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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弟弟愣在當地,南宮若虛循著他的目光轉過頭去,也看見了她……

  “那個……薛大夫已經答應去看看,我來告訴你一聲,我們走了……”她勉強沖他笑道,遂快步轉身離去。

  雖然看見她笑,南宮若虛卻知道,她定是聽見了。

  他想叫住她,“望舒”兩個字在咽喉處打了幾個轉,方欲衝口而出時,卻發現人早已沒了蹤影。

  深吸口氣,低垂下眼帘,他心中悵悵然起來。

  仁峰武館內,薛大夫正凝神為王仁湘診脈。

  因不喜室內惡臭,寧望舒只在門邊站著,怔怔發呆。

  老胡躬身候在床邊,看著薛大夫閉目撫脈,時而點頭、時而搖頭、時而捻須不語,已過了一柱香有餘,卻不知病況究竟如何,只急得他滿頭沁汗。

  又過了半晌,薛大夫方收回手,眉頭皺起,竟是一臉的迷惑:“老夫久未走動,這江湖上用毒當真已是精進如此?”

  “難道連您也沒辦法?”寧望舒回過神,皺眉問道。

  那老胡一臉焦切地盯著薛大夫,而王仁湘雖沉默不語,但目光之中亦難掩企盼。

  “這原應是尋常的逍遙散,中毒者三日瘋癲,七日喪命,倒也有方可解。可是……卻不知這下毒之人又在其中加入了哪一味藥,反而把這毒都逼在肌膚之上,只有等這肌膚潰爛完,這毒才會慢慢滲入內臟,內臟再慢慢潰爛……”薛大夫慢吞吞道。

  寧望舒只覺得渾身不自在起來,只好道:“那到底有沒有法子治呢?”

  “解藥眼下是配不出來,不過法子也不是沒有,只能用強了。”薛大夫猶豫道,“但是……一來我只怕他受不住;二來,還需要一個人使用內力為他推宮過血才行。”

  “推宮過血我就可以,”她沒多想,“至於這個受不受得住……是很複雜的治法麼?”

  “倒也不複雜,先把身上的膿血放出來,然後泡藥湯,莫約泡五、六回就可以清除了。只是這湯中所放的藥,性極烈,他全身都是創口,泡在水中便猶如受千刀萬剮一般,一次便要大概一個時辰,絕非常人所能忍受。”薛大夫看向王仁湘,“你可受得住?若是受不住跳出來,可就是前功盡棄,再無法可救了。”

  “關二爺刮骨讀春秋,在下雖不敢自比,但自認還受得住。”王仁湘咬牙道。

  “如此甚好!我現在就開方子……”薛大夫方欲提筆,又為難道,“對了,寧姑娘,待會推宮過血時,這位王教頭衣不裹體,你……”

  沒等他說完,寧望舒就忙道:“那我可不成!還得另找人。……您把方子給我,我去抓藥,順道帶個人回來給他推宮拿血。”

  沒有人問她打算如何去找人,可她回來的很快,身後還跟著一個笑嘻嘻的人——韓彰。

  王仁湘見是韓彰,心頭一寬,一來陷空島五義俠名滿天下,韓彰不會是下毒之人;二來,他本擔心讓姑蘇相識之人看到自己這般模樣,日後傳言出去,未免難堪。

  “這是藥!”

  寧望舒把五、六包藥往桌上一放,抹抹汗水,才算鬆了口氣。此時城中藥鋪早已關門,她不得不敲開門,好言相求,才肯配藥。偏偏又有一味藥短缺,只好又跑了四五家,總算配齊。

  第三十三章

  眼見薛大夫已在為王仁湘去除膿血,屋內惡臭更盛,幾乎讓人喘不上氣來。她放好藥便返身出來,在外面自坐了。韓彰雖然也退了出來,還在門邊探頭探腦,看了半晌……

  “他怎麼中的毒?”

  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的韓彰跑到寧望舒身邊坐下。

  “走背運,讓人下了毒。”她側頭道,“偏勞了,飯吃一半就把你拖了來。”

  “咳!”韓彰不在意地揮揮手,仿佛極不耐煩這樣的客套話,“回頭你替我跟小七說說,讓她和我回趟陷空島就成。”

  “怎麼,她果真想不起來?”她笑道,“你可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她必得忙完那事才能得空,你慢慢等著吧。”

  韓彰深悔當日不該和莫研打賭,忽又想起一事,笑道:“昨夜發那麼大的火,我還是第一次見,怎麼,你當真看上那病秧子?”

