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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沈司珩整個臉都被雨傘遮著,又是疾風驟雨的,沒人看得清沈司珩,就是宋陵澄也因為一身狼狽沒人敢百分百確定。
沈司珩正在翻著書,翻的依然是那本出現了“夜珩”二字的古籍,一個名字而已,但自那天被宋陵澄叫出這兩個字後,最近腦海中關於“夜珩”的畫面似乎有些多,凌亂分散有些奇怪,尤其是那個看不清臉的女孩,總喜歡以著綿軟的嗓音“夜珩,夜珩”地叫,沈司珩說不上是什麼感覺,每每這種時候心臟就隱隱收縮著,微疼,空空的像遺落了什麼。
“司珩?”林宋看他似乎又失神了,推了他一下。
沈司珩側頭望他一眼:“沒有。”
視線往電視裡瞥了眼,眉心就忍不住又擰了擰,這就是她證明自己無辜的方式?
一個人跑到溫劭華那裡,還一待就是十多個小時,門窗鎖著,窗簾垂著,這會兒都快零點了吧,人倒是沒有下樓的趨勢……
宋陵澄倒是想下樓,拼了命地也想下樓,但她沒辦法,她被困在電梯裡了,從她被記者追著進入這棟公寓,一個人踏入這座電梯開始,電梯就出故障了,出故障!
卡在半空中不上不下開不了門呼救不了沒人發現得了的故障!
宋陵澄想她這輩子大概真沒現在倒霉了,她按呼救鈴按得手指都斷了喊救命也喊得嗓子都啞了,就是沒一個人回應,那麼多記者等著她,卻沒一個發現她宋陵澄失蹤了嗎?那麼大一棟公寓樓,就沒人發現電梯出故障了嗎?
宋陵澄很沮喪,喊累了餓了沒力氣了一個人蹲在電梯角落裡,手機沒信號連求救都做不到。
餓得頭腦不清醒時,宋陵澄想她要不要留個血書什麼的說明一下,她宋陵澄是來自一千多年前的公主,是貨真價實的穿越,她這個古代的公主是被現代文明創造的電梯給活活困死的,不是被流言蜚語給逼死的。
宋陵澄覺得雖然餓死和逼死都是一樣沒骨氣,但真是被誤以為是被逼死的,等於她自己也認了這麼一口大黑鍋。
宋陵澄不想這麼被誤會著,迷迷糊糊中就這麼咬破了手指,宋陵澄沒覺得疼,只是怔怔地盯著手指上慢慢凝起的血滴子,一直這麼望著,然後電梯就這麼毫無預兆地開了。
電梯外站著不少人,一開電梯門就被電梯裡的宋陵澄給嚇到了,有些凌亂的髮型,慘白的臉色,直勾勾地盯著血滴子的眼神,在半夜電梯這種特定環境以及寒瘮的燈光下,這樣的宋陵澄造成的視覺衝擊要多驚悚有多驚悚。
有人尖叫,宋陵澄回神,茫茫然地望了眼,然後默默地拿過自己的包包撐著電梯牆站了起來,一聲不吭地走了,擦身而過時有人認出了宋陵澄,不確定地叫她名字。
宋陵澄沒理會,也沒力氣理會,餓著肚子軟著腿走了出去。
記者都還在,她一露臉就蜂擁了過來。
宋陵澄在電梯裡又餓又怕地被困了一天,早已沒了應付記者的心情,面無表情地走向自己的車,頭有些暈又不敢獨自開車回去,乾脆轉身去攔計程車。
只是宋陵澄沒想到,她被拒載了!
一輛兩輛三輛……
一輛輛車停下又一輛輛開過……
記者還在一邊拍,她今天製造的頭條可以養活好幾家報社了。
宋陵澄回了自己的車,看記者還在亦步亦趨地跟著,心裡有些煩:“你是打算送我回去嗎?正好,我現在暈得沒法開車。”
有記者嘴賤:“宋小姐剛才是和溫先生一夜春宵嗎?溫先生沒下來送您回去是為了避嫌嗎?”
“……”宋陵澄拉開車門的手一頓,長長地呼了口氣,唇角一勾,勾出一個風情萬種的笑來。
小記者看著有些痴,其他記者瘋狂搶拍。
宋陵澄微微傾身,貼著小記者的耳畔:“我他媽被困電梯了,十四個小時!你們一天到晚吃飽了撐的沒事幹去報導點實際的好嗎?好好去看看那什麼破電梯什麼破監控,好好一座電梯停運了十四個小時就沒一個人發現嗎?要是困在裡面的是幽閉恐懼患者或者小孩你們負得起責任嗎?還有,本公主再說一遍,關倩死和我沒關係,我沒有三過任何人也沒有和任何人有不正當男女關係,我今天來就是要找溫劭華那縮頭烏龜算帳的,別再把我和他綁一塊,本公主噁心!”
用力吼完,在場的記者一個個瞪目結舌。
宋陵澄沒理會,一把將擋路的記者推開,上了車,揚長而去。
她心情不好,餓了一天滴水未進,在電梯裡又花了不少力氣去自救,車子開著開著宋陵澄就覺得頭腳打漂,頭暈乎乎的前方的車子也都變成了兩個影子,暈暈乎乎中車子就直直撞在了路旁的護欄上,宋陵澄被衝擊得渾身發麻,好在沒受太大的傷,這一撞也撞清醒了,把車子退出來繼續忍著小腿的疼痛上路,回到樓上時身體就有些受不住了,捏著手包踉踉蹌蹌地往自己房門走,邊走邊找鑰匙,走到門口宋陵澄才想起,她的鑰匙在電梯時拿出來撬電梯門忘記裝手袋裡了。
宋陵澄突然就像被抽光了力氣般,人挨著牆壁就這麼滑坐了下來,想想再狼狽的情況剛才也被記者給拍出來了,也沒什麼好計較的了,乾脆挨著牆角坐著不動了。
沈司珩第二天起來上班,一開門就看到了蜷縮在角落裡睡了過去的宋陵澄。頭歪著靠在牆壁上,雙腿縮起蜷成一團,一隻手抱著肚子微撐著頭,也不知道是睡過去了還是昏過去了,睡相很安靜,外側的小腿裂開了一道半掌寬的小口,傷口似乎不小,暗紅的血已經凝固在了上面。
☆、第六章
沈司珩眉心一緊,走了過去,半蹲下來,輕拍她的肩:“宋陵澄?”
