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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大夫大驚。忽又見有一人自上樑翻下,落在床邊,焦急道:“他怎麼會這樣?”

  此人正是寧望舒,她這夜來探視南宮若虛,聽到薛大夫來的腳步聲,方翻身上樑,便一直伏在樑上看著,直至南宮若虛嘔血,才著急落下。

  第二十一章

  “他的熱毒被我用金針逼在胸口,但是氣血行滯,無法從關沖逼出。”顧不上驚奇她的出現,薛老爺子道。

  “有什麼辦法嗎?”看著血從他嘴角滴下,她大為焦急。

  “除非能馬上替他逼出熱毒,否則……”

  “我可以運功助他逼出。”寧望舒伸手抵住南宮若虛的後腰,卻聽薛大夫一聲急呼。

  “萬萬不可!此刻不比尋常,金針封穴,你若強行輸入內力疏導,只怕他經脈經受不住,斃命就在頃刻之間。”

  寧望舒慌忙收回手:“那該如何才好?”

  “唯今之計,我只能冒險用雷火針法為他深刺,你護住他的心脈,但勁道一定要輕。”薛大夫看向她,“姑娘切記,待會無論大少爺怎樣,你都不可慌亂,護住心脈要緊。”

  “好。”寧望舒頷首,隨即將南宮若虛扶起,在他身後盤膝坐下,穩穩抵住他後心處。

  薛大夫取出藥艾,於燈上點燃,吹熄,又取出一根三寸來長的金針,在火上自針身向針尖逐漸燒紅,隔著藥艾,沿著手少陽三焦經一路深刺而下。將雷火針法用在南宮若虛身上是個以毒攻毒,以熱制熱的法子,若非兇險異常,薛大夫是斷不敢行此險招。

  寧望舒的手牢牢地貼在南宮若虛的後心上,他的心跳雖弱,卻依舊可以感受得到。輕輕的、有節奏的跳動自她掌心傳入,直達內心,似乎與她的心跳融為一體。

  這刻,她竟有些失神,只覺得若是掌中那端的跳動停下來,自己的心只怕也無法在跳動了。

  雷火針已深刺到外關、陽池兩處……南宮若虛面色cháo紅,渾身火般滾燙,顯是耐不住體內高熱,他的四肢漸漸開始抽搐。

  “他……”寧望舒感受到自掌中傳來的心跳驟然加快。

  “姑娘護好心脈,千萬不可有任何閃失。”

  薛大夫全神貫注,將針在手中提插捻轉,藥艾的藥力已透入經脈,只要再撐住片刻,便可逼出熱毒。

  寧望舒只覺得他的心跳得越來越快,猛烈地幾乎要跳出胸腔,然後又漸漸慢了下來,變得比之前更加軟弱無力,心中大慌。

  與此同時,金針從最後一穴液門拔出,關沖穴終於沁出血珠,熱毒開始導出,薛大夫長吐口氣。

  “他的心脈越來越弱了。”寧望舒急道,不得不加重手中勁道。

  薛大夫探脈,微凝了眉,沉聲道:“姑娘莫慌,此刻熱毒散去,體內高熱褪去,定會導致心脈不穩。”

  “可是我怕他……”

  她不敢說,南宮若虛的心跳已經微弱得幾乎察覺不到了,唯有盡力護持。

  薛大夫的手始終搭在脈上,不用寧望舒說他也能察覺到南宮若虛脈息只懸於一線之間……

  血依舊在慢慢地滲出,南宮若虛面上的紅cháo正在漸漸退去……

  屋內靜靜的,彼此間的呼吸此起彼伏,卻又極力壓抑著,似乎連最輕微的聲音都能崩斷那根生命之弦。

  驟然間,寧望舒的手微微一顫,心直往深淵跌去——緊貼住他後心的手連最微弱的跳動都感覺不到了!

  她顫聲道:“他……”

  心跳既無,那麼就是他是死了。

  可這個“死”字,她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仿佛一說出口,此事便落了實,無法再挽回了。

  薛老爺子疾手取下南宮若虛周身穴道的金針,厲聲道:“請姑娘用上五成內力,重擊大少爺後心!”

  “五成!”寧望舒猶豫道,“會傷著他的!”

