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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不啻是一篇登極宣言了,弘曆說得雖然委婉,但“敬天法祖”講的就是聖祖康熙。禮尊父皇不過是盡人子孝道。雍正皇帝急斂暴征,行的苛刻政治,現在他要翻過來學習乃祖,以仁孝治天下了。眾人想起在雍正皇帝手下辦差十三年,天天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仍動輒獲咎。剎那間都有一種恍若隔世之感,心頭都是一松,忙俯首山呼:

  “乾隆皇帝萬歲,萬萬歲!”

  乾隆覺得身上的血一下子涌到臉上。萬干感慨齊涌心頭。強自按捺著激動的心情,凝重地點點頭,說道:“今日不是議政的時候,要趕緊籌辦大行皇帝的喪事。張廷玉。”

  “奴才在。”

  “你來擬旨。”

  “扎!”

  乾隆坐得筆直的身子似乎鬆動了一下,說道:“人子盡孝,無論天子庶民,以盡心盡禮為誠。所以舊制天子居喪,心喪三年,禮喪以日代月,只服二十七日喪禮,於理不合。朕以孝治天下,先要自己作表率,怎麼能令天下人服孝三年,而自己只服二十七天的孝?這個制度改了。大行皇帝大殮,就在乾清宮南廡搭起青廬,朕當竭盡孝子之禮。”說到這裡一頓,見眾人都瞠目望著自己,又道:“但朕為天子,政務繁忙,如因居喪,荒怠政務,適背了皇阿瑪託付深意,反而為不肖之子。因而三年內朕將在乾清宮如常辦事,繁細儀節著由履郡王允掏主持,這樣既不誤軍國大事,朕又可以盡孝子之職。”

  這其實是帶喪理政。過去舊制天子居喪以日代月是張廷玉的建議,也無非縮短皇帝居喪時日以免荒怠政務的意思。乾隆這番議論看似拉長了居喪日期,其實是連二十七日正式居喪也取消掉了。張廷玉學識淵博,卻也無可挑剔,只咽了一口唾沫,循著乾隆的話意揮灑成文。

  “國家驟逢大變,朕又新喪哀慟,恐怕有精神不到之處。”乾隆接過墨汁淋漓的糙稿,點點頭又對眾人道:“即令莊親王允祿、果親王允禮為總理王大臣,隨朕行在參贊,著即賞雙親王俸。弘曉、弘晝主管兵部,著李衛兼任兵部尚書,辦理軍務並處置京師防務一應事宜。”說罷目視張廷玉,略一沉吟才道:“張廷玉、鄂爾泰原差不變,加恩賞世襲一等輕車都尉,上書房、軍機處兩處日常事務要兼顧起來。就是這樣——明白麼?”

  “扎!”臣等恭遵聖諭——謝恩!”眾人一齊叩下頭去,思量著還要說些感恩戴德的話時,乾隆已經起身,一邊徐徐下座,說道:“道乏罷,各按自己的差事分頭去做,朕就在乾清宮,疑事難決的可隨時來見朕。”

  乾隆待眾人退出殿門,有點戀戀不捨似的繞著御座徘徊了一會兒,踱出殿外,守在殿門口的侍衛、太監見新皇帝出來,“唿”地跪下了一大片。乾隆沒有理會,擺擺手便下了月台。弘曉、弘晝正在宮前東廊下指揮太監穿換孝服分發孝帽,見乾隆出來,兩兄弟一人捧孝帽,一人捧鰓麻孝服疾趨而來,長跪在地,滿臉戚容,哆嗦著嘴唇,卻什麼也沒說。乾隆看著這雪白的衣帽,又轉臉看看已經糊了白紙的乾清宮正門和到處布滿了白花花的幔帳紙幡,在半陰半晴的天穹底下秋風一過,金箔銀箔瑟瑟抖動著作響,似為離人作泣。

  “皇阿瑪……您……就這麼……”他呆呆地由兩個兄弟服侍著換了一身縞素。剎那間,象被人用錐子猛扎了一下,臉色變得異常蒼白,“上蒼啊……這是真的……”他沒有眼淚,但視線已變得模糊。似乎不相信眼前的現實,他試探著向靈棚走了兩步,雙腿一軟幾乎栽倒在地下!