  “他這病又不是他自己願意的。”寧望舒不快道。

  “好好好,我說錯了。”韓彰哈哈一笑,“還沒嫁呢,就先偏著人家了,難怪都說女生外向。”

  寧望舒微紅了臉,側頭道:“韓二哥,我問你:我記著盧大嫂子家裡原是極有名望的世家,盧大哥娶了她,嫂子家裡會瞧他不起麼?”

  “我大哥也算是江湖成名的大俠,誰敢瞧不起他!我韓二爺借他個膽。”

  她又問道:“若你大哥不過是個小人物,沒這麼大名頭,他們會瞧不起他麼?”

  韓彰愣了一會,又怎知她的一番小女兒心事,只笑道:“我大哥若只是個小人物,我大嫂也看不上他啊!”

  聞言,她嘆了口氣,輕道:“說得也是。”

  正說著,薛大夫推開門出來,袖子高卷,滿身的血跡斑斑,沖他們道:“你們怎得還有閒功夫聊天,還不快去燒水煎藥!”

  一時間,小爐煎藥,大爐燒水,幾人忙成一團。

  寧望舒不便入內,只在外煎藥。

  藥煎了一碗又一碗,送到屋裡,倒入澡盆之中。

  初始王仁湘只是悶哼,後來竟忍不住大聲嘶叫,著實折騰起來。那嘶喊聲直鑽到人心裡,聽得人渾身起毛,韓彰無法,只好打暈了他。只是那疼痛實在厲害,非人所能忍,不多時,卻又疼得醒過來……如此反覆,直折騰了一宿。

  待薛大夫替王仁湘包紮好,他早已人事不醒。

  “總算是撐過來了。”薛老爺子疲倦笑道,“這人也算條漢子。”

  “薛大夫辛苦!”寧望舒吐口長氣,她雖不在屋內,聽聲音也知道情形定是慘烈異常。

  韓彰更是累得靠在桌上幾乎說不出話,這一晚把他忙得夠嗆,現在只想著趕緊回客棧沐浴更衣。

  薛大夫又開了張清餘毒的方子,細細交待了老胡。老胡自是千恩萬謝,又跪在地上替主人結結實實磕了幾個響頭,方才送他們出門。

  送了韓彰回客棧,馬車便回了南宮世家,兩人下了車。寧望舒盈盈施禮笑道:“這趟實在辛苦您了,改日有任何差遣,在下絕無二話。”

  “姑娘不必多禮,我不過盡醫者本分罷了。”他見她只立在門口,奇道,“難道姑娘不進來?”

  她尷尬一笑,搖搖頭:“不了,我回客棧去。”

  “大少爺會擔心的。”薛大夫看著她,笑道,“他雖然從不掛在嘴邊,可我知道他心裡盼著你。好好的,一陣風過,便引得他直往外瞧,只當是你來了。你可別讓他再落下這個病根,那老夫可是無能為力。”

  她聽了心中又酸又甜,卻又想到昨日南宮禮平的話,一時只是悵然。

  “擾煩您和他說一聲,我很好,請他不必擔心。”她勉強笑笑,道,“我這一身又是塵土又是藥味,也不方便進府打擾。先告辭了!”

  略一拱手,生怕自己後悔,她快步離去。

  看她背影,薛大夫捻須嘆氣,遂轉身進府。回到居處,早有南宮若虛打發人來問了幾次,知道諸人一切平安,方放了心。

  一日無事。

  直到日沉西山,鄒總管急急尋來,朝薛大夫滿臉愁容道:“大少爺不肯吃飯,薛大夫,您快去瞧瞧。”

  “不肯吃飯?晌午也沒吃嗎?”

  “晌午倒是吃了。只是到了晚上,問了幾次是不是要端上來,他總說晚些再吃。您瞧這會兒,都比平常晚了半個時辰了,他還說要再晚點。”鄒總管臉拉得象苦瓜,“若是還不吃,只怕晚了積了食,又是半宿沒覺睡。您說他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吃不下飯?”

  薛大夫微一沉吟:“是不是二少爺說要陪他吃飯,回來遲了?”

  “不能啊,二少爺是知道的,若是要陪大少爺吃飯,一早就回來了。何況,大少爺也沒說……”鄒總管猛然停了口,想起大少爺靠在軟榻上,眼睛確實一直望向窗外,“難不成……他等的是別人?”

  聞言,薛大夫忍不住微微笑開,心中莫約有幾分明白了:“你到城東的紫雲客棧找寧姑娘,若她不在,你便問問住那裡的韓彰韓二爺,他應當知道寧姑娘在何處。你一定好言把寧姑娘請了來。”

  “原來大少爺等的是她?怎麼也不說呢?只管自己悶聲不吭。”鄒總管搖頭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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