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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阮夏真的醒不過來,他便會恨她,一輩子地恨著,然後一輩子地折磨著自己。

  如果她真的不會再醒來,有關她的一切必將永遠成為他生命中不可碰觸的禁忌,在每個夜深人靜的夜裡,他會任由對她的思念慢慢變成揮之不去的痛與恨,任由那份蝕心噬骨的痛侵入四肢百骸,直至真正忘卻她的那一天。

  只是,安雅如從不認為顧遠真有真正忘得了阮夏的那一天,她已在不知不覺中成了他生命中不可替代的唯一,他對她的愛早已深入骨血,成為他生命的一部分,一個人的生命,他怎麼忘?

  安雅如的目光慢慢由顧遠轉向緊閉著門的重症監護室,只希望,她能撐得過去……

  顧遠轉身望了病房一眼,而後緩緩往外走去。

  安雅如拉住他:“你不等她醒過來了?”

  輕輕將她的手掰下,顧遠頭也不回:

  “如果她心裡還有孩子她自然會醒過來。”

  那個孩子,她拼儘自己的一生換來的孩子,如果她狠得下心拋下,那他便隨她,然後,一輩子,忘了她!

  “你……去哪?”不放心他一個人出去,安雅如遲疑著再次扯住他。

  “去看看孩子,那樣小,從出生到現在,連自己的母親都來不及見上一眼,總不能連父親也見不到。”

  深吸一口氣,顧遠輕聲說著,輕輕掰下安雅如的手,轉身往育嬰室那邊走去。

  孩子還醒著沒睡,小手在被子外揮舞著,正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好奇地打量著這個世界,那樣純粹的好奇,似乎大人所有的愛恨糾葛都與他無關,皺巴巴的小臉依稀可見阮夏的影子。

  緩緩蹲下身子,顧遠伸手輕輕將他細嫩的小手包納在掌心中,手指小心翼翼地觸著他依然皺巴巴的小臉,望著他的眼神帶著些許的恍惚,仿佛在透過他看著另外一個人。

  “寶貝,如果……媽媽再不醒來,以後就只有你陪著爸爸了。”

  摸著他細嫩的小臉,顧遠輕聲開口,聲音沙啞而隱忍。

  心口的地方撕痛著仿佛要裂開,那么小的孩子,還來不及享受最純粹的天倫之樂就要永遠被剝奪了嗎?

  阮夏,既然給了孩子生命,為何又要這麼狠心地將獨屬他的那份母愛剝奪去?難道她就真的這麼忍心拋下他們父子二人?她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清銳無波卻盈滿傷慟的眸底瞬間掀起狂濤駭浪,顧遠驀然俯身抱起孩子,不顧護士的阻攔強行將孩子抱出育嬰室,而後大跨步往重症監護病房走去。

  孩子因為顧遠突然的抱起而“哇”地一聲大哭起來,顧遠卻恍如未聞,逕自抱著孩子來到重症監護室,伸手一把狠力將病房門推開,用力推開試圖阻止他的護士,抱著孩子走至阮夏的病床邊,將正不斷地啼哭著的孩子放到床頭躺著,不顧她傷弱的身體,兩手驀然伸出,猛然扣住她的纖弱的肩頭,像是要將她撕碎般地狠力搖晃著她纖弱的雙肩,瘋了般地吼道:

  “阮夏,你拼命護住的孩子此刻就在你的床頭哭著,你就真的忍心一直睡下去?你就真的狠心就這麼拋下你的孩子一走了之了?阮夏,你告訴我,你的心究竟是用什麼做的,你怎麼可以這麼狠心?怎麼可以……”

  話到最後,沙啞低沉的嗓音已隱隱夾著哽咽……

  【063.脫離險境】

  像是在回應顧遠的話語般,孩子啼哭得越發大聲而悽厲,望著一臉絕望而瘋狂地搖晃著阮夏的顧遠以及在床頭邊揮舞著四肢不停地啼哭的嬰兒,有些護士眼底已微微滲出了濕意。

  雖不忍,但救人要緊,兩位男醫生在猶豫了片刻後還是上前奮力將顧遠扣在阮夏肩上的手強行掰開:

  “先生,請你冷靜點,你這麼做會延誤對病人的搶救。”

  顧遠木然地任由醫生將他的手掰開,木然地望著醫生不斷地為阮夏做著心肺復甦,清雋的臉孔是一片灰白的絕望,向來精銳的眸底已被狂亂和絕望瀰漫,空洞而無神。

  孩子還在床頭扯著嗓子啼哭著,護士俯身想要將孩子抱起,顧遠抬手攔住了她,沙啞的嗓音帶著股破釜沉舟的狠意:

  “別管他,孩子哭得如此悽厲,我倒要看看她是否真的會這麼狠心拋下孩子獨自離去。”

  “先生,病人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即使讓孩子這麼哭著也……”護士試圖勸他。

  “她沒有!”顧遠驀然轉身朝護士冷冷說道,不知是在試圖說服自己還是在說服她,“她的意識還在,她會醒過來的,一定會醒過來的,她用命換來的孩子,她不會這麼狠心地拋下他的。”

  冷不丁被他語氣中透骨的冰冷嚇到,護士訥訥地收回自己的手,望了顧遠一眼,默默退向一邊。

  大概是哭累了,孩子的嗓音已漸漸嘶啞,哭泣的嗓音也漸漸弱了下去,護士為難地望向顧遠。

  最後一滴希望慢慢隨著孩子漸弱的哭聲而慢慢灰飛煙滅,床上的人依舊無絲毫反應,眸底的絕望與狂亂慢慢凝聚成一絲幽冷的寒光,不帶絲毫感情。

  最後一次望了眼躺在床上的阮夏,顧遠緩緩彎腰,抱起孩子,聲音沙啞而緊繃:“你果然夠狠!連孩子都不願睜眼看一眼!”

  說完便毫不猶豫地抱起孩子,轉身往監護室外走去。

  “心電圖……心電圖……”

  正要跨出病房外,耳邊突然傳來護士難掩驚喜卻語無倫次的聲音。

  顧遠的腳步頓住,整個人僵住,而後緩緩地轉身,視線緩緩落在一邊的心電圖上,那原本幾乎已被拉成直線的心電圖正緩緩變成起伏微弱的波浪線,起伏的波度也越來越大。

  似乎沒料到會突然出現這麼大的轉機,醫生們面面相覷,彼此的眼底都帶著不可置信。

  在瞬間的怔愣之後主治醫師率先回過神來,果斷地朝一邊的護士吩咐道:“病人已慢慢恢復心跳和呼吸,而且恢復情況良好,有甦醒的徵兆。務必密切關注病人的狀況,隨時做好記錄。如果病人二十四小時內的生命特徵持續保持穩定的話那說明已經完全脫離危險,可轉入普通病房。”

  望著那逐漸趨於正常的心電圖,顧遠心底瀰漫不去的絕望開始消散開去,那種突如其來的如釋重負,讓他有種恍如再生的錯覺。

  低頭望了眼懷裡已經止住哭聲的孩子,顧遠轉身,將孩子放在床頭最靠近她的地方,牽起她的手與她一起將孩子稚嫩的小手包覆住,傾身吻上她的臉頰。

  “一定要記得醒來,我和孩子需要你!”輕吻著她的臉頰,顧遠低啞著嗓子開口。

  醫生們和護士們互望了眼,否彼此心照不宣地退下。

  讓護士將孩子送回育嬰室,顧遠不眠不休地在阮夏的病床前守候了二十四個小時,稍有異響,兩天來未得落下實處的心便又不自覺地提起,布滿血絲的黑眸更是緊緊盯著一邊的心電圖,就怕那天的事再次發生,再強的心臟也承受不起再一次的失去。

