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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妨事,這些天我都在宮外住著,你若有空,就來說些江湖上的趣事與我聽聽,可好?」 寧望舒笑道:「公主想聽,草民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聽她說罷,趙渝轉頭朝展昭笑道:「展護衛,南宮夫人來找我,你不會攔著吧?」 「展昭不敢。」
展昭垂目低首答道,暗中與南宮若虛交換下眼神:公主借刀一事並非在他們預料之中,卻無形間令他們往前邁進了一大步,看得出公主對他夫婦二人頗有好感。
待挑好琴,琴舍主人換過新弦,又調好音,方請南宮若虛試奏。
「我久已不彈,琴藝生疏,若荒音走調,還請公主包涵。」南宮若虛朝趙渝有禮道。 趙渝微笑,抬手示意:「請公子奏琴。」
南宮若虛先要過水盥了手,方才坐下,略正衣冠,手指輕輕撫上琴弦……
茶樓之上,莫研伏欄而聽,聽著琴聲發愁道:「怎麼還彈?這公主老是這麼彈來彈去的,我師姐和姐夫哪裡有時間說話。」
「這琴音非小渝兒所奏。」寧晉淡淡道,慢條斯理地給自己倒了杯茶。
「哪是誰?」
「此曲《山居行》,應該是男子所奏,要麼是琴舍主人,要麼就是你姐夫了。」 「為何不是展大哥?」
寧晉斜眼睇她,反問道:「展昭會撫琴麼?」
「展大哥不會麼?」莫研奇道。
「你現在終於發現他也有缺點了?」寧晉淡淡笑道。
莫研撇撇嘴,不屑道:「不會撫琴算什麼缺點,我也不會。」
「丫頭,」寧晉放下茶碗,往她跟前湊了湊,似乎極認真地看著她,「你說說看,展昭究竟哪裡好?把你喜歡得這麼五迷三道的。」
莫研側頭想了半日,皺眉愈皺愈緊,好似也未想出他的好處來。
「怎麼,想不出他有何好處吧。」寧晉輕輕嘆道,「你呀,就是個傻丫頭,才會看上那隻貓兒。」
莫研搖頭。
「我是在想他究竟有何不好,可想來想去……」她無比惆悵道,「怎麼都覺得展大哥樣樣都好。」
這下,連吳子楚都跟著搖頭嘆氣了。
寧晉苦笑道:「要不怎麼說你缺心眼呢。」
說話間,猛然傳來碎金裂玉之聲,刺耳之極,隨後琴聲乍停,眾人心中皆是一凜。 「弦斷了。」寧晉沉聲道。
莫研緊張的盯著琴舍方向,無奈內中究竟發生何事,卻是一點都看不見。
琴舍內,南宮若虛面色蒼白地坐在琴前,寧望舒扶住他,握著他的手,焦切不已地看著他。修長的手指,一抹殷紅赫然在目,方才琴弦斷時劃破了他的指尖。
「你莫急……我、我不礙事。」雖然自己滿頭冷汗,南宮若虛卻只顧著寬慰寧望舒。 寧望舒又氣又怒,急得眼淚都要落下來:「你不能彈琴,怎麼不與我說?」 古琴琴音沉厚亮透,而南宮若虛久病,心脈耗損過劇,若是坐遠些聽琴尚好,而像眼下這般撫琴,琴音自透五臟六腑,他如何承受得了。原本商量計劃時,聞公主喜琴,思量可以琴會友,遂安排南宮若虛彈琴這步棋。寧望舒從未聽過他撫琴,只道他是因久病故而不喜這些閒事,卻從未想到此層。方才見他撫琴,臉色愈發蒼白,她便心中生疑,待見到他額頭沁出汗珠,不由大驚,恰在此時琴弦斷裂。
「他怎麼了?他怎麼了?」趙渝不明究里,忙問展昭。
後者顧不得答話,見寧望舒欲輸真氣給夫郎,遂上前低道:「我來。」他內力修為遠勝寧望舒,寧望舒點頭退開。
「你只能用一成內力,否則他受不住。」寧望舒道。
展昭點點頭,用手貼住南宮若虛後心,一股真氣緩緩輸入,護住他心脈。 「多謝……展大人……」南宮若虛勉強道。
展昭沉聲道:「你別說話,靜心養氣。」
半柱香功夫後,南宮若虛氣色稍緩,慢慢點了點頭,示意展昭可撤掌。
展昭退開之際,恰恰看見寧望舒目光哀傷地看著南宮若虛,那目光竟有幾分熟悉,忽然想起那日莫研也曾仿若這般看著自己,不由心中一怔。
第十七章
「可好些了?」
寧望舒半跪在他身前,拿著絹帕輕柔地抹抹他額頭上的汗水,柔聲問道。南宮若虛拉下著她的手,笑意淺淺地望著她,虛弱道:「不要緊的,你莫要著怕……大概是新弦未保存好,所以突然斷了。」
無端斷弦,乃不詳之兆,他倒不是擔心自己,卻只怕她胡思亂想,徒添煩惱。 「我不怕。」寧望舒明白他所指何意,勉強笑道,「只要咱們能在一塊,我就什麼都不怕。」 兩人目光相接,千般柔情,萬般繾綣,盡在不言之中。
趙渝在旁看得愣住,悄悄拉過展昭問道:「這位南宮公子是不是有什麼病?怎麼好端端的撫琴也會突然發病?」
展昭深吸口氣,事情進展雖然幾乎全在意料之外,但還是終於等到公主主動詢問此事了。於是他請公主借一步說話,將所知細細回稟,趙渝聽得瞠目結舌,悄聲問道:「你是說,南宮夫人明明知道南宮公子命不久矣的情形下,卻還是要嫁他?」
展昭點頭,低低嘆道:「大概對於他們而言,只要能在一起,便是一日也是好的。」 趙渝無語,她自幼在宮中長大,看慣了父皇身遭嬪妃成群,皆對父皇千依百順,可這其中究竟有幾許真情又哪裡說得清楚,更莫提父皇心中究竟愛她們哪一個。此時出得宮來,乍然見到這般至情至性之人,視不離不棄生死相依為尋常,實在是她未所見亦未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