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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皇上,您來了!”棠兒聽見有男人禱告聲,睜開眼見是乾隆。目光欣喜一閃,要起身禮拜時,乾隆已急步走過來雙手按住了她肩頭。乾隆笑道:“知道你今兒禁食在這兒祈福。朕在那邊坐不住,過來看看。”棠兒臉一紅,飛瞟了乾隆一眼,又垂目說道:“左不過是個尋常女人,有什麼看頭?”

  乾隆一手扳著她肩頭不放,一手撫摸著她的前額,臉頰和溫熱的嘴唇,吁了一口氣,說道:“棠兒,朕心疼你……心疼你懷的兒子……”棠兒眼中的淚撲籟籟滾落出來,喃喃說道:“我今兒就是在菩薩面前仟悔我的罪過的……可孩子,他沒有罪……”“你也沒有罪。”乾隆嘆道,“要有罪,自然是朕了。別說朕是天子,就是個渺小大夫,也斷沒有叫女人擔戴的道理——聽朕說,不吃東西是不成的,你將這盤子點心用下去,算你沒吃,算朕的兒子吃的……”他的眼睛也有些濕潤了。“你沒吃,是朕的兒子吃的……”

  “主子……”棠兒一陣眩暈,一下子歪在乾隆寬闊健壯的懷抱里,“我真有罪,有時想又真有福,心裡又苦、又甜,又愁又喜……今兒您說的那個夢,想想我聽見的那些事,我心裡害怕極了——”正說著,高無庸進來了,棠兒掙了一下想脫開身,乾隆卻按住了,“不要,就這樣好——高無庸,把那包東西放這裡,你替朕燃著藏香,退到外頭侍候。”

  待高無庸退出去,乾隆才笑道:“你怕他們這些人什麼?他們生死榮辱在朕一念之間——你是怕傅恆為國捐軀吧?”又推了推那個大紙包,說道:“這是山東巡撫進上來的阿膠,用的是真正的阿井水、真正的沂蒙驢皮,熬膠的是胡家阿膠真正的傳人!你回去慢慢吃……”

  “我不怕他為國捐軀,”棠兒苦笑著搖搖頭,“孩子快生了。只要他出世,傅恆殺我,我也不怕。”

  乾隆笑道:“嗬!連死都不怕,你怕什麼?”

  “閒話。”棠兒臉色蒼白,“外頭閒話多得很。說先帝爺死得不明白,說您不孝順,帶著熱孝和我……說您想殺掉傅恆,占了我——”

  乾隆的手猛地一顫,正要細問,高無庸匆匆進來,說道:“主子,貴妃娘娘來上晚香,快到鍾粹宮門口了!”

  棠兒一把推開乾隆坐回原處,急急說道:“皇上,你快去吧!”

  “不要緊,怕她什麼?”乾隆輕輕拍了拍棠兒的頭頂,笑道:“那拉氏有點妒忌是真的,別的毛病也說不上。朕今兒當她面給你個公道,看她是怎樣?”說罷,竟坐在蒲團旁的椅子上,一把將驚得渾身發抖的棠兒攬在懷裡,輕輕摩挲著她的秀髮,口中道:“有朕呢,什麼也不怕……”

  三十七巧舌詭辯振振有詞繪聲繪色陰氣森森——

  棠兒又急又怕,在乾隆懷裡掙了幾下,卻被乾隆一雙手緊緊按住,只好聽天由命地歪在他懷裡。眼看著一串燈籠進了鍾粹宮,眼看著“尼姑”們躬身迎接貴妃娘娘,卻聽高無庸變腔怪調地在小佛堂外頭賠笑說道:“貴主兒,主子在裡頭進香,叫跟從的人一律迴避呢!”

  “是麼?”外頭那拉氏脆生生的聲音笑道:“這早晚主子還過來,這份虔心就是如來我佛也感動了!”一邊說一邊走進來,口中兀自說:“可可的我來,可可兒主子也在,這也是我的福緣——!”她一下子怔住了,燈燭分明,觀音座下,皇后娘家的兄弟媳婦棠兒,公然倚偎在乾隆皇帝的懷裡!乾隆一手摟著她肩頭,一手輕輕撫摸著她的一頭秀髮。剎那間,那拉氏釘子似地釘在當地,進不得,退不得,看不得,迴避也不得,清俊秀麗的面孔變得蠟黃,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乾隆鬆開了已經半暈的棠兒,起身踱到香案前,雙手合十一躬,又上了三柱香,又復一躬,退了一步轉身看著那拉氏,良久,一笑說道:“你是來進香,還是來捉jian?”

  “是……不是……”那拉氏從沒見過乾隆這樣的眼神,慌亂得不知說什麼好,半晌才道:“奴婢不知道主子在這裡,真的!真的是不知道……”

  “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你都看見了?”

  “奴婢眼神不好,什麼也沒瞧見……”

  “你瞧見了!”

  那位氏聽著這沉重的、透著巨大壓力的話,低下了頭,半晌才道:“是……奴婢不敢欺君……看見了。既然如此,奴婢該向皇上進一言,外頭已經有風言風語。這種事一傳出去,皇上臉上不好看,皇后臉上也不好看,就是棠兒也沒法作人——”她話沒說完,棠兒已捂住臉抽抽噎噎哭了。

  “高無庸,”乾隆隔門吩咐一句,“叫跟貴妃的人都回宮去。朕和貴妃今晚在這裡守夜進香!”說罷轉過身,來回踱著步子。半晌,倏然問道:“自古有沒有聽不見閒活的皇帝?”那拉氏被他問得一怔,支吾了一陣,說道:“貞觀太宗皇帝時興許有吧?玄宗開元……”乾隆冷笑道:“不錯,你搬出唐太宗了,看來你還讀過幾本書!玄武門政變,李世民殺兄篡位,知道不?一個武則天,上侍候太宗,下侍俸高宗,他們名聲很好聽麼?”

  那拉氏垂下了頭,喃喃說道:“奴婢讀書不多……”

  “你該學你主子娘娘,讀讀《女兒經》這類書。”乾隆見她紅著臉,低著頭搓弄衣帶,那欲語又止的柔情神態,不禁動了憐愛之情,放緩了口氣:“你是處處設防啊!算算看,朕翻你的牌子比皇后還多兩倍不止,怎麼還要妒忌呢?別忘了,妒忌也在七出之條啊!”他看了看垂頭默默不語的棠兒,口氣又變得嚴峻起來。“比如說這小佛堂,朕在這裡進香,吩咐一聲不許你進來,你能進來?朕就是有意治你這個毛病!朕就是和棠兒有情,有——這個事,你本應循規蹈矩,為親者諱,為尊者諱,三番五次語意雙關地敲打棠兒,還傳言這些‘閒話’!你既來了,也看見了,你說個章程,算你有罪呢,還是朕有罪?!”

  乾隆巧舌詭辯,說得振振有詞,將一頂“忌妒”大帽子扣在那拉氏頭上,已經壓得她透不過氣,這一句“誰有罪”的質問,更是力如千鉤,那拉氏再也站不住,“撲通”一聲跪下叩頭道:“皇上雄辯服人,是……是奴婢……有罪……”“知道有罪,朕就免你的罪。”乾隆說道,“今日說到了明處,朕索性將棠兒性命、臉面交給你。她在,你安富尊榮,仍是朕的愛妃;她若有不測,當貴妃也由不得你,想活命也由不得你!”

  “萬歲……”那拉氏伏在地下,抱著乾隆的腳,渾身顫抖著,啜泣道,“我是因愛生妒,實在是愛主子……一點也不想別人分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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