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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和珅卻抽了一口氣,已經明白海寧急切見自己要討主意,這裡邊紛繁複雜,事裡有人人攪著事,關連著兩個封疆大吏,糾扯著上書房,牽纏著王爺們之間的瓜葛,一個主意出錯了,頃刻禍起不測。眼見就要到手的錦繡前程就更不必說了。他盯著窗戶上檔,眼中幽幽放出綠光,顯見是思慮極深,許久才問道:“你如今什麼打算?”

  “孫士毅不是好官。”海寧惡狠狠說道,“就憑他私娶娼婦有傷官體敗壞風氣這一條,就能參他一本!還有,傅大帥在緬甸發文調糧,他把粗糧都運去,江南運的白米都囤起來,到春荒賣高價,追究起來是喝兵血。這一條皇上知道了不能饒他。貴陽知府姚青漢原來不過是孫某人的跟班,且是個和尚還俗的,選了首縣又選首府,因打官司兩造里吃賄叫竇蘭卿給參掉了。李侍堯從貴陽到廣州上任,他沿路派工派差修路,蓋驛館修接官廳。李侍堯一次生日,他就送了二百兩黃金,聽說還送給李侍堯一個戲班子。還有……”他說得口乾舌燥,端杯喝茶時和珅笑了:

  “聽我說老兄。”和珅已想定了,說話便十分從容,凝視著海寧道:“你說了那麼多,那都不是‘罪’,而是‘錯’。封疆大吏為一方諸侯,建牙開府玉食一方,這點子錯誤誰沒有?他擔戴得起!你來我這裡說,是瞧得起我和某人,說到朋友分上,我可以幫你拿個主意你自己裁度著辦,如果說公事,我就不敢說話了。”說著一笑,仰身靠向椅背,凝視不語。海寧原也不是笨人,知道和珅怕沾包,因道:“我還當你是宗學裡的和大哥就是了,你素知道我的,我也是條漢子!當年不知誰在張師傅的扇子上畫了一條狼,鐵尺子打遍了,是我抻頭兒出來認了——其實到如今我也不知道是替誰頂缺認過!”這事和珅當然知道,因為畫畫兒的就是他,提起這事兒他也不禁莞爾,因道:“我知道。既如此,我來告訴你,李侍堯好比是皮,孫士毅就是毛。皮之不存,毛將焉附?私娶青樓女子只不過是點風涼罪過,以次糧充軍用也可說是為貴州人著想,姚青漢的案子,那是於下屬失察,比起他在貴州懇荒造田、安撫苗夷的大功,只能算是小疵。你來吹毛求疵?好,他輕輕一個謝罪摺子,李皋陶在裡頭居中稍加調停,立時就化解了,回頭來看你,這麼挑剔上司,你是個什麼人呀?就是給你侍堯送禮,我看可以作文章。他是行賄,李侍堯是受賄。如今黃金昂貴,二十四兌一、二百兩就是四千八百兩銀子。李侍堯做一次壽總不至於只收這一家禮,核一核,就送了他的終了。李侍堯這人事上靈巧,事下跋扈,得罪的人多了,軍機處把你摺子往邸報上一刊,貴州原任上的、廣州任上的人就會風起景從,一窩蜂兒彈劾他!沒了這張皮,孫士毅算什麼?”

  他說著,海寧連連點頭,說道:“這一層我也想到了,不過李制台素來和我沒有過節,無冤無仇彈他一本,心裡不過意兒的。再說他的聖眷比孫士毅要好得多,沒的打不到黃鼠狼惹一屁股騷,不合算。”

  “只為無冤無仇,你才是盡公盡忠秉筆直書。扳不倒他,也不至於倒算你誣陷罪名。”和坤笑著往海寧杯中續水,“皇上因為吏治不清日夕焦慮,正要激勵風節,表彰孤節忠直之士,斷不至因為你彈劾李某人怪罪你的。竇光鼐當面衝撞,在儀征碰樹血流被面,諫阻南巡,皇上沒有取他的建議,照樣升他的官。告訴你,要不是為竇光鼐脾性不好,早就進東宮當太子師傅了!傅恆六爺那是多大的權勢,何等的面子?他從金川班師回朝,高恆貪賄的案子讞定死罪。傅六爺請萬歲爺循‘八議’規例從輕發落。萬歲爺問‘貴妃的弟弟犯罪可以不殺,皇后的弟弟犯罪怎麼辦?’一句話問得六爺臉色雪白!高恆是皇上的小舅子尚且不饒,李侍堯算什麼!”