  弘曉、弘晝二人急忙趨前一步,一邊一個死死架住了乾隆。弘曉帶著哭音說道:“好皇上……您得撐住……這個時候出不得事……外頭多少臣子、多少雙眼睛瞧著您呢!”弘晝也是滿心悽惶,小聲泣道:“父皇靈柩沒運來,您不能把持不住,我們不好維持……”

  “皇阿瑪……你去得好——快啊……”乾隆乾澀地嚎了一聲,兩行熱淚撲籟籟順頰而下,卻咬著牙鎮定住了自己,對弘晝道:“老五,你和弘曉就侍在朕側。朕這會子心情迷亂……傳旨,六部九卿主官和在京二品以上大臣,隨朕往圓明園迎接皇阿瑪靈柩。這邊的事由履郡王指揮安置……”

  五慰老臣品茶論寬政動春情居喪戲父嬪——

  八月二十三日乾隆皇帝承嗣帝位,布告中外詳述大行皇帝患病及死因,安撫天下。此時乾隆皇帝年僅二十五歲,正是英年得意心雄千古之時。他在藩邸時即嫻習武功騎she,鍛鍊得一副好筋骨,吃得苦熬得夜,白天帶喪辦事,照常見人處置政務,還要三次到雍正柩前哭靈,退回上書房披閱奏章到三更,五更時分便又起身到上書房。如此周旋,不但張廷玉、鄂爾泰苦不堪言,就是弘曉、弘晝諸兄弟也覺難以支撐。乾隆卻能變通,七日之後便命兄弟們三日一輪入內侍靈,叔王輩每日哭靈後在各自邸中守孝。只鄂爾泰、張廷玉偷不得懶又住不得大內,便命在隆宗門內為他們專設廬棚,上書房、軍機處近在咫尺,雖然累些,卻也免了跋涉之苦。這期間連下詔諭,尊母妃鈕祜祿氏為皇太后,冊立富察氏為孝賢皇后。頒恩詔於乾隆元年開科考試,並大赦天下。直到九月十五過了三七,乾隆命將雍正梓宮安奉雍和宮,待三年孝滿再入泰陵殮葬。到雍和宮辭柩之後,其實轟轟烈烈的喪事已告結束。紫禁城內外撤去白幡,一色換上黃紗宮燈。

  九月十六放假一天,累得筋疲力盡的張廷玉從九月十五夜一直睡到次日下午申時,起身兀自渾身酸疼。他散穿著一件醬色風毛湖綢夾袍,吃過點心,在西花園書房中倚窗而坐,信手從架上抽出一本書,剛看了兩章,便聽檐下鸚鵡學舌叫道:“有客來了,中堂爺!有客來了,中堂爺!”

  “此鳥真是善解人意。”外邊突然傳來一聲笑語,接著便聽帘子一響,乾隆已經進來,含笑對愣著的張廷玉道:“浮生難得半日閒。朕攪擾你來了。”跟著便見傅恆、弘曉還有平郡王福彭——都是乾隆的至親,毓慶宮的陪讀——一齊隨侍入內,在乾隆身後垂手而立,含笑看著張廷玉。乾隆身著便服,一手執著湘妃竹扇,撩袍坐下,說道:“這裡好清幽,只園裡秋色太重,肅殺了些。朕方才去鄂爾泰府看過了,他還沉沉睡著,沒驚動他,就又踅到你這裡。怎麼,連茶也不捨得上麼?”

  張廷玉早已慌得伏地便叩頭,說道:“恕奴才失儀之罪!奴才在先帝爺手裡辦了十三年差,從沒這個例——哪有主子倒來看望奴才的!折煞老奴才了!”說著一疊連聲命人“快,把去年蓄的那壇雪水刨出來,給主子煎茶!”“雪水煎茶,好!”乾隆微笑著點點頭,“就在這外屋煎,水將沸時告朕一聲,朕親自為你們泡製。寶親王府幾個太監都是煎茶好手,是朕教出來的呢!——坐,坐麼!”他親切地用手讓眾人,“今兒我們都是客,不要拘君臣之禮。坐而論道品茗,不亦樂乎?”眾人便紛紛施禮謝座。剛坐好,還未及說話,便聽園裡刨雪水壇的小廝一聲驚呼:“呀!這是甚麼?”張廷玉溫怒地隔窗看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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