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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研偏著頭笑道:“姐姐這是心疼我,還是心疼他?”

  寧望舒順手在她頭上敲了一記,將她按到桌前:“老實吃罷,還堵不住你的嘴。”

  一時眾人入座,碗筷相錯,不過聊了幾句自開封而來的風土人情,泛泛而談,客氣非常。展昭生性內斂穩重,並非閒談之人;莫研埋頭只吃米飯,旁人一碗飯還未見底,她倒已經盛了第二碗,菜也顧不上吃幾口。

  寧望舒給師妹挾了幾次菜,不由笑嘆道:“你怎麼比在家時吃得還多?”

  “沒辦法,”莫研抬頭無奈道,“這捕快是個力氣活,我也是才知道。對了……姐夫,你打算什麼時候提親去?”

  南宮若虛正喝魚湯,聞言一頓,不知該如何回答,望向寧望舒。後者也不言語,只埋頭盯著碗裡飯菜。

  “提親我也想過,只是怕拖累了她……”

  過了半晌,他定定看著她,緩緩低道。這事原不該在外人面前說,只是他若不答,卻怕她心中又添芥蒂,反倒不好。

  “拖累?你又不是病得快死了,怎得這麼說?”莫研奇怪道。

  “小七!”寧望舒厲聲喝住她,這丫頭說話越發沒個忌諱了。

  南宮若虛心下悽然,面上卻仍笑道:“不打緊,我這病自來如此,究竟還有多少時日,便只能由著老天了。”

  第三十六章

  “不知公子得的是什麼病?”見南宮若虛確是病容憔悴,又聽他這般說,展昭不由動容道,“開封府公孫先生深諳醫術,公子願意的話,展某可代為引見。”

  “多謝展大人。居於寒舍的薛章薛大夫便是公孫先生的同門師兄,這十幾年來,在下累他甚多,實在不願再累及他人。”他淡淡笑道。

  “連公孫先生的師兄都治不好你啊!莫研撓撓耳根,認真道,“……那就更應該抓緊才是!”

  南宮若虛沒聽懂:“抓緊什麼?”

  “成親啊!”她奇怪地看著他,“你既然覺得自己時日無多,那還不趕緊成親!依我看,說媒提親這套羅羅嗦嗦的規矩一概免了,最好是立刻成親,馬上洞房!”

  此言一出,寧望舒與南宮若虛愣在當地,呆若木雞不提,便是展昭也幾乎被一口湯嗆到,趕忙背過身去,連咳了幾聲。

  “誰誰誰……要成親?”南宮禮平不知何時出現在花廳門口,萬分吃驚道。他剛剛回來,聽鄒總管說大哥在花廳待客,擔心他精神不濟,沒想到剛到門口便聽見裡面又是成親又是洞房,倒把他嚇了一跳。

  “你大哥和我師姐啊!你不同意?”

  “當然不是。”南宮禮平忙道,“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莫研皺眉,“你大哥說他自己病得很重,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我師姐嫁誰去,自然是要越快成親越好。”

  寧望舒覺得自己不說話是不成了,急道:“我師妹年紀小,信口混說,二少爺莫要當真。”

  “我怎麼是混說呢……”莫研驟然住口,忽看見寧望舒的模樣,慌道,“姐,我再不說了!我說錯了,你打我罵我就是了……”

  兩行淚水正從寧望舒的臉頰滑下,被她匆忙抹去。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了?只是心裡隱隱覺得若是人家瞧不起她,又被莫研如此一說,自己豈非是在此自取其辱。

  如此一想,心中的委屈便翻江倒海般的湧上來,只覺得難堪之至,索性站起來避了出去。

  “姐!”莫研急道,忙要追,卻被一人拉住胳膊,轉頭一看,正是展昭。

  展昭輕輕搖搖頭,示意她莫要魯莽。

  莫研愣了愣,便看見南宮若虛已離席尋師姐而去,方明白他的意思,不由懊惱問道:“我說錯什麼話了麼?”

  展昭淡淡一笑,默不作聲,自顧挾菜吃飯。

  南宮禮平伸長了脖子直往門外望去,又不敢跟上去瞧瞧。

  這花廳靠著南宮世家後花園,出廳門,沿著小路再一拐便是一座青石板白玉欄的小橋,小橋便是這花園的入口。

  南宮若虛費勁地過了橋,倚欄喘氣,雖是月光如水,但展目望去,園內樹木繁多,山石崎嶇,哪裡看得到她的身影。便是側耳聽去,也只能聽見橋下淙淙流水之音……

  他嘆口氣,道:“望舒,我只求你莫爬到樹上或石頭上,那些地方我實在上不去。這園子不算大,你且等等,我想我總能找著你。”

  話音剛落,便聽近處一株一人抱粗的柳樹後傳來輕微的聲響,一人緩緩自樹後轉出來,臉上淚痕未乾,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他走過去,用袖子替她拭了淚,嘆道:“我也不知你是惱我,還是惱你師妹。若是惱我,我便在這裡,隨你怎麼處置都好。”

  她搖搖頭,只道:“我師妹那些話,讓你為難了吧?”