  海寧聽著已是精神大振,拳掌一擊眼中放光:“好!實在你瞧得透!要說李侍堯,廣州公行聚起來他解散,解散了又聚,不知撈了多少銀子,真正是個裡通外國欺君罔上的賊!致齋公,你知道公行是什麼?就是英國人在廣州的買辦,英國人不通華語,招募廣州十二家商行代做生意,李侍堯上任時候向皇上表白政績,下令解散了,說是為防宵小匪類與洋人里外勾結狼狽為好,設華夷之大防,以免天主教乘勢收錄華人入教。其實他在廣州任上一直都是禁而不止。也為怕後任去了發覺這事,公行摸透了他這陰微心思,不知送了他多少銀子,這次離任時候又宣布恢復公行。又說是為了感化外夷,布達天朝之隆譽……”

  “你一定要秉公奏陳,不要存私意。”和珅對公行的事也早有所聞,覺得這條罪名成立比二百兩金子的壽禮要厲害十倍,但恢復公行是奏請乾隆批准實施的。遠隔萬里的事,自己在北京無從置喙,聽了海寧解說,更是吃定了李侍堯手腳不乾淨,卻不肯明白直說,字斟句酌說道:“要言之有物,言之有據。如果是風聞,就老老實實寫‘風聞’,皇上聖睿天聰,來不得半點虛偽。”

  “那我此刻就寫摺子,就請和公代轉!”

  和珅格格一笑,手指點著海寧:“你笨了不是?放著怡親王不用,我一個小校鼻儀衛說話有多大分量?別忘了怡上爺是皇上的同祖父弟弟!我要進軍機,管取你的摺子刊行邸報,皇上召見問話,要是我轉送的摺子我回話無私也是有私,至公也是無公!你要信得我不是膽小怕事,光明正大的事兒,要做得磊落堂皇才漂亮。”海寧聽著想著,和珅慮事竟是處處高自己一碼,不由翹起拇指嘿嘿笑道:“我是真正的五體投地!咸安宮學裡那麼多滿洲老人兒子弟,你是頭一號!將來功名准能蓋過阿桂!”說著,回身取過一個油布包裹,就燈下打開了,和珅看時,裡邊齊整碼放著匣子標著紅簽,果然有冰片、鷹香,還有銀耳、蟲糙、西洋參、藏紅花、鴉片煙土之類。另有幾封桑皮紙封包兒,一眼便認出是銀子,約可三百兩上下。和珅哪裡看得上這點錢?”笑道:“我們知己同學,還弄這一套!銀子你帶著路上使,算我送你的盤纏,別的物件留下就是。”又問:“那瓶子裡是什麼?”海寧鬼祟地夾眼兒笑道,“這是送給尊夫人的,只要一點點彈到酒里就見功效,你一試就知道靈驗無比!”

  和珅便知是女人用的春藥,就不再問。穿戴停當,親自送海寧到府門口,待他升轎去了,看看滿府里都熄燈了,經又踅回吳氏房中,吹熄了西屋裡燈又到東屋。吳氏一見他就笑,說道:“你呀——西屋裡說話我都聽見了——見人是人、見鬼是鬼(還不趕緊回議事廳去睡,你還不足?”和珅笑著一口吹熄了燈,黑地里脫得一絲不掛,餓狼般撲上炕去幫著吳氏剝淨了衣服,說著。”這種事兒越吃越餓,越喝越渴!哪有個足?好姐姐,瞧著我的龍馬精神……”吳氏嬌喘著不吱聲,一雙手撫撫他髮辮摸摸他臉,又羞縮著捏弄他下身,忽地一翻身把和珅壓在了身下,恣意盡情yín戲,口中道:“你有一回說,吹了燈都是鬼,我還不信……我也變成鬼了……寡婦一失身,一回一百回還不都一樣?使勁來吧……”聽外頭雪幕迷濛中梆聲沉悶“托托——梆梆梆!”正是子夜三更時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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