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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隆哈哈大笑,過去一把拉過棠兒,說道:“都愛朕,朕自然都愛你們,既然去掉了妒忌,你們該是好朋友,來來來,觀音菩薩前,解了這冤結,你們拉拉手吧!”

  兩隻白嫩細膩的手遲疑了一下輕輕地握住了:

  乾隆本來想來看看棠兒就回養心殿的,經這麼一場風波,走了困,又想聽聽“閒話”,倒真的不想回去了。吩咐人抬進一張細絲藤蘿春凳躺了,命棠兒坐在身前椅上,面對自己,那拉氏側身給自己按摩捶打著,乾隆得意地笑道:“人生能有幾日歡?朕今日有一對美人在身邊,不亦樂乎?”

  “皇上方才說貴主兒的話,有的對,有的不對。”棠兒看了一眼神色有點黯然的那拉氏,深深嘆息一聲道,“我是有丈夫的人,無論如何這叫罪孽……要不是為了肚裡的種,我真想——外頭有人說傅恆在前頭給皇上賣命,皇上在後方給傅恆戴,戴……”她實在羞得無地自容,“綠頭巾”三個字期艾了半日,還是沒說出口。

  光說是戴綠頭巾,乾隆並不在乎:世上人成千上萬。傅恆和乾隆的二十七妹潔英和碩公主也有暖昧,那麼額附德雅也戴綠頭巾。德雅和月瑛格格不清楚,那麼吳振清也……·吳振清又和……連前頭聖祖的鄭春華,和允礽私通,英明的聖祖也戴著綠頭巾——臭漢、髒唐、宋不清、元迷糊、明邋遢,如今又說“清鼻涕”——自古如今大同小異。就是如今宮裡自己的嬪御,聽說兄弟里也有沾惹的,

  自己也戴著“綠頭巾”。這實在算不了一回事。但事涉“傅恆在前方賣命”這個話就變得異常嚴重。乾隆想笑,沒有笑出來,嘆息道:“世上這“情’字,造化排定,誰也沒辦法逃掉這個網羅。朕告訴你們,傅恆在山寨和女賊頭目叫——娟娟的,也是很有情份的……”遂將馱馱峰傅恆和娟娟相會情形說了,“真要活著,情法難以兩全,朕也為難,既是殉情而死,也就成了一段佳話——除了這話,還有什麼?”

  傅恆和一個江湖女賊還有一段纏綿情,棠兒不禁一怔,不知怎的,她心頭倒一陣輕鬆:自己對不起丈夫,丈夫另有所愛,多少能減輕一點自己的負罪感。想起第一次和乾隆作愛,說到丈夫和二十七格格的事,此時信實了,倒覺得安然了一些。正想著,那拉氏在旁說道:“皇上,我說出來你不能根究。要根究起來,就要了我的命,何況我也只聽說個皮毛……”

  “這麼鄭重其事?”乾隆背朝里,由那拉氏捶打著,笑道:“你說,朕聽著,不追究。”

  “有人說……先帝是死於非命的!”

  乾隆“唿”地一翻身坐了起來!

  “皇上……您說過不追究的……”

  “朕還是不追究。”乾隆臉色又青又白,“但朕要聽明白這事。你根根梢梢說清楚這事,朕要心裡有數!”見棠兒驚得目瞪口呆,乾隆又道:“你在這邊躺著……這些話要緊,但也不是了不起的事,你就養養神。朕和那拉氏找個地方聊聊。”說著乾隆便站起身來,那拉氏心裡惴惴不安,跟著乾隆來到天井院裡。

  此時已是更深人靜,鍾粹宮的尼姑們因皇帝有命不許攪擾,都集中在西配殿打坐。院裡闃無人聲,遠遠聽見守夜太監那淒涼蒼老、時斷時續、有氣無力地吆喝“小一一心——燈——火……”一輪半月將昏黃慘澹的銀光灑落在地面上,時而又被浮雲遮住,從御花園那邊飄過來的花香和從小佛堂濃烈的藏香揉合在一起,瀰漫在黝黑的夜空中。許久,乾隆才低聲道:“小倩(那拉氏小名),你說吧。”

  “皇上這麼信賴,又允許不作追究,奴婢什麼也不想瞞了。”那拉氏的語氣顯得格外深沉清晰,“我娘家兄弟媳婦去十六格格家拜壽時,在席上聽人說,先帝爺最愛的一個宮嬪,叫什麼引娣……”

  “喬引娣。”乾隆說道。“原來是跟允禵的。”

  “是,叫喬引娣。”那拉氏的聲音有點發抖,“允禵犯事,被放到馬陵峪給祖宗守靈,帶著這個姑娘做身邊人。後來有人鼓動十四爺造反,叫先帝查出來,護衛宮女大換班。先帝就把引娣收到身邊,做了個低等嬪。

  “人們奇怪,先帝爺怎麼會收自己親兄弟的人做自己的嬪?後來,從九爺府透出信兒,原來這喬引娣的相貌長得很象一個人——早年先帝當皇子,曾到安徽賑災,洪水暴發灌了城,先帝在一個荷花缸里飄了三天三夜,被人救起來。救他的是個女子,這女子叫小福……後來就和先帝好上了。不知怎的這事叫小福族裡人知道了,就用火燒死了小福……”

  這段悲慘的故事,乾隆在當皇子讀書時就聽家奴高福兒說過。後來高福兒叛主被處死,以為世上已經無人知道,想不到外邊傳的竟比高福兒傳的更真切!乾隆沉思著問道:“這和先帝駕崩有什麼干連?”

  “這個喬引娣,長相太象福兒了。”那拉氏沉吟著說道,“所以先帝收她,說是只是個嬪,其實心裡愛她疼她,六宮裡沒人能比。爺知道,先帝爺一世不愛財,不貪色,就是喜歡這個相貌並不十分出色的引娣。他有時暴躁起來,又殺人又抄家,只要引娣輕輕一句話,就能消了他老人家的氣……”

  乾隆點點頭,他見過。雍正有一次打自己的弟弟弘晝。藤條都抽斷了,引娣不言聲,只拿了棒瘡藥來叫人給弟弟抹。冷峻的雍正眼中流出了淚,扔了藤條就嘆息著走了。乾隆正要說他見到的事,那拉氏又石破天驚地說一句:“說起來誰也不信,就是這個喬引娣,送了光帝的命!”乾隆突然打了個寒顫:他突然想到那個激動恐怖的夜晚,蹊蹺的兩具屍體,奇怪的血跡,雍正莫名其妙的手詔。

  “這是一個宮女親眼所見。那天夜裡,正逢這個宮女值夜,送水進來給先帝服藥。她看見先帝用眼溫存地盯著引娣,盯了許久,說難為你這忠心,朕每天煩死了累死了,奇怪的一見你,什麼勞乏也沒了——你既說這藥丸好,朕就和你一齊服用,你一丸,我一丸,用了它!’引娣一笑遞了水去,先帝一邊吃藥,一邊還笑著說,‘前明有三大疑案,其中就有一件“紅丸案”。’說著就吃了,引娣也吃了。

  “這宮女正走到窗下,聽裡頭‘當’地一聲響。她踮起腳往裡看,頓時嚇呆了:

  “雍正爺臉漲得血紅,一手捂著肚子,一手指著引娣,說你……你……你要弒朕?朕……朕把心都給了你!噢……肚裡火燒一樣……朕要死了……

  “引娣站在桌前,順手操起一把裁紙刀,猛地衝上幾步照先帝前胸‘噌’地一刀,直插了進去——那宮女嚇木了、扒著窗戶,連喊都喊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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