  “沒有。”他回想起方才,不由地笑道,“你師妹倒真是個寶,她說的那些話,似有理又似無理,卻是讓人半分也駁不得她。”

  “你若想駁,怎麼會駁不得。”她別開臉,望著橋下流水,語氣奇異,“我們這些江湖糙莽,倒讓你們見笑了。”

  他撫著她的臉轉過來,見她眼中水霧迷離,睫毛還有幾縷濕濕的沾在一起,嘆道:“我就知道,那日你聽了禮平的話,必是往心裡去了。我這弟弟讀了那麼多年的書,竟是被框住了。世人只說姻緣天定,卻不知既是天定,又怎會有門第之別。難道你也不懂麼?”

  她默然不作聲,愣了半晌,才抬頭嫣然一笑:“你是說,我們倆是姻緣天定!”

  南宮若虛靜靜望著她,只笑不答。

  “怎麼不說?你不說……我可不客氣了!”她悄悄伸手,在他腰間輕撓起來,引得他連連後退,笑得直靠在樹上。

  兩人玩鬧了一陣,見他開始喘氣,她方停了手,將頭貼在他心口處,聽著裡面傳來的心跳聲。

  夜風清涼,流水潺潺如琴音,他擁著她,感覺到她的髮絲從臉頰上滑過,絲絲痒痒的,引得他直想笑。

  第三十七章

  “這兩本都是舊年的假帳。”

  不過才用了半個時辰,南宮若虛就大概翻完了兩本帳本,對旁邊等候的展昭和莫研道。

  這兩人倒也不驚奇,莫研倦倦道:“我們也知道這是假帳,要是舊年的真帳,哪裡還會留著給我們偷。只是,這帳究竟有多假,你可看得出來?”

  “別的不提,單看蠶絲這項,上面寫收一斤一兩二錢,年收五十萬兩,可據我所知,去年蠶絲價格頗低,便是上等桑蠶絲市價不過也才八錢銀子,官府收絲的價格只會更低。二則;姑蘇幾家蠶絲大戶與我家也有些交情,舍弟與他們來往間,聽其口風,織造府收的蠶絲大概在十五萬左右。”他微微一笑,“只這一項,便可知了。”

  展昭聞言,微抿了唇,不語。

  莫研扳著手指算了算,冷笑道:“這位織造府的范大人果然是‘兩袖清風’,難怪天下如此太平。”

  “勞煩再看看絲綢這項。”展昭沉聲道。

  “絲綢……光是凌煙羅一項就起碼虛報了幾萬兩銀子,其他的自是不用提了。”南宮若虛隨手翻了翻,不禁搖頭道,“范大人當真是貪心不足,實在是過了、過了……”

  展昭的眉頭皺得越發緊:“如此看來,這一年下來,織造府在姑蘇地界上盤剝足有上百萬兩。”

  “絕不止這個數,這不過是帳上的數目罷了,加上層層盤剝,起碼這個數。”南宮若虛攤開五個手指,“就是每年從我們這些大戶身上盤去的,便有幾十萬了。”

  “你們每年也往織造府里遞銀子?”莫研問道。

  “不遞怎麼辦?官府若要難為你,名目花樣多得很,難道我們還反了不成。”南宮若虛苦笑,“那真真就是官逼民反了,可惜,又有幾人相信。”

  展昭起身收起帳本,重新包好,道:“多謝,今日之事,還請南宮兄勿向他人提及。展某先行謝過!”

  “展大人放心。”南宮若虛也起身道。

  “姐,我們先走一步。”莫研朝寧望舒道,“還得趁夜把帳本還了。”

  寧望舒伸手替她理好一縷溜出來的髮絲:“小心點。”

  “姐夫你多保重!”她朝南宮若虛調皮一笑,“有喜酒吃的時候,可得想著我。”

  “告辭!”

  展昭略一拱手,遂與莫研轉身離去。

  望著他們離去,寧望舒暗嘆口氣,心中只盼五師弟這件事情能順利才好。忽又想起來時,臨來時韓彰說要去看看王仁湘,也不知他傷勢復原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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