出笑容,放下摺子說道:“朕算著你後日才能來呢!道兒上到處都在下雨,不好走吧?”說著又命:“賜茶,賜座!”一面細細打量福康安,他濃重的壽眉壓得很低,眼神里像在看久別重逢了的家人子弟,卻都掩在眼瞼後邊,只說道:“你這趟差使不容易,辦得好——只是看去瘦多了。”

  福康安也不時打量乾隆,但覺和陛辭時相去不遠,只是眉宇更加蒼勁,口角旁又增加了幾條細細的皺紋,穿著醬色湖綢夾袍也沒有束腰帶,顯得有點鬆散隨便。想起顒璇交待的話,忙將打箭爐駐軍情勢約略說了,又道:“糧食可以從四川調,雲貴也能調劑一點。常駐在打箭爐的連驛站在內是一萬七千人,最要緊的是藥材。止血藥、跌打藥和防痢防瘧疾的藥要備足。金川平定,打箭爐、上下瞻對這些地方沒有後顧之憂。只是進藏道路難些。奴才的意思想請旨,那裡再買三千頭駱駝,準備著藏中有事時候用。但聽說已經用了庫銀七千萬,奴才又犯嘀咕了。”

  “穩住西藏全境,化多少銀子都值。”乾隆說道,“這和兆惠海蘭察西北之戰是一樣的道理。”他手中的茶杯輕輕敦了敦桌面,又道,“有些人就是不懂這個道理。你一仗打下金川,英國人就從不丹撤下去,達賴也就派班禪來朝,金瓶掣籤的制度就在西藏定下來。說句不中聽話,把貪官污吏的庫fèng兒掃掃,幾個金川之役也用不完!”說完又重重敦了一下茶杯。福康安小心地看著乾隆臉色,說道:“如今吏治每況愈下,皇上既知道,因何不下旨痛加整頓?奴才在洛陽閒住,試了試,還是可為的。”

  乾隆一動不動看著翕動不已的窗紙,良久才嘆道:“有些事朕做不來了,要靠下一代……一個劉墉,一個你,還有阿桂、和珅,都要好生作養,要下一代去努力。你不要忙說話,朕說這話人都來勸,說朕春秋鼎盛來日方長,不吉利。但朕即位之初即對天立誓,若天假以年,有聖祖那麼大福,朕在位六十年,決不越雷池一步!”他一笑,“做幾年太上皇,游悠園林膝下弄孫,也不錯嘛!”福康安隨著一笑,又嘆道:“皇上必是曉得錢灃的事了?太可惜了,我看可以和張衡臣相比呢!”“張廷玉只是忠勤,沒有做過外任官。辦事才力才具,錢灃還在廷玉之上!”乾隆見說錢灃,顯得有點煩惱無奈:“本來兆惠海蘭察打了大勝仗,朝野上下歡天喜地的時候,偏有這些不順心事。看來還是聖祖爺說的好,金無赤足,要得個完人,哪裡能夠?”他連著兩次提起康熙,眷戀追顧之情溢於言表,且語中不勝感慨,福康安打疊百樣言語正要安慰,見和珅阿桂沿著樓梯輕步下來,便住了口。乾隆卻似沒有覺得,只循著自己思路說道:“你方才說到洛陽的政務措置。那個不足為天下準繩,是英雄造出的時勢——河南的藩台、臬司衙門都搬到了洛陽,要人有人要錢有錢要辦事一呼百應,合一省之力足一郡之需,不能以此為例啊!你在龍門香山寺,無論巡撫還是通省大員誰敢出差錯觸你的霉頭?老四呀,你是身在廬山中,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的。這不是大事,也沒有什麼疏漏,只你確實帶兵是長,政務上頭還要學習的。”福康安只合紅著臉低頭稱是。乾隆長篇大論說著,一轉身見阿和二人下來,笑道:“當日司馬光寫郭暖與昇平公主事,兩口子拌嘴,都說了過頭話,公主恚,奔車奏上。《資治通鑑》里記述得好,代宗說:‘鄙諺有雲,“不痴不聾,不作家翁”,兒女子閨房之言何足聽也!’有些專門奏小事故作危言聳聞的摺子,可以放到一邊去。”

  和珅阿桂不知福康安和乾隆說了些什麼,冷丁的聽這一句。都站住了腳,相視著訕笑。乾隆又道:“朕看文字之禁,現在處置得過了一點,前日見摺子,是廣西奏來的,人家為父親修墓,寫了‘皇考’二字,也追究成大逆罪。這麼說,‘朕皇考曰伯庸’連屈原也成了亂臣賊子!有一等不學無術,專門以文字陷人於獄,以殘酷為聰察,以苛責為風骨的,軍機處要駁下去,你們也不要勞神去看。”阿桂和珅這才“明白”過來。和珅心料是有人說福康安驕縱待下、揮金如土的事有感而發,他學術上頭很有限,不肯露拙,只好老實說道:“是。”阿桂卻想是乾隆在文字上頭殺人太多,殺得有些手軟了,順著語氣說道:“正要來請示皇上,前朝錢名世一案,至今錢家門上還掛‘名教罪人’匾額——事情已經過去幾十年,州府還是每月初一十五去查看,皇上既有這恩旨,可否一併寬免了這罪,也減些戾氣。”又道,“外頭下了雪,很冷的,皇上還該加添點衣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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