宋陵澄沒應。
沈司珩手勁加大了些,宋陵澄幽幽轉醒,意識還沒完全醒轉過來,看到沈司珩時人還有些迷糊,以為自己還身在雲丘,咕噥著問了句:“夜珩……你來了……”
沈司珩壓著她肩的手微微一頓,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將他誤認成那個叫“夜珩”的男人了。
他望向她:“夜珩是誰?我和他長得很像嗎?”
沈司珩嗓音溫軟,像怕嚇著她般,宋陵澄確實沒怎麼清醒,迷迷糊糊地點著頭:“對啊,一模一樣。”
手撐著牆想要站起來,沈司珩下意識伸手扶她:“他還有別的名字嗎?”
宋陵澄搖頭:“他就只叫夜珩。”
沈司珩沉吟了會兒,望她:“你很愛他?”
宋陵澄輕輕點頭,她曾經為了他連公主也不當了,千里迢迢跑到他的太子府去當個粗使丫鬟。
“他愛你嗎?”沈司珩問。
宋陵澄搖頭:“不愛吧。”
語氣沒聽出失落來,只是有些淡淡悵惘,沈司珩視線落在她臉上:“他知道你愛他嗎?”
宋陵澄搖搖頭,而後又點頭:“大概知道吧。他應是有喜歡的人的,所以沒給我機會。”
“既然這樣,其實你……”
“我知道。”沒等他說完宋陵澄已經打斷了他,以著那雙清澈的眼眸望著他,“我現在沒有喜歡他了。只是你和他長得像,看到你時就不自覺地想起一些事而已。”
沈司珩點點頭,也沒再糾纏這個問題,只是往她房間望了眼:“你在外面待了一晚上?”
“對啊,鑰匙掉了,進不去。”
正說著肚皮就“咕……”地叫了聲,宋陵澄尷尬地捂著肚皮,有些不自在地問道:“你家裡還有沒有吃的?我已經一天一夜沒吃過東西了。”
剛說完便見沈司珩望著她的眼神有些奇怪,像是不可思議。
宋陵澄小嘴又不自覺地撅起了一個可愛的弧度,語氣有些嗆:“幹嘛啊,又不是不給錢,吃完我會付你餐費的。”
沈司珩將她從頭打量了一遍:“你就為了去見溫劭華把自己折騰成這副模樣?”
“別跟我提那個王八蛋。”宋陵澄鬆開了扶著他的手臂,彎腰拿起自己的包,“算了,我自己叫外賣算了。”
拿出手機才發現手機也沒電了,小嘴又無意識地撅了起來。
沈司珩望她:“我鍋里還有一些粥,留著下午也是倒掉。”
開了門,把她讓了進來,給她端了碗海鮮粥和一小碟醬瓜和一盤吐司麵包。
宋陵澄實在餓得慌,也管不得味道合不合口味,狼吞虎咽的完全不顧吃相。
沈司珩坐在她對面,有些看不下去:“宋陵澄,先說好,我家裡沒胃藥。”
宋陵澄不甘不願地看他一眼,吃飯的速度倒是不自覺放慢了下來。
沈司珩往她腳下瞥了眼,長臂橫過桌面,手指叩了叩她的手臂:“昨晚和溫劭華打起來了?怎麼弄得渾身是傷?”
宋陵澄瞥他一眼:“說了,別和我提那個人。”
然後才道:“出了點小車禍。”
語氣平靜自然,像是在談無關緊要的事。
沈司珩卻是皺了眉:“身上其他地方沒傷到吧?”
“應該沒有吧。”
宋陵澄也不確定,喝了一大碗粥和幾塊麵包,祭過的五臟廟心滿意足,吃完後才意猶未盡地發現沈司珩熬的海鮮粥味道真心不錯,心裡又有些蠢蠢欲動。
“誒,我那天提議的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給你工資你包我飯怎麼樣?”
“免談。”沈司珩想也沒想,起身收拾桌面,一邊收拾一邊道,“你腳上的傷口還是處理一下吧,順便請鎖匠來給你換個鎖。”
宋陵澄端著盤子跟在他身後,繼續遊說:“反正你都是要做飯的,我飯量也不大,多做一個人的分量也不是多大的事,還能賺外快。”
“我不住這兒。”
宋陵澄腳步一頓:“你不是這裡的主人?”
“我是。”沈司珩回頭望了她一眼,“但我不常住這兒,最近只是有事回來住幾天而已。”
“好吧。”宋陵澄心裡突然有些失落,把盤子放下就出去了。
沈司珩盯著她落寞的背影望了眼,薄唇不自覺抿緊了些,終是淡淡收回了視線,把餐桌處理乾淨,出來拿了些上藥給她處理傷口,順道替她叫了鎖匠上來換鎖。
回到家後宋陵澄沒能好好休息。經過了昨天那麼一鬧她又再次成了熱點,經濟公司百般公關,經紀人對她千叮嚀萬囑咐這種時候不要露臉,她還是露臉了,還去了溫劭華的公寓,還當面和記者叫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