  直到滿二十四小時後,醫生宣布病人已漸漸脫離危險期,可以轉入普通病房後,顧遠懸著的心才稍稍放下。

  只是這一天一夜,阮夏一直沒清醒過,顧遠放心不下,堅持讓阮夏繼續留在重症監護室直至清醒,但醫生解釋:“病人的各項生命特徵已經趨於穩定,已經無需再留在重症監護室。至於遲遲沒醒過來,可能是身體還太過虛弱,再休息一兩天會慢慢醒過來的。”

  顧遠終究同意讓阮夏轉出重症監護室,讓院方給安排了個高等病房。

  阮夏的父母在昨日那場虛驚後便已趕到了醫院,望著日漸消瘦毫無生氣地躺在病床上的阮夏,兩人除了不斷嘆氣暗自流淚外什麼也沒說,只是勸顧遠要注意休息。

  因為從不關注娛樂八卦,阮夏也從未和他們提起過和顧遠之間的問題,二老都不知道顧遠與阮夏發生了什麼事,桑蕊只通知他們,阮夏出了車禍,至於為什麼出車禍,桑蕊隻字未提。

  阮夏被安排轉入了高等病房,自從阮夏出事後顧遠便不曾合過眼,也幾乎滴水未進,整個人看起來憔悴很多,黑眸已布滿血絲,清雋的臉孔也是一臉倦容,阮父阮母看著不忍心,都勸他回去休息,顧振海也親自來勸過一次,但顧遠執意要等阮夏醒來,顧振海氣不過,甩袖而去後便沒再來。

  在漫長的煎熬等待後,阮夏終於在轉入高等病房五個小時後終於悠悠轉醒。

  自阮夏轉入高等病房顧遠也一直寸步不離地守在病床前,手掌緊緊地將她的小手嚴嚴實實地包覆在掌心中,阮夏醒來時手指微微動了動,顧遠正盯著她發呆,那輕微的一動將他飄散的心神悉數拉回。

  布滿血絲的眼底掠過一絲狂喜,顧遠忍不住俯身輕拍著她的臉輕喚:“阮夏,睜開眼,我知道你醒了。”

  眼皮微微動了動,緊閉了一天多的雙眸終於緩緩睜開,強光的刺激讓阮夏微微眯了眯眼,顧遠伸手將她的雙眼輕輕覆上。

  “別急著一下子睜開,眼睛會受不了強光的刺激。”

  一直在一邊休息的阮父阮母發現阮夏已清醒,都急急忙忙地圍了上來。

  “你這丫頭,這兩天嚇死人了,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叫我們怎麼辦?”

  阮母一邊抹著眼淚一邊伸手替她掖了掖被子。

  “孩……”阮夏似乎想說什麼,但剛由於幾天沒進水,干啞的嗓子讓她說不出話。

  將覆在她眼皮上的手掌緩緩移開,顧遠轉身拿了杯溫水,微微將她扶坐起來,讓她半倚在懷中,將被子遞到她唇邊。

  “乖,先喝點水潤潤喉嚨。”顧遠在她耳邊輕聲誘哄。

  仿佛才慢慢意識到顧遠的存在,阮夏微微側過頭望了他一眼,撇開頭,避開水杯,冷聲開口:“放……開!”

  聲音依然沙啞虛弱,卻已慢慢恢復了昏迷前的倔強。

  眼神黯了下來,顧遠抿了抿唇:“你喝完這杯水我自然會放你下來。”

  說著又將水杯移至她唇邊,阮夏用力抬起虛軟的左手,輕輕將放在唇邊的杯子揮開,顧遠沒料到她會突然這麼做,本來只是隨意地握在掌中的杯子瞬間被輝落,杯中的水瞬間灑落而出,將正蓋在阮夏身上的被子染濕了一大片。

  顧遠垂下眼瞼,將眼底的澀然掩蓋而去,默默地將被掃落在被子上的杯子拿起放到一邊的桌子上,輕輕扶著她躺下後,不發一語地轉身。

  阮父阮母不明白兩人之間的愛恨,看著阮夏近乎任性的舉動,阮父忍不住出聲斥責:“你這丫頭怎麼可以這麼任性?顧遠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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