  “都這個時候了!顧不上這些。姑娘千萬莫手軟,否則反而害了大少爺。”

  她重重點下頭,明白了薛大夫的意思,手掌微翻,拍上南宮若虛後心處,內力直透入他體內……

  原本停滯的心臟因為這下重擊而重新搏動起來,一下一下又一下,他的面上也漸漸有了血色。

  熱毒已去,金針禁錮也已盡去,他的血氣流動比起先前竟是更順暢了。薛大夫探脈半晌,捻須笑道:“大少爺終於度過難關,姑娘可以放心了。”

  聞言,寧望舒頓時長吐口氣,不過是頃刻之間,對她而言,便如仙界地獄之別。

  “薛大夫果然神醫妙法,這置死地而後生的法子實在非常人所能想。”

  輕輕將南宮若虛扶好躺下,她拱手笑道。

  “不瞞姑娘,老夫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並無十成把握。幸而大少爺吉人天相,又有姑娘這貴人相助,呵呵……”薛大夫此時也是長舒口氣。

  寧望舒微澀:“我哪裡是什麼貴人啊。”她不舍地望向南宮若虛一眼,知道他已無礙,又轉向薛大夫道,“我還有一事相求:南宮世家內都知道我已離開,今日之事您便當我未曾來過,莫與人提起才好。”

  “姑娘……”薛大夫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寧望舒是如何進來的他並不清楚,想來這姑娘家深夜翻牆入室,雖是關心大少爺的病況,但說出去終是有損姑娘家名譽的事情,確是不好啟齒。

  “在下先行謝過。”

  此時天已蒙蒙亮,她微一拱手,已能聽見前庭傳來的腳步聲,遂縱身從後窗躍出。

  待薛大夫再到窗前望去,唯見竹枝搖曳,人已不見蹤影。

  第二十二章

  一屜蟹黃湯包,一碗白粥,再加上一小碟醃製的酸辣大頭菜。

  這樣的早食對於向來秉承“以飢為飽”的薛大夫來說已算是頗為豐盛。大少爺已退燒三日,昨天神智便已清醒許多,沒有再發燒的跡象,也能進食了。雖然吃不下多少,但比起前幾日的狀況,卻是好得太多太多。

  薛大夫用筷子輕輕捅開湯包的薄皮,將裡面鮮美的湯汁吮盡,才開始慢騰騰地吃起來。折騰了幾日,他這把老骨頭總算可以鬆口氣,也有時間可以安心的好好吃些東西。

  還未吃完,便看見剛從墨離園出來的南宮禮平滿面春風地走進來。

  不等薛大夫開口,南宮禮平便作了個長揖,一揖到地。

  “這可使不得,使不得……”薛大夫一疊聲道,連忙扶起,“二少爺快快請起。”

  “大哥此番可謂是兇險異常,多虧了有薛大夫您在,不然……我真是不敢想像。”南宮禮平起身落坐,情不自禁地嘆息笑道。

  “二少爺言重了,老夫實在不敢居功。”薛大夫回想起過去的這些天,“幸虧大少爺吉人天相,還是撐過來了……不容易啊!”他搖頭嘆氣。

  “他醒過來了便好,今早好歹喝了半碗燕窩粥,也沒有再嘔。”南宮禮平忽想起一事,正色道,“大哥方才還問起寧姑娘,我和他說寧姑娘因師門有事,已經回去了。我瞧他的模樣半信半疑的,並不十分相信,待會若問起您,您可記得替我圓一圓。”

  薛大夫聞言,沉吟片刻,才道:“按理老夫不該多嘴,但是我瞧大少爺倒真是將那姑娘放在心上了。那些天裡,寧姑娘陪著大少爺,我看大少爺也是真心歡喜。”

  “您說的我何嘗不知道,但那姑娘始終是江湖中人……我倒不是看不起她的身份,但她確是惹了不少麻煩,還帶累大哥受了傷。”南宮禮平自然是以大哥安全為首。

  聽南宮禮平這麼說,薛大夫也就不再多言了,畢竟,這已超出他應該操心的範圍了。

  又略坐了一會,南宮禮平便被總管叫走,說是外頭有人找。薛大夫用過早食,便往墨離園這邊來為南宮若虛把脈。

  “雖然滑而無力,但總算還平穩。”薛大夫哈哈一笑,輕鬆安慰他,“好生養幾日便好了,不用著急。”

  南宮若虛半倚在床上,明知道薛大夫是在哄他,也不說破。

  “這幾日辛苦您了。我這身子不爭氣,帶累你們也跟著受苦。”

  “大少爺說得哪裡話,這本是老夫的分內之事,您只管放寬心養病。昨日收到飛鴿傳信,說是七葉槐花已有些許眉目,您說是不是好消息?”

  “是不是禮平又派了人去,”他嘆口氣,“早說過莫再做這勞民傷財之事,他怎麼就是不聽。那七葉槐花找了六、七年,若是真有,早就得了。想是些無事之人杜撰出來欺哄世人罷了。”

  “二少爺也是心疼您。那七葉槐花雖說是個稀罕物,老夫也曾聽先師提過,想來應是確有其物的。眼下有了好消息,說不得年內就得了,那豈不是天大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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